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越想越气,气吼吼的一顿乱走,穿堂过巷,刚到回廊,就看见了春桃。在房家日久,女子跟春桃越来越亲密,便叫住了春桃,二人一同结伴而行,往她的住所走去。
“春桃妹妹,这房家府中人员可杂得很。”
春桃不知道女子刚才的那段遭遇,所以也就没听出她话里有话,于是自顾自的说道:
“我家老爷去世得早,本家其实就剩少爷们啦,亲戚倒是不少,人多且杂”
“房家是经商还是做官?”
“从老太爷那时起经商,如今已是富甲一方,在京城的达官显贵没有不知道房家的,但听少爷说,房家祖上其实还曾是官宦世家呢”
二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就回到了春桃住所,俩人越聊越投机,索性就在住处内的暖阁里摆起了几盘果子,煮了茶慢慢聊。聊着聊着,春桃趁机又问起了女子那夜的遭遇,女子想了想,便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原来这女子名叫画眉,是叶县叶家公子的贴身女婢之一。
当下立秋节气已过,恰逢是画眉的生日,她家人破天荒的要接了她回村去庆生,叶家不但同意了,还在画眉临行前赠与她衣物和钱财,她家的人便千恩万谢的接了她回去。
其实画眉本是她的家人捡来的孩子,养父母那时看她还小,就把她卖给了叶县的叶家当丫鬟换钱,现年龄渐长,画眉已出脱的有模有样。想想那叶家可是大门阀,画眉的养父母就打算让她在叶家长期待下去,如果有幸能嫁入叶家,那就飞黄腾达了!
谁知叶家近两年出了不少大事,眼看着逐渐的就衰败了,搞不好就要烟消云散。夫妻俩一看这样,俩人合计了一下,又重新打起了算盘。一商议,就瞒着画眉私下把她跟村里的富户说了亲,敲定了日期收了彩礼钱,画眉的养父母乐开了花,这下能赚不少。这次借着庆生接她回来,就是要将她过门,等结了亲过了门,叶家也就不好追究了。而且叶家虽然是大门阀,但近期败落的成那个样子,估计他们也没心情管这小事儿,如果不行,就直接给了他们赎身钱就是。
画眉一到家,她养父就幸灾乐祸说给她听了,想看她趴窝的样子。谁知这画眉不哭也不闹,像什么都听不懂得样子,只嗯嗯的呆傻答应。她养母还怪画眉的养父多嘴,担心画眉哭闹,想着已经收了礼钱,如果画眉不依,吵嚷起来,甚至跑了,夫妻俩就白忙活一场了。
谁知,画眉却是这样的反应,这夫妻俩就知道这姑娘虽在大户人家呆久了,但看来还是个没主意的二百五,心就放下了。晚饭后等画眉回了屋子,就悄悄商议如何哄骗叶县那大户,最好不用钱就给画眉赎身。
画眉被卖给叶家时还年幼,叶家父母就安排她跟着叶家公子左右服侍起居,伴读和玩耍。这公子名叫叶出云,见面不如闻名,虽然名字好听,但其实自少年时就到处闲逛,游手好闲。父母过世后,叶出云只有两个姐姐与他相依为命,幻想着他能早日立世,继承叶家。
说起这叶出云,不但闲散,而且待人没有心机,没有大户人家公子的世故和城府,再加他父母过世太早,他还未行冠礼,并不立世,所以只好由叶出云的姐姐暂代协理叶家。
自此叶家被人讥笑为“叶家皆是妇孺之辈”
叶出云打那开始,也就经常暗里受人瞒骗欺辱,经常气得两个姐姐骂他不成材,他也就笑笑不说话,把两个姐姐安慰好了,就又自顾自的干别的去了。画眉与叶出云自小在一起,名虽主仆,实则如同兄妹,所以也处处维护叶出云不受人欺瞒,因此画眉虽然也年少,天长日久却自然练就了一种成熟老练。
所以这时画眉在屋子里,没有慌了手脚。
眼见天黑,画眉始终不声不语,直到深夜。猜度她养父母都已睡下后,画眉觉得时机已到,便趁黑逃出了家,一路向叶县县城飞奔,没想半路下起了雪,她本单薄,逃出时又穿的少,神思恍惚间,竟不知不觉经过了这山下,被山风一吹,实在吃不住,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听着画眉说,春桃一面为她可怜,感觉画眉是个苦命的人,一面又想这姐姐竟然是叶县叶家的人。突然又感到奇怪:这逐鹿县桃花山离她叶县老家村中可有将近四百里地的路程,那晚风雪交加,走丢了是很有可能的,但怎么跑了这么远?
“妹妹,你怎么了”画眉发现春桃神色不对,便问了问。
“姐姐,我这几天刚缓过神来,还没得问,你是在哪天从家里出来的?”
“十月二十三”
“没记错?”
“我是在十月二十三被家里人捡来的,所以这日子就成了我的生辰,那天也是十月二十三,怎么会记错”
“那日下雪,我和主人赶路,快到咱家山庄门了,就看见你倒在山大路上,那天正是十月二十三……”
“就在桃花山?”
“是啊”
画眉听了这样,不知不觉懵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说到这,春桃也惊讶的合不拢嘴,最后喃喃说道:
“风雪夜跑了四百里,姐姐你是人是鬼?”
“那一夜,我在风雪中走,快要支撑不住时,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一扇门……”
两人正寻思,一个爽朗的声音突然说道:“她自然是人,不过不是普通人,哈哈”
这声音来得突然,画眉被吓了一跳,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回过头一看,又是那个后花园中梅花山遇到的登徒子,心情随之糟糕起来。
“少爷”,春桃立刻侍立一旁
少爷!?原来这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房公子?画眉想着,那个心目中原本完好的救命恩人形象一下风吹云散,但这人虽然轻佻,毕竟是救命恩人,于是画眉上前问好:
“原来是房公子,春桃经常提起,今日终得一见,多谢公子雪夜相助,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好说,好说,哈哈”
“嘢?”
春桃知道画眉会错意,认错人了,立马解释道:
“画眉姐姐,这位是房齐少爷的弟弟,房家的二公子,并非房齐少爷”
“对,对,我不是房齐,哈哈,你认错人了”
“你……”
画眉气得杏眉倒竖,心想他不是房齐他答应个什么劲儿,这人不是有病是什么!
“我叫房玄龄”
“哟,大唐的开国功臣”画眉没好气的接着房玄龄的话说
“哪里,哪里,嘿嘿”房玄龄继续嬉皮笑脸
“真好意思哦!”
画眉继续瞪着他
“二少爷莫得在客人面前耍贫了”
春桃在一旁已经感觉出气氛的不大对头,赶忙岔开话
“画眉姐姐莫怪呀,我家二少爷虽然贫了些,但是个好人,且见多识广,姐姐的疑虑,我家二少爷可能知道一二”
画眉听春桃这样说,心想这人难道知道些什么,便清了清嗓子,整理下情绪,但也不无怀疑的口气,斜着眼睛向房玄龄问道:
“你知道”
“虽然不全中,但也差不多啦”
“哦?你说说!”
“天地生万物,各有不同,譬如人与猪不同,草与树不同,飞鸟与鱼不同”
“这是自热啦”春桃说道
“但,猪与猪相同否,草与草相同否,树与树相同否,人与人相同否……”
“不要啰嗦!人与人自然不同啦”画眉没好气的打岔
“咳咳,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这还用你说”画眉心想这跟没解释没啥两样,还不如不问这个房玄龄,这人果然是个棒槌。
“别打岔,没说完呢。但你们看到的人与人的不同却简单的很,比如男与女的不同,高与矮的不同,胖和瘦的不同,美与丑的不同,再深一点,无非富贵与贫贱的不同,高尚与卑劣的不同,聪慧与蠢笨的不同等等”
“那还有何不同”春桃问道
“矮者可飞天,瘦者可扛鼎,丑者可变美,你们可见过”
“异能人!?”画眉惊讶道
“没错,书上有云:天府有九重,地狱有十八层,难道人间就只有一面吗,哈哈,我们面前看到的只是一面,它的背后还有另外一面”
房玄龄继续说:
“这世上看起来像海面平静,但实际上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奇人异事,人间的另一面就如同海面以下,那是波涛汹涌、暗流涌动啊”
“我生来普通,怎会有异能”画眉揶揄他道
“哈哈,画眉姑娘你被我大哥救助在我家,我早有耳闻,你可能已不同于常人了!”
“有何不同?”
“感觉吧,所谓奇人异事,姑娘若非'奇人',那么那晚风雪夜怎会瞬移四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