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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药谷老人

泰康丞回过神来的时候,樊菁柔已经离开,泰康丞正准备追上去,却是被樊天行叫住了,樊天行神情肃然,眼神中略带怀疑的看着齐振威道:“齐长老,这事还是你说说吧!”齐振威早因樊菁柔那句话弄得神游天外,他早就试探过了,知道樊菁柔并未提起过卢自寒来自陆家村,因此,在与樊天行汇报卢自寒与陆清婉之事时,他刻意隐瞒了卢自寒与陆清婉是来自陆家村的消息。

却是没曾想会在今日被樊菁柔说出来,他正心中焦急,突听樊天行问起,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他忙收拾心情,佯装平静道:“菁柔说的不错,卢自寒和陆清婉两人皆是来自陆家村,我们初遇时,两人衣着破烂,在野外生活多日,我本以为两人是迷失方向,况且那时天九玄功出现在陆家村的消息并没有传开,因此我倒是没想过两人会身怀天九玄功。”樊天行尽管怀疑齐振威说了假话,但却未追着询问,而是点头道:“即是如此,那就将陆清婉叫过来细细问问吧!”说着望向秦子萌,秦子萌对于自己这个徒弟甚是喜欢,不仅资质不凡,而且甚为乖巧懂事,却是未想过会牵扯上这样的事,不管天九玄功是否是在卢自寒与陆清婉身上,单是看如今泰康丞等人的样子,怕是陆清婉都少不了受些折磨。

秦子萌回到院子,推开陆清婉的房门,陆清婉正盘膝坐在床榻之上,用心修炼,秦子萌走过去,以手搭肩,温和的真元缓缓送入陆清婉体内,数个呼吸后,陆清婉收功而起,对秦子萌行礼道:“谢师父!”秦子萌点点头,对陆清婉道:“跟我走吧!宗主有事找你。”陆清婉来到宗门多日,虽与樊菁柔交好,但却从未见过樊天行,是以也不知找自己何事。

随着秦子萌来到天阳宗议事殿,殿内数双眼睛齐齐如狼望来,直将婉儿看得心中发怯。

“宗主,清婉已经带到。”秦子萌说完便自回了座位,只是双目却是担忧的看着陆清婉。

陆清婉不知谁是天阳宗宗主,但见樊天行坐于主位,也就朝他鞠躬行礼,然后又往四周长老拜了拜,随后好奇的看着众人。泰康丞最是心急,见了陆清婉,便起身说道:“小女娃娃,我且问你,你是否是来自陆家村?”陆清婉有些害怕的点点头,低声应道:“是…..是!”泰康丞道:“那你可知天九玄功?””

“甚么是天九玄功?”陆清婉疑惑的看着泰康丞,她确是从未听过天九玄功。

“哼!不说实话的后果你可知道。”樊天行一掌拍在茶桌上,茶水四溢,怒喝之声吓得陆清婉小脸煞白。齐振威与陆清婉接触较多,他见陆清婉的模样不似在说谎,于是他开口对樊天行道:“宗主,我见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洪刚道:“那可不一定。”泰康丞道:“嗯,确实不像。”听泰康丞这样说,樊天行的脸色才总算缓和了些,但洪刚却是说道:“齐长老的想法我认同,想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问问便知。”洪刚看向陆清婉道:“来,我且问你,你们两人是因何离开的陆家村。”陆清婉素来胆小,以前有卢自寒在身旁还好些,此时面对众多强势之人的威逼,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洪刚见陆清婉犹犹豫豫的,心中更觉陆清婉有事相瞒,于是神情愤怒,沉声喝道:“说!”

“我,我不知道。”陆清婉喏喏答道,她见樊天行等人变了脸色,心中一紧,忙说道:“我只知道那日金光满天,然后我和哥哥就飞快的跑,哥哥告诉我,如果停下可能会有危险,后来我们躲在山洞过了一夜,等第二日想要回村的时候却找不到路,在森林中穿行了几日,才遇到了菁柔姐姐。”洪刚道:“以你们的修为怎么会从罗严的手心逃脱?”陆清婉不知罗严是谁,只想当日有一人与清心想斗,怕就是那甚么罗严了,陆清婉道:“我们村中有位老神仙,那日就是他和另外一人要抓我和哥哥,但不知怎的,两人自己先打了起来,然后我和哥哥就趁机逃了出来。”陆清婉声音很轻,但好在众人修为高深,依旧一字不落的听得清楚。

洪刚疾言厉色道:“哼,你莫要胡编乱造,哪有甚么神仙在世。”陆清婉惧然相告,却落个胡编乱造,心中好生委屈,本就害怕非常,此时两相交织,不忍落下泪来。秦子萌心疼弟子,出言道:“这般小童,哪有那么多花花心思。洪长老也别以己度人。”洪刚怒道:“秦子萌,是你这般与长辈说话的吗?”秦子萌道:“我只以事实论。”何广元出声道:“洪长老,子萌,莫要伤了和气。”樊天行也道:“是啊!二位长老切莫相对,还是要事为紧。”樊天行安抚两人后又对陆清婉道:“你先回去吧!”陆清婉望向秦子萌,见秦子萌点头,这才告拜离殿。泰康丞等陆清婉离去后道:“若那女孩儿所言属实,那天九玄功必然是被那男孩儿得了去,她所见那道金光怕是道门相传的传承符了,如此说来当务之急还是寻找那男孩儿为重。”诸位长老皆表示赞同,樊天行尤有思量,对负责外门晋升大会的何广元,印常洪两位长老说道:“若是那个男孩儿真的如菁柔所想逃出宗门,便乘着此次晋升大会,在外诸多弟子回宗之际,可就此发布一个任务,就已菁柔朋友失踪为由,虽显得有些小题大做,却也正好掩人耳目,但凡哪位弟子能够寻到那个小男孩,宗门必有奖赏。”

樊天行又对秦子萌道:“至于那个小女孩,也务必莫要走脱,你便好生看管,他与那男孩儿关系密切,日后定有寻她之时,你莫要顾及师徒情分放走了她。”樊天行转身又对泰康丞道:“寻人之事由泰长老您全权负责。”等到所点长老应声后,樊天行又对其他长老道:“晋升大会乃是天阳宗的大事,你等要好生操办,切莫让其他门派的人看了笑话,至于那个小男孩的事情,也要加紧,其他宗门可是同样着急,若是被其他宗门先行得到。”樊天行顿了顿,厉声道:“全力抢夺。”众长老齐声应是。

“老头子,你快些瞧瞧那儿!”小溪缓缓,岸边青山掩翠,一对老人相伴而行,老丈身背竹篓,老妇手提锄镰,遥见溪中一物,招呼老丈望去。老丈眼神清明,早已见得河中乃是一具孩童尸体,只看一眼,心中已是跌宕起伏,世道乱了,连这些无辜小娃儿都受了灾难。

老妇可没老丈这般诸多感慨,正自出神望着,口中喃喃道:“可怜的娃啊,世间繁华,尚未看到,却是早早没了性命。”

“我说你这慈悲心肠是打哪儿来的?莫不是活得老了看透世间沧桑。想当年,死在你手上的人可是不计其数,竟到老了还生了这菩萨心肠,可笑啊!可笑!”老丈看着老妇脸上的悲泣之色,暗自发笑。老妇皱眉道:“你这人忒是没良心。”老妇说完跃身而起,踏水而行,脚尖落水,带起阵阵涟漪,只是几个起跃,人已至尸体旁,探手捞起,又折身而回,速度快若急光,饶是带着一个人,也不受丝毫影响。

老妇回到了岸上,轻轻将尸体放下,看着自己捞起这人,身体发福,面貌已难辨别,衣服尚自完好,上有六棱花印,老妇认得这标记,乃是天阳宗的印花,老妇看着这孩子稚嫩的面庞,叹声对老丈道:“老头子,若是咱女儿还在,怕外孙女也该这般大了吧!”老丈道:“你瞧你,这般也能触景生情,你既然捞起,就这里埋了吧!等以后我们死了,也有个伴儿!”老妇点点头,别过头抹泪去了。

“真是不懂你们这些女人心思。”老头子嘟囔了几句。随手抱起尸体,就欲寻个好地掩埋,可刚触手间,老丈神色一动,随即手搭脉搏,片刻后,老丈脸露喜色,急对老妇道:“这孩子还活着。”

“甚么!竟然还活着,瞧这孩子的样子,怕是在水中泡了不少时辰,莫不是从天阳宗漂来的吧,要知天阳宗距此可是有百里之遥,尽管水流湍急,也得不少时辰,他能活着,可真是奇迹啊!”老妇惊讶道。

老丈也是震惊非常,男孩儿的情况他最是清楚,体内毫无真元,还带有内伤,竟还能活着,实乃是天意。老妇见老丈愣着,忙叫道:“我说你这老头子怎生回事,还不快些带回去治上一治。”老丈这才回过神来,带着男孩儿急奔回屋。

迷迷糊糊中,卢自寒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身处一简陋的茅草屋内,四周空空荡荡,突然一阵痛痒自胸腹中传来,竟是不自禁的发出嘶嘶的吸气声,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衣物尽去,身上传来浓浓的药香味。

突然,卢自寒所在的房门被人推开,卢自寒心想,定是自己的吸气声惊动了房屋的主人,只是不知是何人救了自己,卢自寒努力侧头望去,只见一老妇缓缓走了进来。老妇看着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的男孩,满是褶皱的脸上缓缓露出欢喜来。她行至床畔,笑问道:“孩子,觉得怎样?好些了没?”

卢自寒强忍体内不适,就要挣扎着坐起,老妇赶紧伸手阻止,关切的说:“你身上的伤势还未痊可,还是不要多动的好。”卢自寒恭敬道:“多谢前辈搭救!”卢自寒的声音细弱蚊丝,只是这一会儿,苍白的脸上就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老妇爱怜的看着卢自寒,见他这般辛苦,慌忙中伸出右手搭在男孩儿肩上,丝丝真元入体,卢自寒只觉老妇手温暖至极,那一丝气流在体内流经何处,何处便温暖异常,突然,原本舒适的感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脏要爆裂的感觉,卢自寒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昏厥过去。

老妇只见卢自寒身上寒气直冒,直将自己都冻个哆嗦,她忙收回手,震惊的看着覆满白霜已经昏迷的卢自寒。

老丈在听见卢自寒的惨叫声,慌忙跑进屋子,他疑惑看着老妇道:“怎么回事?”老妇对其摇摇头,老丈皱眉来到卢自寒床边,搭脉检查起来,良久他才皱眉道:“你是否对他用了真元?”老妇点点头,道:“我见他痛苦万分,想用真元以缓伤势,可怎想会出这般岔子。”

老丈试着运气入体,起初并无异样,当行走自卢自寒心脏处时,卢自寒胸前的冰寒印发出淡蓝光芒,一股猛烈的寒气再次从心脏遍布全身,不仅如此,寒气竟还有逆流而上的态势,老丈赶紧收手,他紧盯卢自寒胸口的冰寒印,对老妇道:“你可识得此印?”老妇细看良久,摇头道:“不知!”

老丈心中更忧,两人行走世间也有十余载,却是从未见过这种符印,怕是近些年才兴起的门道,老丈对老妇道:“此人被这道印符封印,凡有真元流经心脏附近,就会激活符印,瞬间冻死这孩子。”老妇悔不自已,以手抹泪道:“是谁竟如此歹毒,对孩童都下这般狠手。”老妇又望向老丈道:“你自负自己医术无双,可有办法解此符印?”老丈道:“容我想想。”思虑一阵后,才听老丈道:“此符印非同小可,寻常药石实难破解,看来得精研些时日,我先开些药调理他的身子,他旧伤未愈,又被寒气冻伤肺腑,原药已不适用,我将药方于你,你每日为他煎服,这些日子切莫打搅我,我需得静心推演。”老妇点头应下。

“自寒哥哥,快救我!”清婉血染全身,软倒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唤着卢自寒的名字,卢自寒奋力狂奔,明明是向前,却是觉得越来越远,他想要怒吼,想要靠近,可任他如何努力挣扎,却始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化作一道血气,弥漫天空。卢自寒从梦中惊醒,他眼含热泪,口喘粗气,直过良久,方才缓过劲儿来。老妇走近,关切道:“没事吧!你这几日连连噩梦,梦里呼喊着婉儿,想来她与你关系非凡,你竟是不忧心自身伤势,却是整日挂念他人,倒也是个至情的孩子。”

“婉儿是我妹妹,我答应过她要好好保护她,这次我被贼人所害,也不知会不会殃及她,倒是让前辈操心了。”卢自寒神情低落,自己受难到此已有半月有余,也不知婉儿是否安好。老妇笑道:“听你说起,你那妹子得拜高师,自有她师父相护,你也别太过操心,还是好好养好身体才是对的。”卢自寒道:“前辈说的是了。”老妇道:“你也别总是前辈,前辈的,我复姓上官,名逐影,我还有个老伴儿,叫莫常林,我俩隐居于此也有三四十年了。膝下也无儿女,我二人对你甚为欢喜,若按辈分,你称我一声奶奶也无不可,只是不知孩子你是否嫌弃了?”卢自寒喜道:“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自幼无母,父亲也于我三岁时便病重不治,能得前辈垂爱,我自是喜不自胜。”卢自寒说完起床下地跪拜,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奶奶,上官逐影背身抹泪,口中却是连叫好字。两婆孙就在床头畅聊家话,直至午时三杆,饥肠辘辘方才罢手。上官逐影备了午饭,卢自寒行动虽有些阻碍,但已能勉强而行,尽管是如此,上官逐影也不让其下地行走,吃饭也就在他房内将就了。

莫常林闭关屋内一月了,每日上官逐影唯有饭时才能入内,虽人日渐消瘦,但精神奕奕,破解之法也渐有眉目。今日上官逐影如往常般送饭至门前,但叩门半晌,竟是了无回应,心中顿起忧虑,奈何莫常林早有嘱托,她也不便强行为之,只得紧守门口,等听音讯。足有两个时辰,屋内才有动静传出,急促的脚步声总算是让上官逐影放下忧心,门被打开,现出莫常林满带喜色的老脸来,他一见上官逐影,忙兴奋道:“老婆子,我想到办法了。”上官逐影笑笑,道:“还是吃了饭再讲。”莫常林这才觉得腹中绞痛,却是长久饥饿所致。

上官逐影为莫常林热了饭菜,自己却是来到了卢自寒屋内,卢自寒久躺生闷,又恐擅自出门惹得二老不甚高兴,只得乘了没人,下床在屋中走动,但听门外响起动静,便飞扑上床,做了个乖宝宝去,他很是珍惜这种被宠爱的感受,只是他这些小动作又如何能瞒过上官逐影的耳目,她推门而入,看着安静躺于床上的卢自寒道:“你那爷爷出关了。”卢自寒翘起身,喜道:“真的啊!”卢自寒这些日子只听上官逐影说起过莫常林,却是从未见过一面,今日难得听闻其出关,顿觉欣喜,但又恐莫常林不欢喜自己,有些揣揣不安。上官逐影或是看出了卢自寒的心思,笑了笑,道:“老头子没你想得那么可怕,你的身体也已好的差不多,可以出门走走了,这便随我去见见老头子吧!”

早早就有此想法的卢自寒听闻上官逐影的话语,欣喜非常,一跃起身,胸腹中传来有些疼痛,但已弱不可觉,接近两月的卧床生活,卢自寒只觉骨头都生锈了,他抢先走出房门,浓烈的清灵之气扑鼻而来,他尽情的呼吸着山野间的新鲜空气,看着翠绿的树木,听着悦耳的鸟叫之声,顿觉浑身舒坦无比。卢自寒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花圃,花圃内各种鲜花娇艳欲滴,他缓缓的行至花圃旁,仔细观赏起来。

紧随身后的上官逐影笑看着这一幕,仿若心中对女儿的思念尽数托付到了这孩子身上,这时莫常林走了过来,先是对着上官逐影轻轻一笑,又来到卢自寒身边,笑对着卢自寒道:“怎么?对药草很感兴趣吗?”卢自寒惊喜回头,先是打量了一下莫常林,只见莫常林胡子邋遢,头发花白,身形五尺上下,身形微胖,一袭破旧麻衣,正露慈祥之色,看着自己,他忙跪拜道:“自寒见过爷爷。”上官逐影早在厨房时便已说了此事,此时受此一拜也不觉突兀,他伸手将卢自寒扶起,果然是个俊俏少年。卢自寒又望向花圃之中,问道:“爷爷,这些都是草药吗?”莫常林颇感自豪道:“这自然是药草,是我和老婆子这些年苦心收藏培养草药和灵药,在外面可都是稀有之物。”莫常林生平最是爱药,从小便是天赋异禀,又尽得药宗真传,只是他若是知道,卢自寒只对这满园争艳的花朵敢兴趣,怕是会失望非常。卢自寒收回目光,对莫常林夸赞道:“爷爷可真是有本事的人。”

“你这孩子可真是会说话。”莫常林笑逐颜开,心内甜滋滋的,这时上官逐影走来,对莫常林道:“你这老头子莫是望了正事。”莫常林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心。”他看向卢自寒道:“小子,跟我回屋去。”说完引着卢自寒重回屋内,几人坐定,莫常林看着卢自寒道:“小子,你可知你胸前印记是为何物?”卢自寒扯开衣衫,指着冰寒印道:“爷爷若是说的此物,那我可是不知。”莫常林道:“此乃一道封印,即使你天资过人,有此封印也如同废人。”卢自寒惊道:“可这封印自小便有,也不觉得有何不妥。”莫常林道:“你若平凡一生,自是无碍,但你若是修炼,那你产生真元那一刻就是你殒命之时。”卢自寒惊道:“难怪了!”他想起自己初次修炼天九玄功时的景象,确实危险异常,若不是自己停手及时,哪还有命在。

世人皆想踏临巅峰,以前未有机遇犹不自觉,自得天九玄功,又入天阳宗之后,卢自寒对于修炼乃是向往非常,今知自己修炼无门,顿觉沮丧,莫常林见卢自寒这般模样,笑道:“小子,你莫要担心,这一月以来,我苦思破解之法,今日终有成效,只是我这法子痛苦难当,还需谨慎。”上官逐影急道:“是甚法子?”莫常林道:“此印至寒,我欲以至阳之药破之,此印记终是无根之萍,只要至阳之气不绝,便能破除,可要做到至阳之气不绝,就得如此印一般在心中凝印,起初我想不出法子便是在这以药结印上,经过我多日推演,才得以解决。”上官逐影急催道:“快些说说!”莫常林道:“首先得需炼制一种特殊的至阳丹,不仅药力雄厚,且得能受真元控制,此其难之一,其次老婆子你得在寒气爆发时守住他的心脉,此其难之次,最后我引导药力于他心脉中刻画阳火印,此其难之最,尤其是后两步,稍有差池,三人俱难逃劫数矣。”

两位老人相顾沉默,卢自寒听得尚且心惊肉跳,真到其时怕是千难万难,自己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若是连累两位老人,罪莫大焉。想及,卢自寒开口道:“爷爷奶奶,莫要为我忧虑,此印即是无碍生活,不修炼也就是了,何必累了二老!”上官逐影笑道:“小孙孙说得极是,此事还是莫要谈了,天色不早,我去准备晚饭了。”说完先行出门。

莫常林微愣,暗见上官逐影递来眼色,心中明悟,也笑着道:“是了,走,爷爷带你四处转转,熟悉熟悉咱药谷。”卢自寒自是求之不得,两人相携出门。药谷名为谷,确实实至名归,药谷四周都是绝岩峭壁,高有数十丈,低依然有十余丈,药谷中树木繁盛,鸟语花香,一条小溪贯穿而过,流入地下,莫常林两人所居乃在药谷东侧山崖下,左侧是亩余药园,右侧数里外有田地少许,紧邻溪水,其间作物繁盛,再望四周青山迭起,倒也是个世外宁静之所。

“爷爷,这药谷给人的感觉可真舒服。”卢自寒深吸一口药谷中的空气,直觉灵台清明,身体空灵。莫长林拂须笑道:“这是自然,我与你奶奶之所以选择这里,便是因为极为适合灵药生长。”莫长林说着指了指两人左侧一大片犹如杂草般的紫色小草道:“你且看那,那是极为稀有的嗜血草,是极为难得的灵草,乃是炼制嗜血丹的主药,若是放在外界必定被世人争夺,但在这里,却是如同杂草般毫不起眼。”卢自寒好奇问道:“爷爷,嗜血丹有甚作用?为甚么大家都要争夺。”莫常林听闻卢自寒对丹药感兴趣,自是高兴不已,他解释道:“只要服用过嗜血丹后,修为暴涨数倍,其效果堪称恐怖,虽然会影响心智变得嗜血,但危急时刻谁又顾得了那般多,能活下来便是万幸了。”卢自寒虽不明白修为暴涨数倍是何种恐怖的概念,但他还是装作了然的点点头。接着,莫常林又给卢自寒说了许多生长在药谷内的草药,尽管听得卢自寒云里雾里,但他仍是兴致勃勃的问东问西,因为他非常喜欢这种亲近的感觉,以致于在药谷的密林间不时传出一老一少高兴的笑声,惊起无数在林间休憩的飞鸟。

“走吧!天色不早,得回去了。”莫常林慈爱的拍拍卢自寒肩头,两爷孙虽是无甚血缘关系,又相处甚短,但只是今日此番相处,尤觉相见恨晚,卢自寒自幼独立坚强,言谈行事莫不显得成熟老练,虽缺了孩童时的活泼性子,但总是处事不乱,也算有失有得。

两人走进堂屋,饭桌上已然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菜色丰盛,三素一荤,均是精致至极。卢自寒与莫常林两人携手而坐,上官逐影见爷孙毫无亲疏之别,亦觉欢喜。上官逐影手艺不错,让大病初愈的卢自寒吃得食不知饱,若不是莫常林言其大病初愈,不宜暴饮暴食,卢自寒怕是尤不知足。

吃饱喝足后,两位老人问起了卢自寒今后的打算,卢自寒始终放不下陆清婉,直言等过些日子就要出谷去寻她,二老各有心思,相顾无言,一时间竟是沉默起来,卢自寒不知是否是自己说错了话,突听上官逐影道:“今日先行休息,日后的事,日后再提。”上官逐影将卢自寒送回屋中,这才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莫常林总是闭关不出,也不知在忙些甚么,卢自寒每次对上官逐影提起,上官逐影总说莫常林是在鼓捣他那些药丸子,要卢自寒莫要去管他,卢自寒总觉两人有事瞒着自己,但二老不愿说,他也没甚法子。

直到两月后,莫常林才总算出了他那间屋子,此时的莫常林神色委顿,眼眶发黑,卢自寒初见时可被吓了一跳,他上前关心询问,莫常林只说没有休息好,然后就又回屋去了。直到第二日,卢自寒在上官逐影的带领下来到莫常林屋中,莫常林今日果然精神烁烁,上官逐影一进门就立刻叩上了房门,卢自寒疑惑问道:“爷爷奶奶,这是做甚?”莫常林道:“孩子,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的你胸前那道符印的破解之法。”卢自寒下意识的点点头,他虽说让二人放弃,但又有谁不想修炼,成为天上地下第一人呢?只是此事不仅事关自己生死,更是需要二老用命相赌,卢自寒又怎会为了自己而连累二老,这时听莫常林提起,猛然间想起这些日子莫常林的举动,他心中已有猜测,果听莫常林道:“这些日子我已经成功炼制出了至阳丹。”卢自寒看看眼含笑意的二老,顿觉心中热流涌动,泪水仿若珍珠,不停地颗颗滴落,哽咽道:“爷爷,我说过的,不修炼也没关系的。”上官逐影道:“我和你爷爷也知道你是担心连累我们,但我呀!自第一眼见你起,便觉亲切,再说,老头子想那法子险是险了点,但总有成功的希望不是,就是失败了,还要你莫怪我们二人早早的就要你陪我们去另一个世界再续祖孙情的是。”上官逐影说着说着竟是也一同流泪起来,莫常林被气氛所感,他生怕自己也一同哭哭啼啼的,忙说道:“老婆子说得不错,你若是同意咱们就开始吧!”卢自寒还想说出几句拒绝的话来,可是只有他自己最是清楚自己有多需要这样的机会。莫常林见卢自寒没有反对,对上官逐影使了个眼色,上官逐影一把提起卢自寒放到床上,莫常林拿出一颗火红色的药丸塞进卢自寒的嘴里,卢自寒知道,从自己吞下这颗丹药起就无回头路了,他再次看了眼两位老人,牢牢的记在心底,这才吞下药丸,闭上双眼。

春去冬来,十年寒暑,药谷却总是生机勃勃,农田中,一少年奋力挥锄,即使日上三竿,依旧不觉疲劳,直到远处传来呼喊声,这才收拾一番,往家而回。还未进屋,芳香之气醉人心脾,少年放下锄头,推门进屋,屋内老妇笑脸相迎,见少年进屋,上前关切道:“自寒,累了吧!”此少年便是卢自寒了,卢自寒历经十年,已是十九岁的翩翩少年,俊雅脱俗,全然没了小时黑脸少年的样儿。卢自寒坐在桌上,问上官逐影道:“奶奶,爷爷好些了没?”上官逐影笑道:“好多了,你吃过饭,就将药给他送去吧!”卢自寒喜道:“好勒!”

饭后,卢自寒端了小碗饭加些青菜来到莫常林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这才推门走入,屋内床榻上,莫常林身裹棉被,脸色苍白,饶是如此,也是笑看着卢自寒,卢自寒来床前,轻轻将莫常林扶起,使他倚在床头,这才将饭菜一点一点的喂到莫常林的嘴里。只吃了三两口,莫常林就不再吃了,他看着卢自寒虚弱道:“小子,我没事,只是人老了,身子骨回复的慢,你呀!也在这谷中待了十年了,听你奶奶说,你每日夜里都偷偷的溜出去,怕是又想你那婉儿妹妹了吧!咳咳,你也年纪不小了,是得多出外走走,老人家呀!你也不要太过担心,生死有命,不过是早晚的事,到了晚年还能认了你这么个孝顺孙子,老头子我也觉值了。”卢自寒道:“爷爷你说甚么呢?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莫常林道:“那还用你说啊!我的医术可是天下无双的,对了,我教你的药理之道,学得怎么样了?”卢自寒道:“爷爷,我一直很用功的学,可也才会了三成不到。”莫常林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过谦虚,想我年轻时,在你这般年纪时,才刚刚入门,你学到三成竟是不知足。”卢自寒嘿嘿一笑,突然听见身后脚步声响起,却是上官逐影为莫常林盛药来了,她在门口就听见两人的谈笑声,进门便是问道:“你俩这是再说甚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卢自寒嘿嘿一笑,道:“没甚么,那爷爷,有奶奶照顾你,我可就出去练功了。”说着便跑开了。上官逐影看着卢自寒的背影,笑道:“这孩子!”莫常林对上官逐影道:“老婆子,你劝劝那小子吧!”上官逐影道:“甚么事啊?要我去劝,他还不是担心你吗?”莫常林道:“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他。”上官逐影道:“对,我就是舍不得,你还是不要提了。”莫常林道:“老婆子,你可不能耽误这孩子一辈子。”上官逐影道:“知道啦!你快些喝药吧!”

药谷丛林中,一道身影四处晃动,或是追鸟逐兔,或是捕蜂采蝶,身形时快时慢,肉眼难寻。卢自寒自十年前被二老治愈后,不仅用心修炼二老所传功法,同时也修炼天九玄功,因为没了冰寒印的阻碍,卢自寒的修炼速度奇快,仅是十年时间修为已入精深,只怕大宗内门弟子都不可及,如此天赋,虽依赖于冰寒印,但卢自寒的勤奋,亦是让二老都心满不已。

卢自寒运转上官逐影所传的鬼影身法,带起阵阵阴风来到一处山崖之下,抬头望去,山崖高有二十来丈,光滑如镜,璧崖上到处刻有小字,卢自寒选了处空白的地方,飞身而起,剑指划过,带起阵阵石粉,等到卢自寒身形落下,只见两行小字出现在那空白处,卢自寒叹气一声,就要折身而回,却是听得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忧念似长河,相思寄何方?”

卢自寒回头望去,才现上官逐影不知何时已到自己身后,而她刚刚所念那两句,正是卢自寒才于石壁所书的两句。卢自寒对上官逐影叫了声“奶奶”,上官逐影走过来望着石壁道:“孙儿大了。”

卢自寒仿若被看穿心事,脸红不已。上官逐影回头望着卢自寒道:“你准备甚么时候去找她?”卢自寒道:“自然是等爷爷好了之后。”上官逐影道:“你爷爷自从为你治疗身子时受寒气侵体,伤重难愈,要想治好怕是千难万难了。”卢自寒自责道:“都是我害了爷爷,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的。”上官逐影安慰道:“你也别太过自责,我与老头子相守半生,可比你了解他,若是他不想治,强逼也未有用。他愿如此尽心竭力的治好你,便是希望你过得好。”卢自寒道:“我知道爷爷奶奶疼我。”上官逐影道:“既然如此,你就别老是操心我们,婉儿或许正在等着你,你还是早些去寻她,寻到之后记得带来给我与你爷爷看看。”卢自寒心中感动,点头应是。

“走了?”莫常林对上官逐影道。上官逐影紧握莫常林的手,道:“走了,往西去的。”莫常林点头道:“那面却是往天阳宗的路。”上官逐影道:“他说想先回村子看看。”莫常林叹道:“总是不忘旧人,乃是好事。”上官逐影道:“你便是怕他忘了咱们吧!”莫常林惨白的脸,露出一丝笑容,遥望窗外,满是不舍。

上官逐影一直将卢自寒送出药谷才不舍返回,卢自寒立于山巅,望着自己生活十年的山谷,望着林海波涛,心里不舍之情甚是浓郁,直望许久才转身离去,出了山谷后一直往西,始终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再回到药谷中去。他想先去看看陆家村,不知道陆家村是真的消失了,还是真的只是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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