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莎的疑问全写在眼睛里。
她看她,晏唯无人可看,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这片国土上命了名的岛屿就有七千多,哪里猫着点秘密也挺正常。
看她们不说话,小灵很得意,抹抹眼泪爬起来继续吃面包,嘴里嘟嘟囔囔地念海神,是祈祷还是诅咒就不清楚了。
孔莎又问:“看起来你的家人不少啊。”
小灵不出声,警惕地看着她。
防备心还挺重。
孔莎继续:“那你为什么跑出来偷油,不找他们帮忙,或者求海神?”
“你是陌生人,问多了,海神会惩罚你!”
他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恐惧,浑身绷得紧紧的,下意识地攥攥拳头,发现晏唯看他,又低下头狠狠地咬了口面包,牙齿在手指上印了道白痕。
有意思。
晏唯转过身,面对着他:“不如,我们来聊聊海神的惩罚?”
小灵瞬间抬头,红着眼睛盯了她几秒,扔下面包拔腿就跑,带翻了几张椅子,被5G一把揪住摁在了桌子上。
“还想跑?”
踢打撕咬,最后还是被拎着细细的胳膊拽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不错,烤得小男孩像根烧红了的炭,可这根炭一旦涉及海神和惩罚,就会迅速的凉至熄灭,这种信仰对精神的统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三个男人围坐过来,阿公先开口:“那孩子说的地方,晏小姐知道吗?”
晏唯摇头:“这里还是渔场的时候,船出海只向东西南三面,且不会超过十公里,以外的区域归老岛武装在这里的分支管辖,如果有暗湖只可能在北面的山里。”
渔场里有工作过七八年的渔奴,说起北面的印象多是悬崖绝壁和地狱,原有几个新来的曾经被倒吊在那里三天,后来不堪忍受,磨断绳索自杀了。
晏唯也到过那,船被陡峭的山壁挡住,无功而返。
暗湖的事从来没听人提起,连个蛛丝马迹都不见。
阿公说:“看他的样子不像说假话。”
“5G把他交给警察,很快就会放人,到时候跟着他就知道了。”
“那孩子倔强,发现我们跟踪,估计不老实。”
她笑:“他要救人就得上别的船偷油,等他得了手,一心注意着回去,慢慢就会放松警惕,这个机会可以利用。”
阿公点头:“也对,不过海上视线辽阔,他容易发现我们。”
周峤说:“这里没有信号,让5G做个射频追踪,方便罗盘定位。”
晏唯反应过来:“你们是不是怀疑,吴炜鸿被带进了那个暗湖?”
“塔莱岛就这么大,警察和我们公司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阿公看了看队员,叹口气,“得去找找希望。”
他低声说:“起码,能点消息啊。”
大家似乎都很消沉。
周峤先打破沉默:“阿公按计划回塔莱,5G和孔莎留守,我和罗盘跟孩子,至于你……”
最不放心的还是晏唯,不光是她身份特殊,这个女人的心思千变万化,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冒出什么新主意,一往无前。
晏唯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表示:“我不方便,哪也去不了。”
是吗?
她无所谓地晃了晃腿:“昨天你抱我的时候没看见吗,脚踝肿得像包子!”
很好,目光瞬间挪到了周峤脸上,包括刚拾掇完小孩的5G,猥琐地摸摸下巴上的胡茬,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见不得人的。
周峤觉得头疼,敲敲桌面:“你带她回去休息,肿得是脑袋吧!”
孔莎憋着笑,把晏唯搀起来。
晏唯手臂撑着桌面,眼神狠盯着他,嘴巴张合,无声留了句话,转身就走。
5G把胳膊搭在周峤肩上都能感觉到他的僵硬:“老周,你俩……”
冷漠的目光扫过来,5G摸摸鼻子:“好心嘛,人家乖乖的妹儿千里迢迢来工作,不说辛苦也是缘分,内部要团结。”
哼!
周峤扒拉开他的手,给他交代任务。
5G很高兴:“好多年莫得耍喽,你等着,等着哈!”
等不及罗盘跟上,他就和燎了毛一样地跑走,估计去翻腾他那破烂百宝囊里的珍奇,捣鼓个好玩意儿出来。
阿公拍拍周峤的肩膀:“我像小灵那么大,都已经出海捕鱼三年了,风浪看久了就像朋友,已经太久没有单独见朋友了。”
周峤笑,送他到海边,船加过油,下了水稳稳当当。
天气很好,云团都是大朵大朵的,偶尔有一丝蓝线从棉花团里钻出来,很有暴风雨前的样子,诡异的宁静。
几十米远的地方有棵老枯木,只有朝南的那根枝有绿叶,树下搭着两间海草屋,是螃蟹岛上仅有的瞭望所和警务室,敞开的窗户边站着小灵。
门口有个穿着半身制服的男人喝醉了,拎着张牙舞爪的螃蟹去喂狗,里面那个伏在桌子上,制服盖着脸睡觉,小灵卸窗户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无人注意。
小灵放心地夹着半扇窗户爬上老树,掰了两根树枝,然后,坐在那片绿叶子里。
太阳当头晒着,烤得沙滩能起尘烟,5G来送追踪器时,有趟满载游客的观光轮泊岸,树荫里的小孩子就不见了。
导游从包里掏出彩虹一样的小旗子,迎风抖开,然后领着旅客浩浩荡荡地朝观光中心进发;一眼望过去,十来个游客像是夏令营的高中学生。
5G眯着眼睛打量半天:“现在这社会,还有男女分校念书嘛,好莫得意思,走了!”
观光轮沙哑地嘶鸣,离开了栈桥,后面跟着一扇小窗户,上面伏着孩子,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随浪沉浮。
12点半,小窗户和观光轮分开,一路向北。
周峤带着罗盘出发。
小灵移动得很慢,两个小时才行进了不到三公里。
同时,周峤和罗盘也遇到了麻烦。
面前是十几个拎着长矛和鱼枪的女人,虎视眈眈地堵在他们前方,说的是当地的语种,根本无法沟通,甚至还报了警。
来的是喝醉的和没睡醒的那俩,都一副朦胧的状态,倒是没忘腰后别着的武器,托在手里摇摇晃晃地对准他们。
咔哒——
膛擦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