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夜半深、殿外守 子娴直言想问:“听说你以前是在乾和殿当差,忽然调到眷音阁该不是心中所愿吧?”
云枕惶恐,“奴婢不知主子何意,是奴婢做错了什么,还是有人对主子说过些什么?”
“你没有做错事,也没有人对我讲过什么。是我觉得你与雾佳都不错,做事谨慎又得体,在皇上跟前伺候想必也是极得圣心的吧?”
云枕似舒了口气,交叉放在腰前的双手稍稍一缓,“主子谬赞了。奴婢之前是在乾和殿当差,但只负责一些粗重的活计,并不在皇上跟前伺候。”
子娴微微起身直视着云枕,顿了顿思绪严肃的问道:“那你对皇上可忠心?”
许是瞧见子娴的威严,云枕才放松的心又是一阵害怕,慌忙跪地,低下眉头越是恭敬道:“皇上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忠心于他,现在娘娘是奴婢主子,奴婢就忠心于娘娘!”
子娴扶起云枕,手指在云枕手背轻轻拍了拍,淡了淡语气,“你也不必紧张,我不过随口说说,我进宫不久,这眷音阁里头也没有个了解皇上脾性的人,怕伺候不周。我寻思着你与雾佳都是从乾和殿出来的,了解皇上的寝食,以后皇上来眷音阁都由你们两伺候的好。”
说话间瞧见小允子从殿外急急忙忙跑进来,子娴松开云枕的手,再道:“好了,你下去吧,此事你与雾佳说一说,明日再论。”见云枕屈身离开再宣小允子上前。
小允子单膝跪地请安,起身瞧了瞧四周没人才道:“奴才得知下午的时候皇上去过裴殷宫,薛婕妤对皇上又是哭,又是闹一直说柳懿贵妃与主子你的坏话,听说皇上听后大发雷霆,当即宣旨说薛婕妤狭隘善妒,还出手伤了主子您,罚一月的俸禄,并且禁足两个月,不准离开庄媛殿半步。”
子娴对此事似早已料到,淡淡的回了句“哦”又问小允子道:“还有没有打听到什么事?”
小允子想了想不知该不该讲,思考半会仿若下定决心般小声说道:“还有就是……皇上今夜翻了瑞嫔的牌子,傍晚时已有宫廷撵车将瑞嫔接到乾和殿。可是据乾和殿的公公说,瑞嫔已经接到乾和殿快一个时辰了,皇上还在批阅奏折,不肯回殿歇息。”
子娴听着脸上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对着窗外越渐深邃的黑幕沉默,她知道皇上定是还在为早上说的‘当面酬谢小王子托尔淮’一事生气,可是若是不提,又难以抚平心中对托尔淮深深的感恩,与小小的愧疚。
所以子娴才坐在回廊地下等着皇上的驾临,自得宠以来,每日无论怎么忙皇上都会在傍晚时分过来眷音阁瞧一瞧,难怪今日到这么晚却都还不曾见到皇上的影子,原是招了瑞嫔侍寝。想着心中不免有些郁结,皇上终究是这后宫所有女人的皇上,不是自己一人的夫君。
不知站了多久,一阵微风轻起,拂在子娴单薄的身子之上,惊起全身不住的颤栗,拢了拢肩上的长袍,安静地望着远处的墨色凄凉而温和。
直到身后传来小允子的一句:“主子,还是回屋吧!”似忽然间想通了什么,匆匆梳妆唤来倚臻,取了晚膳不曾动过分毫的半盅圆子羹与两份甜心出了眷音阁,直直往乾和殿的方向而去。
夜晚的乾和殿太过灯火通明些,长长回廊底下隔两尺距离就有一盏明亮的灯彩,透过泛黄的透明纸折射出泛黄的光晕,点缀着十五的月色与月下随风轻曳的芙蓉花越是美艳了些。
远远守门公公已瞧见子娴的到来,伸手拦下,有些为难道:“潋嫔娘娘还是请回吧,皇上吩咐过,今夜谁也不见!”
倚臻道:“这是我家主子亲手做的圆子羹,还请公公呈给皇上!”奉上圆子羹的同时再偷偷塞到守门公公手中一锭五两的白银。
公公有些为难,银子收也不是,还回又舍不得,僵持了半会终叹了口气道:“唉,那潋嫔娘娘与姑姑就在这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问问!”说话间提着点心向殿内小跑着进去,片刻之后折回来,面上露着几许无奈。
倚臻急道:“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公公再叹了口气,“柯公公尊皇上的命守在门口,说皇上已由瑞嫔娘娘伺候着歇下!奴才把糕点交给柯公公让转给皇上,恐怕只有到明早才会呈到皇上手中。潋嫔娘娘还是早些回宫休息,明日再来探望皇上吧。”
子娴思绪骤然一紧,没有由来的心底涌出一阵道不明的酸楚,对公公行一记颔首礼,“劳烦公公了。”说罢转身,脚下步伐轻重不一的向后行去,走了几步瞧见一小簇简竹林,小小尖尖的嫩绿竹叶在月色中显得更加纤细娇弱。轻轻折了一片在手中滤过灰尘再放入口中。
简洁的音符谱自子娴嘴角溢出,一个一个连续拼凑成一段婉约柔美的旋律。这样用竹叶吹奏的方式还是以前在芍药谷时绉桓交给她的,刚开始是本吹不响,多加练习如今已可以成曲儿。
子娴来来回回一直吹着一首简单的音律,曲子的名字叫《月和鸣》。记得那也是一个月圆之夜,子娴翻来覆去在床榻之上睡不着,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笛音,忙穿戴整齐出门查看,见卢卿墨与唐绉桓二人在月下对饮,并不时吹奏着身侧的箫笛。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三人对酒当歌,谱出了这一首《月和鸣》。
只是如今月依旧,人早已迥然。
不知过了多久,子娴觉得舌尖已有些麻木没有感觉,取出竹叶对倚臻道:“算了,我们回宫吧。”往眷音阁的方向而去,才走了两三步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子娴”!
子娴陡然止步,却不敢回头去瞧,怕是自己的幻听,就那样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子娴!”身后声音再次想起,子娴确定不是幻觉,猛然转身直视身后离自己只有十来步距离的男子,一袭淡蓝色的便袍在夜色中如雾鸟的慵懒却又温雅,颀长的影子倒垂在地面,被风刮起起长袍下摆翩翩而起,卷出不同的黑色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