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传来公公宣布面圣的声音，几位大胆的秀女怀着雀跃却又害羞的心悸去了西殿。约莫两刻钟之后回来或是依旧欢愉的表情，或者懊恼的神色，还有红着面颊描述皇上傅粉姿仪、讲话纯净温润。
只是百多位秀女才阅过三十几位，不知是何原因皇上竟急冲冲离开了启祥宫，整个选秀的过程留给了皇后与几位三品以上的妃嫔。
到子娴与念夏觐见之时已是下午未时，天色蔚蓝淅淅沥沥投下几点太阳光线。郁郁葱葱的常青树在院落中绕出几条小道，弯弯曲曲蜿蜒开去。她们一行五人止步于距离大殿十丈开外，按教习姑姑所讲叩拜行礼，再闻一旁公公细报着她们的名字、芳龄、父亲名、官系几品、家属何地等等，几人只低眉不敢抬头越矩，恭恭敬敬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正当各自屏吸，正殿上方忽然传来女声：“哪个是锦城巡抚卫光廉之女？”话音带着不容忤逆的庄重肃穆！
子娴微惊，不知为何会念到自己名字，犹豫着上前一步道：“锦城巡抚之女卫氏叩拜皇后，愿娘娘福体金安！”
皇后含笑，语气轻盈：“声音当真是好听，身姿也曼妙，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子娴踟躇，缓缓抬起额头，眼眸却不敢直视，脸颊已涨的通红，连手心都微微浸出细汗。细想来她进宫之前不过是锦城小小女子，平日虽爱施舍穷人在当地颇有名气，可在这一千多宫里开外的皇城怎可能有人认识，为何皇后要对她如此‘眷念’？
约莫片刻，皇后继续道：“真真的美人儿！星眸朱唇柳叶眉，皮肤也好，当真是年少肤韵，令我好生羡慕。不过本宫看着竟与德姐姐有几分相似，姐姐瞧瞧是不是？”
一旁姝皇妃闻言刚要开口说话，心口闷结却先咳嗽出来。低声道：“今年的小主们姿色都颇为出色，臣妾已老了，哪里还能和她们比较！”
皇后听言脸色顿时有些不悦，碍于众多妃嫔与新进秀女不好发作，只淡淡道：“姐姐怎可以讲这样萎靡的言语？且我与你同一年进宫，岂不是我也‘老’矣？”
姝皇妃自知言语有失，忙解释道：“皇后误会了！臣妾身子不爽，终年进药才过早衰老。皇后却是凤体祥和又滋润有佳，自是比我好上千百倍！”
皇后冷哼一声：“你是常年进药，我是每日打理后宫，日日忙碌，可不是要比你老的更快更多？”
姝皇妃无语，又是一阵咳嗽，直把血都快咳出来。念夏忽然插嘴道：“娘娘吉祥！依念夏眼瞧着，皇后娘娘您面色红润肤质细腻，与那十八九岁的女子并无差异。”
念夏此言本是恭维的话，落到他人耳中却有几分讽刺的意味，还依稀可闻两声宫女的窃笑。
皇后虽的依旧维持温润略带笑靥，眼角却露出丝丝恨意，只对念夏问道：“你说你是哪家的秀女？”
念夏挺直了腰身，脆声道：“潼安城顾有才之女顾念夏，家父……”
皇后撇眉，有些不耐烦：“听说你进宫之前是暂住在陶府？陶家福晋也是聪明懂礼之人，怎的没教过你怎么说话？”
许是皇后话末的语气极其威严，念夏猛的抬头想要作解释，才说出一个“我……”字，子娴忙上前紧握住她放于膝盖处已微微颤抖的手指，抢着说道：“皇后娘娘请恕罪，顾小主秉性率真，并非如娘娘心中所想那般！”说罢重重一记叩拜，远远便能听见额头碰着花瓷地面发出的铿锵之声。
皇后翘首，轻轻拨动指尖细甲，饶有兴致道：“你倒是说说本宫心中所想是怎样？若是猜不准，小心了你们的皮肉！”
子娴礼拜，依旧低着峨眉道：“腰肢何纤纤，惯向花底潜。勤劳成蜜后，辛苦为人甜。皇后娘娘进宫整整十载，不辞辛劳照顾皇上寝衣膳食，统领三宫六院有条不紊，是我太寅王朝所有女子的楷模。顾小主只因对娘娘万分敬仰，这才在慌乱里忘了规矩，还望娘娘宽恕！”
皇后止住手中动作，微颦双眸，看不真切面颊是喜是怒：“好一首《蜜蜂》，好一张伶俐的小嘴儿，难怪柳懿贵妃成日了念叨着你的好，都起来吧！”顿了顿又道：“不过本宫提醒你们一句，今日之事切不可再发生！”话毕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五位秀女齐齐叩拜谢恩，出了大殿而去。子娴只觉双腿瘫软，勉强趋步而行，方才紧张都不敢抬头瞧皇后及各妃长什么模样，此时才微微斜眸，见几位一同进来的秀女脸色也都煞白，额头浸出点点细汗。
启祥宫内依旧人声鼎沸，因为各秀女需在宫中集体暂住一晚不得擅自离开，到明日传来加封懿旨，未被留下的再被遣送出宫。
到东殿念夏说想如厕，与几位秀女结伴而去，留下子娴一人寻了处长木凳坐下，浅尝着糕点瞧着院内依旧勃勃生机的作物，没有丝毫秋日的萧条。
“哟，这不是锦城巡抚卫家的千金么？啧啧啧……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今日这一身打扮真是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正恍惚间，远远传来娇媚略带嘲讽的女声。
子娴急忙回头，见是几位打扮同样华丽的秀女，簇拥着一位锦衣华服淡妆浓抹的女子朝这边过来。
几人言语已经挑明，虽都不认识，子娴也不好回避，只得上前盈盈一拜，道：“小主谬赞了，我不过是这繁花簇景中最过普通的一支，不及姐妹们半分！”
许是见子娴的恭敬，那几个秀女越发不屑，在子娴身上来回打转讽刺道，“哟，还客气什么！我听闻说卫小主是锦城数一数二的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本以为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今日仔细瞧着怎的不免也是落了俗套，精心装扮可是也为博圣颜一笑？可惜皇上有事早早离开了，真是枉费了你的一番心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