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娴回神,直直望了那讲话的公公一眼,只觉大脑中天旋地转般地眩晕,猛地回悟,拉着月童的手臂直往竹林之外跑去。
“谁在那里……站住……往哪里跑!”身后再传来公公的声音。子娴哪里敢停,逃也似的飞奔开去,踩在干枯了的竹叶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那凶狠的公公的声音消失殆尽,子娴缓下脚步勉强想要歇一口气,厚厚的鞋底踩在地面发出脚步声却引来夜里巡视的卫兵,足足六人着黄袍的士兵寻声而来,手中提着尖尖的长矛,口中大声喝道:“来人啊,抓刺客!”
子娴惶恐,听得一句‘抓刺客’心中陡然一凉。
大半夜夜里娘娘不在宫里头休息,反倒带着丫头四处走动,若传到皇上耳中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此想着听月童颤抖着道:“主子,我们还是快跑吧,若是被抓住当作刺客,可就没命了。”
不急思考太多,子娴与月童对视一眼,纷纷起步再次开逃,耳边微微风声传来,一阵一阵震得儿都发疼。也不知穿过了多少宫墙转角、假山池水,身后的卫兵却穷追不舍,脚步声此起彼伏。
“月童,把鞋子脱了!”子娴忽然止住脚步,一边脱着自己的绣花鞋,一边吩咐着月童,并不停喘着粗气。月童早已吓的愣住,听子娴的话才如梦初醒,忙脱下鞋子随子娴赤脚奔跑,慌乱中绣花鞋掉去一只也浑然不觉。
直到眼前出现一道半敞的宫门,子娴也来不急细瞧是哪个宫殿,拉着月童闪身进到园中,四处打望之下见内殿灯火通明,几步踏进殿中将门紧锁,并灭掉熊熊燃烧的烛火。
身后的卫兵如影随形,子娴前脚踏进内殿,他们后脚便跟了进园中,不肯善罢甘休地快速搜查着。
许是见找不着人,为首的男子有些着急,粗狂的声音吼道:“明明见她们到了这里,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顿了顿再道:“你们就在这里搜,剩下的人跟我来!今夜一定要抓住这个刺客!”再是脚步声起。
子娴屏住呼吸藏身在殿内木柱之后,握着月童的手指冰凉而潮湿,屏吸仔细听着殿外渐起渐落的脚步声,依稀还可闻剑刃刺进青藤的声音。
“怎么会没人?明明见她躲进这里了。”园中男子的声音响起。
另一位男子的声音:“是不是躲到内殿了?今晚皇上宴请索布大汗、托尔淮小王子,陶大人、陆大人,还有好几位大人都参加可,定是有人趁乱混进宫的,趁现在还没有惊动皇上,快点找出来,不然皇上怪罪下来,你我又要倒霉了。”
“是,快搜快搜……你们取几盏灯笼去窗口看看殿内有没有人。”
子娴握着月童的手再紧了紧,紧撇着眉头清晰可闻自己因恐惧而颤动的心跳之声,而子娴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幸的依着子娴才勉强没有倒地。
门外脚步声越渐清晰,烛火越是明亮,透过半透明的窗户纸照进屋内,片刻的功夫已照亮半个内殿。
子娴只觉浑身冰凉,徐徐闭上眼等待着房门被踢开的刹那卫兵喜悦的声音,与瞧清楚自己面貌后的诧异。
可是,传入子娴耳中的并非卫兵的喜悦,却是黑暗里大殿当中男子的声音,并带着几许慵懒的怒气:“什么人在外头?”月童听罢恐慌,陡然转身张嘴“啊”一声,亏得子娴迅速捂住她的嘴才没有喊出声来。
院内声音传来:“对不起,打扰小王子休息了。我们在找刺客,不知道小王子这里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
“我一直在殿中,从未没见过什么可疑人,你们去别处搜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休息!”
“是!”殿外再次响起脚步声,越行越远。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在夜幕下,小王子才缓缓从床榻起身,再点燃烛火,见躲在门后的子娴与月童,脸色煞白,微微可见额头浸出的细汗,低头间见她们露裸的双足。
子娴惶恐,不可置信的望着一袭白袍的托儿淮与嘴角轻扬的笑意,思绪更是千回百转,这是曾救过自己两次性命的男子……不对,加上这次,已是救过自己三次,还是自己险些下嫁的夫君。见他望着自己脚下才自知失礼,回神扯了扯裙摆遮住,转过身慌忙穿上绣花鞋,面颊早已因羞涩而滚烫。
托儿淮轻笑,移开视线望了望窗外才缓缓道:“他们已经走了!”
子娴整戴整齐才回头,屈身道:“多谢小王子出言相救!”想了想再道:“对不起,子娴打扰小王子休息了!”
托儿淮没有子娴的拘谨,斟上两杯茶道:“无妨!想必那群卫兵还没有走远,若是不嫌弃过来喝杯茶吧。”
子娴不拒绝,寻了托儿淮对面的木凳坐下,浅尝着尚有些温热的茶水,脸色慢慢恢复红润,半回头对月童道:“你去殿外瞧瞧,我担心那群人找不着我们还会回来。”
“是!”月童躬身,再对托儿淮行礼,转身出了门去。
子娴一直望着月童的背影,直瞧着她走进院门才回头,对托儿淮莞尔一笑,半解释道:“今夜实在多有冒犯!我本是去凤恙宫瞧瞧静华公主,谁知她谁也相见,这才四处走走,不想扰了巡视的卫兵被当作刺客,所以才误进这里,希望小王子……”话到此处抬眸直视着托儿淮,止住了言语。
准格尔旗浅笑,回望着子娴道:“子娴姑娘的意思我明白,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回准格尔旗,有些事我自放到心中,必不会对外人提起。”顿了顿道:“静华公主毁容之后,性子变了许多,也不喜欢与人见面。”
子娴低眉,听着托儿淮唤自己‘子娴姑娘’而非‘潋嫔’,不觉有些忧伤,“真是对不起!皇上与小王子信任子娴,才将你们大婚的事宜交与子娴处理,哪里知道因为我们的一时疏忽,竟害苦了公主,也害苦了你与索布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