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的下午,子娴陪着皇上在乾和殿阅奏折,陆大人不顾门口守卫的阻拦,直直闯入大殿,将手中两份卷轴重重弃于长几之上,冰凉的语气质问皇上道:“皇上,这份折子是什么意思?”
子娴瞥眉看一眼半开的长卷,当中一条长长的口子,想是被人撕碎,一张卷中依稀可见‘进封原锦城巡抚卫光廉为四川总督’几个字意思已大致明了。
皇上有些惊讶,定了定神才缓缓回道:“朕思来想去,这次灾情能缓解,灾民得到妥善照理,全因卫大人的妥当处理,所以朕想进封他为总督。”
陆大人怒道:“荒谬!卫光廉科举进士出生,才华算不上横溢,当年若不是娶了洪老太公的小姐怎可能坐上今日二品巡抚的位置?”
皇上不妥协,“锦城在卫大人统领之下一直风调雨顺,一派和气,朕为何不能褒奖于他?还有顾有才,这次帮助朝廷募捐,大功一件,封为府丞算是奖赏,还可激励士气,让那些有心为朝廷做事却又报效无门的人心中有希望,更加尽心尽责协助卫大人处理灾情疫病。”
“强词夺理!锦城倘或是风调雨顺,这次洪灾从何而来?卫光廉背着朝廷不知做过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才得此报应,皇上还要对他进封,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灾民?至于顾有才,更是不值得一提,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何以担任朝廷正四品的官职?若因为捐款一事便赏赐朝廷官品,只怕天下人都应该在朝为官了,当真是惹人笑话!”
皇上微怒,不觉大了些嗓音:“洪水乃是天灾,不关乎卫大人。”停了停见陆大人冷哼一声,再道:“顾有才为人乐善好施,矜贫救厄,此次四川洪水多亏他鼓动捐款,许多灾民才得以保全。朕赐他一个府丞,虽是正四品官员,却无太多实权,只为安抚民意,有何不妥?”
“老臣说不行就是不行!前几日朝堂之上已讨论分明,朝中没有一人同意佳赏卫光廉与顾有才二人,皇上不能擅作主张!”陆大人说不过,蛮横道。
皇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语气也有些僵硬:“陆大人,朕敬重你是朝廷元老,休要倚老卖老!朕才是一过之君,做什么事无须经你的同意。”
陆大人测底激怒,手掌在木几之上重重一拍,“皇上!当初若不是老臣协助你登了帝位,哪有你的今日?只怕现在你也记不当年你是怎样跪在陆府门口一天一夜,求我救你了?老臣念在你尚且年幼,着实可怜,才将你收进府中,如若不然,你早去见了阎王!”
纵然脾性再好的人听了这话也不免气氛,何况皇上。皇上脸色顿时大变,蓦然站起身来直视着陆大人。子娴见事情不妙,忙拉了拉皇上手臂,向陆大人轻声道:“陆大人息怒,皇上一直记得大人的恩情,还时常向臣妾们提起,当年如不是亏得大人的照顾……”
“住口,老臣与皇上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后妃插嘴!”陆大人大喝一声,打断子娴的言语,停了停再恶道:“这里是乾和殿,皇上批阅奏折的地方,是谁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
子娴止言,不觉心中酸楚,这样被人大喝何曾有过,顷刻间泪花浸满眼眶,忙向皇上躬了躬身道:“嫔妾告退……”话毕起身,才踏出一步手腕被皇上紧紧捏住,“是朕允许潋嫔可自由出入乾和殿的。怎么,朝堂之事陆大人要管,朕后宫的事,陆大人也要过问是不是?”
陆大人丝毫不妥协,“老臣说过,乾和殿是皇上处理奏折的地方,当属朝堂之事,老臣理应过问!”
皇上点头,“那好,这里就留给你,朕去后宫!”说罢拉住子娴大步走向大殿门口。
陆大人见状,完全隐藏点虚伪的表面,吼道:“好,你走!你今日走出这个大殿,明日我就向全天下人宣布宣帝驾崩。我当年可以辅佐你做皇帝,今日就可以把你从皇帝的位置来下来!”
皇上明显一愣,却没有止住脚步。子娴恐慌,忙紧紧拉住皇上,“皇上,一切都是嫔妾的错,嫔妾这就回眷音阁,以后再不来乾和殿。皇上毕竟与陆大人多年君臣关系,有什么事坐下好好商谈,定会商讨出最合适的法子,嫔妾这就告退!”再靠近皇上低低道:“皇上还请务要意气用事,来日方长!”
皇上回眸,直盯盯瞧了子娴半会似忽然清醒,手上拉住子娴的力度不减半分,看向陆大人,放低语气道:“陆大人,对于卫大人与顾有才一事,是朕太过轻率了些,还请大人原谅!”
陆大人怒目转笑,语气也缓和不少,“既然皇上肯认错,那么老臣就接受!不过这是乾和殿,祖令虽没有严禁后妃踏入,但潋嫔还是应该有所顾忌,不要做出让天下人耻笑皇上的事来。”
子娴低头,谦恭道:“是,子娴谨记陆大人的教诲!”
“皇上恐怕还有许多折子需要批阅,臣就先告辞了。”陆大人脸上笑意更深,话毕折身向殿外行去,才走两步又止住,回头沉声道:“老臣听说皇上最近总是宣潋嫔侍寝,依老臣看,皇上对后宫应当雨露均沾才可谓一代明君,今夜就去瑞小仪的嵩罗殿吧!”
子娴明显感觉到皇上在听完陆大人最后一句话时,身子短暂的僵硬,片刻之后回神,盯着子娴道:“让你受委屈了!”
子娴摇头,噙着泪道:“有皇上如此疼着,子娴不觉得委屈!”
皇上无话,将子娴紧紧揽入怀中,久久不愿放开!
如此令人不堪回忆的下午,陆大人的一句“你今日走出这个大殿,明日我就向全天下人宣布宣帝驾崩”一直在子娴脑海徘徊挥之不去,似噩梦般令她感到恐惧与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