“你是谁?”子娴缓缓靠近白衣男子低低问出声,男子却依旧专心抚琴,丝毫未曾注意到有人靠近。
“你究竟是谁?”子娴大了些声音再问,回答自己的依旧只有男子的琴音。
子娴觉得奇怪,心中写满无数的疑问,直直盯住白衣男子:年龄二十五六,长发辫束于脑后,长袍及地,绣着淡淡龙图腾,因为低着头,看不清样貌,只依稀从侧面光洁的额头可辨白皙的肤色。
直到子娴停在男子身侧,那男子才有所发觉,抬头望着子娴的刹那却没有丝毫的惊异,面颊平淡而沉寂。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子娴继续问,面对男子这样一张精致的面容不免有些痴然。
男子似有所悟,对子娴抿嘴浅笑,停下手中动作取过一旁木几之上的笔砚,书写道:“对不起,我不会说话,也听不见。”
几个字落到子娴眼中不免越是惊愕,而一旁的月童早已目瞪口呆。
子娴回神,接过纸笔,在男子墨字下方写道:“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是唐卫氏,身旁女子是我的随行丫头。我们路过这里,被你的琴音所吸引,可以方便告诉我你是谁吗?”
男子又是温柔一笑,并不回答子娴的问话,反是写道:“姑娘也懂古琴吗?”见子娴点头又提笔,“我听不见自己弹奏出来的琴音如何,姑娘可否为我描述一番?”
子娴想了想写道:“山间流水、宗祠古钟,与晨曦鸟鸣!”
男子咧嘴,沉默半响,想是在回味子娴此言,顿了顿写道:“这片竹林每日清晨都有鸟儿嬉戏,可是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子娴微愣,缓缓写道:“那是快乐的声音!”
男子看过脸上笑意深了继几许,写道:“若是姑娘不嫌弃请坐会吧,我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外人了!”
子娴向四处望了望,依旧未能见到那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想着皇上现在或许正在与林小仪亲近,心中不免有些酸楚,坐下写道:“你为何在这里?”
男子回道:“因为我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别人视我作怪物,我只能选择这样安静的地方生活,不被打扰,也不会被人笑话。”
子娴回道:“可是这里是皇宫!”
“我也想过出宫,可是我没有地方可去,皇宫是我的家,我更不能舍弃我的家。”
子娴又是一惊,皇宫、家?难道男子是宫里的人?可是小季子说,整个皇宫,除去皇上与太监,不能留有其他成年的男子。
“他会不会是那个宫女的私生子?”月童不合时宜地悄悄在子娴低语。
子娴转眸,瞪一眼月童在纸上轻轻写道:“可否请问公子的名字?”
“奕昇!椒聊之实、蕃衍盈升,我出生在皇宫,母亲希望我长寿,将来我的子嗣可以延绵。”
“弈昇,好名字!公子是一人独居于此吗?”子娴继续相问,不仅是对弈昇的好奇,更是想知道那名左眼角有痣的男子为何许人也。
“还有一位公公,每日为我送来膳食。”弈昇如实回答。
“想必公子与那位公公关系极好吧?公子若是方便可否告知公公在哪个宫里头当差,以后我若是惦念起公子的琴艺,却又寻不着沐尘殿的路,可找他帮忙带路。”
弈昇面颊微愣,定了定写道:“我也不知他在哪个宫当差。姑娘若是担心寻不着沐尘殿的路,到御花园中顺着路边沿铺有蓝色小碎石的路直行,直到遇见一条崎岖小河,过河便是沐尘殿的范围。”
子娴越是好奇,才想执笔书写,只见弈昇写道:“天色已晚,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稍稍一愣,转而换上一抹笑意,起身向弈昇拘礼,向着竹林外行去。
回去的路较去时熟悉了许多,果真过河,沿着路边有蓝色碎石的路直行就可到御花园。子娴不敢懈怠半分,才回到眷音阁便吩咐小允子暗中查询‘弈昇’,那样俊秀的男子独处深宫深处,犹如与世隔绝,究竟是何许人也?
夜已深,整个皇宫陷入沉沉安宁之中。而在距离紫禁城一百公里开外的热河行宫,正在上演着一处生离死别、忍痛割爱、可歌可泣的人间悲剧。
时间倒转回下午未时左右,没有皇上的行宫依旧一片热闹之景。鸢淑妃不知打哪里找来一个戏班,为太后等人表演出生动的《单刀会》。
薛婕妤怀孕足足九月,腹部高高隆起坐在太后身侧,面上浸着满足的微笑。而她另一旁是皇后,其下柳懿贵妃、鸢淑妃、温昭仪、毓婉仪,甚至久不出宫的德皇妃也在其中,个人娓娓而坐,瞧着不远处的戏曲,谈笑聊天。
毓婉仪轻轻我太后捏着肩,笑道:“姑母就是偏心,如今薛姐姐有孕,姑母就只疼姐姐,不理我了!”
“哟,婉仪妹妹实在吃婕妤妹妹的醋呢?”皇后坐于太后左侧,笑道。
薛婕妤忙道:“婉仪妹妹,实在对不住了,我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太后让于你的。你是日日受太后宠惜,今日我好不容易惹太后疼一回,你可不许同我抢。”
柳懿贵妃独坐一旁,执起案几之上的茶水淡淡饮着,似有似无道:“可不是,婉仪妹妹何必与婕妤妹妹抢这会子的恩宠。你年轻貌美,早晚会怀上龙嗣,到时只怕太后会千百倍的疼你。”
薛婕妤一向心思单纯,还真以为柳懿贵妃在安慰毓小仪,直瞧见毓婉仪脸色大变才恍然醒悟,听毓婉仪冷冷道:“借贵妃姐姐的吉言,我今年才十六岁,整整小姐姐六岁,相信有皇上的恩宠怀有龙嗣是早晚的事。我想,若是我诞下皇儿,一定会细心将其呵护,不会离开他半步,更不会让他夭折于襁褓。”
提起逝去的孩儿柳懿贵妃顿时脸色大变,重重放下茶杯道:“婉仪妹妹伺候皇上也近有一年的光景了,难道还不明白皇上的心吗?皇上若是宠幸谁,可与年龄无关,否则本宫也不会入宫七年依旧备受皇上眷宠的。对了,婉仪妹妹可知道当初皇上为忽然决定要留在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