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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乱世劫起

长生大陆自上古流传,长生即有三法:一磨筋骨练天九,二凝心神修道玄,三倚外物长生丹。三者得其一便可长生,但纵观古今,修此三法者不止一手之数,或三五百岁而殒,或一二百岁而终,终是未有人应了长生之言,世人皆以为是未修至精深,故仍信以为真,凡遇玄功现世,必是你争我夺之乱像,尔虞我诈之阴谋。

时值天翔帝国末年,大陆乱世已起,南部城总兵伏浹自号天命元帅领手下万余士卒叛乱,因天翔帝国帝王柯隆听信侫言,选用无能之辈出兵平叛,反致叛军愈加雄壮,仅仅数月便占领南部边城与天翔帝国成对峙之态。

在此乱世之下,深处青阳山的陆家村却是一片宁静祥和。

灼日沉沉,翠绿怏怏,孤影行只,悲话凄凉。

山野间的小路上,一道人踏步闲行,只见道人抬足间无风,落地时无尘,一身绣卦青布道袍,挽着发髻,握着浮尘,俨然一副仙风道骨模样,不过本应是和煦的脸上却是带着些许忧愁,嘴里道歌低惋,由远及近。

夏季晌午,烈日当空,田间耕耘的村民也到了餐午时分,或是扛着农具,或是带着作物,步履匆匆,行于归途。

道路曲折,人流交汇,远见道士背影,就且放缓脚步,当与之擦身而过,俱都先停下恭敬作揖行礼,方才继续前行。

村民们神情中多有惊讶,显然对于道士出现在村中颇为疑惑,不过大家对道士敬如神明,言语中过多小心,也就没人问询。

却有一人是个例外,只见一扛着锄头,戴着破烂草帽的黝黑汉子,在见着道士身影后,快跑几步,赶至道士身后一步远时,方才减缓身形,与道士随步而行,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觉察身后有人靠近,道士停下脚步,回身望去,见是一皮肤黝黑,身形健壮的中年汉子,汉子见道人看来,挠头傻笑,道士回以浅笑,对其微微躬身施礼后,抬头细细打量,才觉十分熟悉,略一思量,就知来人是谁,却是常到观中敬神还愿的陆承宽。

陆承宽已有四十多,妻子早丧,后来经人介绍取了个同村的哑巴,虽不能言语,但容貌清秀,贤惠勤劳,而陆承宽为人老实,做事勤勤恳恳,两人成婚后,相敬如宾,倒似一对儿让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只是时日愈久,却是没有个一儿半女的,村民间便有了闲言碎语,陆承宽也是焦急非常,常求拜神佛以赐下儿女来,但神佛无踪,又何以理会凡人诉求。

后来村中来了一道人,自称缥缈,本名却是无人知晓。缥缈来到陆家村之后,便在村后山建起一座缥缈观,随之一起的便是眼前这名叫做清心的道士,他乃是那缥缈的弟子。

缥缈道人在世时,常为村中百姓祛病除灾,空暇里也会教授村里之人习文熟字,为其讲经颂道。不过,清心对于此事却是甚为不喜,常埋怨缥缈自身伤势危重,还操心村中之人,每当此时,缥缈便言这乃恩人故里,应当竭力照料,清心好奇缥缈的恩人是谁,但屡次询问,都只得到缥缈以叹息回应,也是到了后来,清心才知,缥缈的恩人乃是其师父陆青山。

陆承宽家中内人未能生育之事,缥缈自然也曾为其诊过,不过看过后却是摇头直言无能为力。尽管如此,陆承宽仍是时常到缥缈观中求拜,哪成想,尽是天赐奇缘,果有喜事天降,哑女有喜,生下一乖巧女儿来。此后陆承宽便直道:“缥缈仙人神威。”几字,缥缈虽说非己之能,但陆承宽却不以为意,反倒去往缥缈观更加勤了。

陆承宽见清心望来,踌躇一阵,才揖礼叫道:“清心道长。”清心道:“居士有言请直明,道人必然洗耳恭听。”陆承宽尴尬笑道:“也不是甚么要紧事儿,只是难得见着道长下山,今日幸遇,小的便有个不情之请。”清心笑道:“居士请讲。”陆承宽道:“我家小女多受道长恩惠,若是道长不嫌隙,不如到鄙舍稍坐,使承宽略尽谢意。”清心拜谢道:“居士有心了,只是今日实非游玩,近些日子听闻过路香客提及淮江一带盗尸取宝者日益猖獗,我们虽处崇山峻岭间,也恐有人打搅师父老人家安宁,所以出来四处巡视巡视。”

陆承宽敬然道:“清心道长孝心可敬,我等多受缥缈仙人照拂,亦当尽一份心意,我这便去通知大伙儿注意过往生人,如果村中有甚异常,也并即时告秉道长。”

“有劳了。”清心俯首感谢,陆承宽还礼后转身急行,可他刚转过身子,一道幼小的身影突兀撞于他腰腹,只听哎哟声起,一小男孩儿坐倒在地,手扶额头,口中连声叫唤。

陆承宽看清来人,却是住在离他家不远的卢家小子,陆承宽喝道:“自寒,这般鲁莽做甚?若是冲撞道长,你怎生担待?”清心笑道:“居士言重了。”清心上前弯腰扶起小男孩,只见这孩子衣衫虽是多有破烂,但却打理整洁,脸有少许稚气,相貌俊雅,七八岁年纪,发丝有些凌乱,最让清心在意的是,他在这男孩儿身上感受到强烈真元波动,清心细思:这孩子年幼,就算修炼也不因有如此强横的修为,怕他身后有修为高深的高人,还是莫要惊动才好。

卢自寒爬起身,有些怯怯的对陆承宽道:“陆叔!。”陆承宽两眼一瞪,就要继续呵斥,清心上前一步道:“陆居士,怎么和一个孩子置气。”陆承宽道:“这孩子还小,若是不好生教导,以后若是惹出甚么是非可就为时太晚了。”清心道:“教导自是应该,但今次人家也是无心之过,你又何必以偏概全,多加苛责呢。”清心说完转头看向卢自寒道:“你也就给陆居士道个歉,下次莫要这般慌张就是。”

卢自寒脸露喜色,朝陆承宽躬身一礼道:“对不起,陆叔叔。”陆承宽碍于清心面子,冷脸轻嗯了一声,随即撇过头去,显是不给卢自寒好脸色,卢自寒顿觉心下揣揣,清心笑着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快些离去,卢自寒这才连忙快步跑走。

等到卢自寒的身影远去,陆承宽这才回过头,看着卢自寒的背影叹了口气。清心看着他这般模样,笑道:“你既对这孩子这般关心,又何必强作严色。”陆承宽道:“这小子自幼时随父来到陆家村,就做了我家邻里,他父亲刚来不久便过世了,留下这样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孤苦伶仃的,任谁看了也硬不上心肠,我自也是不忍心,他一无父母管教,又没甚么亲戚朋友,我这做邻居的,也就冒昧的挑了这担子。“清心慨然道:“陆居士真是生了一副好心肠,只是不知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怎未曾听过村中来了这样一户人家。“陆承宽道:“他父亲名叫卢俊,定居这里也不过不足一年的时间,道长你鲜少出观,是以未曾遇见过。”清心听着卢俊之名,心中思绪变换,脸上却是丝毫不变,道:“确也如此。”

陆承宽与清心闲聊几句后,这才想起还要趁着午时村里老少大多在家,将清心所讲之事挨户通知,因此,他忙告辞一声,匆匆而去。

清心站立路旁,望山凝思,若是凑得近了,倒是能听见清心嘴间低语着卢俊之名,望其模样,却是与卢俊相识,只是不知他为何识不得刚才那孩子。良久,清心才自嘲笑笑,道:“自家事都还未琢磨透,倒是想起别人来了。”清心划着身影,逐步远去。

但凡春夏交割之际,百花争奇斗艳,相继盛开,而陆家村又处是山间野领,一到这季节,就见繁花遍地,香气扑鼻,景色醉人。

而要说香气最为浓郁好闻,就要属陆家村东南的一株老槐树上的槐花了,这时的槐树上,槐花正开的艳丽,黄白色的槐花散发阵阵香气,卢自寒立在树下,抬头仰望,似是在挑选哪一处枝丫上的槐花更加艳丽,直到脖子仰得酸疼,这才有了心满之处,来到树下,挽起袖子,挎上竹篮,就要攀爬上树。

这槐树已不知有多少年岁,树干便是两个壮汉也难合抱,但卢自寒却手脚灵活,左蹬右窜的几下就上了树去。

树上枝叶繁茂,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绿油油的树叶,其中点缀着少许白花,好在卢自寒早已在树下看准位置,是以倒也没有犹豫就往自己看好的地方爬去。

掀开树叶,果见一串串槐花又鲜又美,他小心的伸手摘下,用早已准备好的竹篮盛放着。卢自寒一连在树上挑挑捡捡的摘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心满意足的下了树,挎着装满的竹篮,一蹦一跳的回了村子。

回到家中,卢自寒将槐花小心的一朵朵摘下,又挑了里面最大最好的用水洗净,将其放入杵臼中捣成花泥,这才小心翼翼的从破旧木橱中拿出一个沾有灰尘的小布包来。

小布包裹得甚为严实,卢自寒一点点的打开,露出里面微微泛黄的一小团面粉,这乃是他帮助村中父老做些零活积攒下来的。他看着这团面粉,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激动,因为今日他就要将它做成美味诱人的槐花糕了。

陆家村的后山挺直陡峭,到了山顶才略显平缓,缥缈生前常施恩德于村中,后来缥缈仙逝,村民感起恩德,便将他葬于这后山山巅之上,受村中近百村民的日夜仰望。

缥缈墓极为简陋,除了小土包子,也就是一块青石墓碑,上书仙师缥缈之墓,下落弟子清心几字。缥缈墓虽处荒野,但村民们时常为其打理,四周倒也是干净整洁。

清心立身墓前,双眼凝视墓碑,眼中竟是有着凶光恨意涌动,好似缥缈与他有着深仇大恨般,目视良久,清心猛然一掌击在青石碑上,清心真元未动,饶是如此,石碑也是有了丝丝裂痕,可见这一击用力怕是不虞千斤,而清心的手却丝毫未损。

“老爷爷,你为甚要打坏仙人爷爷的墓碑?“稚嫩的童声突然从清心的身后响起,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略感惊诧,以他修为,寻常之人如何能无声无息靠近他身周数丈范围,他回过头去,只见一扎着麻花小辫的小女孩儿,正满脸好奇的盯着他,小女孩虽身着粗布衣衫,但却更显小脸白皙秀美,琼瑶小鼻,杏眼柳眉,无不是一副美人胚子模样,清心暗道:这女娃子小时便这般可人,长大后怕是要俘获无数俊男心思。

清心见小女孩望着自己,想来定是自己刚才击打石碑的举动让这女孩子瞧见,怕她已是认为自己是个天大的坏人了吧!

清心脸露笑容,身退几步,遥望女孩道:“你是哪家女孩儿,怎得夜了也不归家。”小女孩道:“我叫陆清婉,我哥哥说他要来接我的,可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来。”

原来这便是陆承宽的女儿陆清婉,清心虽是多有耳闻,但上次见时还只是个在襁褓中的婴孩,据缥缈说,这女孩儿乃是天生的天阴之体,天阴之体本与世间阴属灵气极为契合,若是修炼阴寒类功法,进境必然是一日千里,只是可惜清心自己所修炼的乃是阳属功法,否则倒是考虑收这小女娃子为徒,清心悠然叹息。

不过几年未见,原本的小婴孩儿如今却已成了亭亭玉立的小丫头,清心笑道:“你父亲叫陆承宽吧!“陆清婉奇道:“老爷爷,你怎么知道我爹爹的?“清心暗道果然,他笑着点头承认道:“我与你爹爹相识多年,要说你这丫头的名儿都还是我给取的。“陆清婉惊讶道:“真的吗?那我为何没在家中见过你,哼,你一定是骗人的。”清心笑了笑,又听陆清婉叉腰哼道:“我可告诉你,我爹爹说过,仙人爷爷在这里睡觉,你不能打搅到他。“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小男孩匆匆的跑了过来,嘴里叫道:“婉儿,婉儿。”陆清婉听见叫声,脸露欣喜,回身见着来人,更是笑颜如花,抬起小手挥了挥,大声道:“自寒哥哥,自寒哥哥,我在这里。”

卢自寒本就看到了陆清婉和清心两人。他笑着跑了过来,先是对清心打了个招呼,得到清心回应后,这才面向陆清婉,将手藏在身后,对陆清婉道:“婉儿,你猜我给你带了甚么?”

“甚么啊?”陆清婉含着手指,小脑袋往卢自寒身后探了探,却被卢自寒避了开去,陆清婉没见着,瘪了瘪嘴,随即又可怜兮兮道:“自寒哥哥,我猜不着。”卢自寒道:“你闻闻。”陆清婉耸了耸小鼻子,只觉有股淡淡的清香袭来,她高兴道:“好香啊!哥哥,你是不是给我做甚么好吃的了?”卢自寒笑着伸出藏在身后的手,在他手上提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放着几块冒着热气的黄色糕点,正是他忙活了一下午才好不容易做好的槐花糕,淡黄色的槐花糕样貌有些丑陋,但却香气扑鼻,诱得人馋虫直动。

卢自寒伸手从篮子中拿出一块递给陆清婉,道:“喏,吃吧!”陆清婉欣喜接过,送到嘴边便咬了一口,感受着嘴里的香甜,陆清婉脸上满是欣喜的表情,嘴里嚼着槐花糕,含糊着道:“真香。”卢自寒又拿出一块递到清心面前,道:“老爷爷,你也尝尝吧!”清心笑笑,正准备拒绝,陆清婉却是一把抢过,道:“老爷爷是坏人,哥哥不给他吃。”清心尴尬笑笑,却也未和小孩子置气。

卢自寒不明发生何事,他看看陆清婉,问道:“婉儿,这位老爷爷很好啊!怎么就是坏人了。”

陆清婉道:“他打坏了仙人爷爷的墓碑。”说着他还拉着卢自寒来到缥缈的墓碑前,指出上面的裂痕给卢自寒瞧。

卢自寒回头望了望清心,笑着对陆清婉道:“老爷爷这么瘦,怎么可能打坏石头。”陆清婉嘟着嘴道:“是我亲眼看见的。”卢自寒笑道:“莫不是仙人爷爷的墓碑上早有裂纹,是你自己以前并没发现呢?”

陆清婉歪着头想想,觉得卢自寒说得也有道理,于是她对清心道:“老爷爷,是我错怪你了,我给你道歉。”清心道:“无妨的。”陆清婉又拿出抢过去的那块槐花糕递给清心,道:“老爷爷,你吃吧!自寒哥哥做的槐花糕可好吃了。”清心笑着摇了摇头。

卢自寒这时说道:“婉儿,天黑了,我们快回去吧!不然可要被陆叔骂了。”陆清婉啊了一声,这才发觉天已是黑沉沉的,月亮都爬了上来,银色月辉伴着山间虫鸣,虽是觉得悦耳非常,却让陆清婉心神颤动,嘴里埋怨着卢自寒来得太晚,回去又要挨父亲责骂。卢自寒摸头尴尬笑着,不知如何解释,两人打打闹闹,匆匆远去。

清心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咧嘴笑了笑,又转身向着石碑,神色阴沉着道:“你究竟将他藏于何处?”

“哈哈哈,洛江你这是怎么了?十数年不闻你的音讯,怎么躲在这穷乡僻壤的做了道士?可真让四弟我好找啊!”粗狂的声音遥遥从远方响起,距离虽远,却不震耳,仿若一缕丝线,径直入了清心耳朵。

清心皱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道黑影急掠而来,仅仅几个起落,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就已出现在他的身前。

看着来人,清心的眉头皱紧,此人一身黑色劲装,头发蓬松,身背一柄血红色厚背大刀,如此威风凛凛的人物却生了一副书生模样,脸上带着的竟是有几分文雅。

对于这人的到来,清心脸上无惊无喜,只是略作打量,便抬腿往着山腰的缥缈观走去,男人吃了个冷脸也不着恼,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跟在清心身后,嘴里嘟囔道:“莫非他不是那个冷面阎罗洛江?”

清心脚步一停,道:“罗严,说吧!你来此做甚?”叫罗严的男人笑道:“这不是想大哥你了吗?听说你隐居在此,做弟弟的自然得来探望。”清心道:“我可不想被称为嗜血书生的人给惦记,况且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何来兄弟之情。”罗严似未听出清心语中的冷意,笑道:“我也不想惦记个男人。”

清心一愣,随即哈哈笑道:“那是最好,没事你还是走吧!我这里可留不下你这尊大神。”罗严道:“大哥说得哪里话,大哥还在,小弟哪能被大哥称为大神。”清心冷笑道:“那你怕是难如愿了,我这命硬得紧。”罗严道:“是吗?当初落荒而逃的可不是我。”

清心脚步一顿,随即又继续向前,但眼中已是杀机毕露,但罗严恍若未觉,自顾自道:“对了,听二哥说,你不回去是因为惦记缥缈手中的天九玄功,不知大哥得到了吗?”清心冷笑道:“得未得到,又与你何干,莫非你还想像二十年前那般吗?”罗严道:“大哥说得哪里话,我当初可是为了你好?”清心强忍怒气道:“罗严,你来找我若是为了天九玄功,我只能告诉你,痴心做梦。”罗严笑道:“我倒是看出来了,缥缈是何等高人,怎么会将天九玄功传给你这种恶人呢?妄你还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若是我的话,早就下毒威逼了。”

清心似被说中痛处,顿时脸露寒霜,只是他见罗严有恃无恐,怕是别有后手,况且当初他抢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灵药,以致修为大进,如今自己怕已不是对手,是以清心便绝了动手的心思,入了道观,却将罗严拒之门外。

清心的身影消失后,罗严脸上的笑容也尽数褪去。天九玄功乃是顶级功法,据传能让人进入长生境,从此永生不死,世人皆想得到,他罗严又何尝不想?

只是当年天九玄功显世,经过多番争夺,最后仍是落入了缥缈手中,缥缈虽是因此身受不治重伤,但却没人知道他隐居在此,天九玄功也就从此没了音讯。

此次罗严虽并非特意为清心而来,但即能遇见,能打听一番也是好的。

当年洛尘拜入缥缈门下,被赐予道号清心,此事却是瞒不过罗严的耳目,只是罗严不知洛江随了缥缈隐藏何处,若非今次为任务而来,他也不能发现的了。

而清心之所以在缥缈死后还守在缥缈观,确如罗严所说,是为了缥缈手中的天九玄功,只是缥缈至死也未曾对他透露出天九玄功所在,以至于清心数年过去都未寻到,时日一久,他倒是越发像个道士了。如今被罗严提及,清心如何不恼,莫说罗严想得,就是清心他自己也已是觊觎良久了。

卢自寒两人回到村子时,陆承宽正四处焦急寻觅,眼见两人有说有笑,顿觉胸中怒火涛涛,快步而来,右手拉过陆清婉,左手就要一巴掌扇下。陆清婉本与卢自寒讨论日间趣事,哪曾想陆承宽突然从一旁窜出,怒容满面,举手就打,吓得陆清婉惊声而叫,急急想要躲到卢自寒身后,可她手臂被陆承宽抓住,哪能挣脱,眼见巴掌落下,陆清婉已是吓得闭紧双目。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陆承宽的声音也随之想起:“兔崽子,嗯,你以为你能挡一时,挡得了一世吗?”卢自寒仰头坚定道:“能。”陆承宽气急道:“哎哟!还挺有能耐!”说着又是啪啪给了卢自寒两个巴掌。

陆清婉听见两人对话,忙睁开眼来,只见卢自寒挡在自己身前,被父亲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打着,她赶紧哭求道:“爹爹,都是我的错,你别打自寒哥哥了。”

看着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陆承宽也不由心软了,他松开手,哼了一声,拉着陆清婉就往家里走去。卢自寒被扇了几巴掌,脸早已高高肿起,他见陆承宽带走了陆清婉,心中尤是担心,尾随着而去。

来到陆家院外,卢自寒却是发现陆承宽家中来了一个仿若仙女的白裙女子,女子蒙着面纱,似乎已经等候多时,陆承宽带着陆清婉来到女子身前,恭敬的对女子说着甚么,女子一言不发,而陆清婉却是极不情愿的在那挣扎哭闹,最后,女子叹息一声,对陆清婉说了句甚么,就起身出了陆家院子。

陆承宽满脸含笑的将女子送到院门,然后才冷着脸回到屋内,不久就听见屋里响起了陆承宽训斥声和陆清婉的哭泣声,但总算是没有再打陆清婉,毕竟是老来得女,心疼万分,刚刚打卢自寒那几下也不过是过分担心所致,揍了几下,气倒也消了不少,听了一会儿,等到里面的声音渐小,卢自寒这才安心回了自家屋子。

翌日清早,正自睡得香甜的卢自寒猛然觉得天旋地转,待他模糊睁开眼,却是瞧见陆清婉立在床边用力的晃着自己的臂膀,卢自寒兀的坐起,诧异的看着陆清婉道:“婉儿,你怎么来了,陆叔肯让你出来么?”陆清婉甜甜笑道:“爹爹让我待在家中,我便自己偷偷跑出来了。”卢自寒惊道:“要是陆叔发现,你又得受责了,还是早些回去,等陆叔气消了我再去找你。”陆清婉不依道:“我才不呢?爸爸上山去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说完又看着卢自寒红肿的脸道:“哥哥,你的脸还疼么?”卢自寒摇摇头,虽然他年纪尚小,但心智却是异常坚毅,受了陆承宽几巴掌,全然不似寻常家人孩子一般哭闹,除了觉得有些疼痛外,倒是未放在心上。

陆清婉探过身子,嘟着小嘴替卢自寒吹了吹,嘴中不满道:“爹爹也真是的,下手怎这般重哦!”卢自寒道:“他还不是担心你。陆叔这般疼你还不好么?你还是快些回去,不然我又要挨顿揍了。”陆清婉道:“不回去,我还有事没做呢?”卢自寒奇道:“你一个小丫头能有甚么事?”陆清婉不满道:“哥哥你还不是小孩子,可一天却要那么辛苦。”卢自寒苦笑道:“我与你怎能一样,我爹爹早早去了,若是不做事,我可就得饿死。”陆清婉道:“那你为甚么不来我家呢?”卢自寒沉默了,他觉得跟陆清婉谈这个话题或许有些不太合适,忙转移话题道:“你还没说你要做甚么呢?早些做了回家去吧!”陆清婉道:“昨天我遇到老爷爷的事我给爹爹说了,爹爹说那可是位活神仙,连我名字都是老神仙取的呢?昨天我那样对他,他会不会生我气啊?爹爹曾说,惹怒了神仙会遭天谴,所以哥哥你陪我去给老神仙道个歉好不好?”卢自寒无奈道:“好吧!”心中却是想,人家若真是神仙,又怎会跟你这小孩子置气。

其实陆清婉并没有告诉卢自寒,她之所以执意要出去,全是因为昨夜到她家里的那名漂亮女子,那女子据她说是甚么天阳宗的,看上了陆清婉的资质,想要收她为弟子,带她回宗门,但陆清婉舍不得父母和卢自寒,百般不愿意,即便陆承宽怎么呵斥都是不行,无奈之下,那名女子便说明日再来,这才离去。

当夜陆承宽又是对陆清婉一顿喝骂,说她被天阳宗长老看中乃是天大福分,她却不知道好歹,但无论陆承宽怎么说,陆清婉就是不依,最后陆承宽气急,便让哑女看住陆清婉,不让她今日出门,却没想哑女爱女心切,听不得女儿软语相求,这才偷偷放了陆清婉出来。

陆清婉带着卢自寒先是去了缥缈观,这里她倒是来过不少次,因为父亲曾告诉她,她是以前住在这里的神仙赐给他们陆家的,但每次来也就拜拜石像,然后父亲就一人去了内堂,让她娘俩先回了屋去。

卢自寒两人来到这里时,发现院门紧闭,陆清婉对卢自寒道:“难道神仙老爷爷还没起床吗?”她轻叩院门,嘴里叫嚷道:“神仙爷爷,神仙爷爷!”如此几次都未得到回应,卢自寒在一旁道:“要不我们去仙人墓那里找找吧!”陆清婉道:“好吧!”

两人又匆匆来到缥缈墓前,只是如今缥缈墓的景象却是让两人惊诧不已,看着凌乱的泥土,摔倒的墓碑,以及露在外面的棺木,无不是在说,缥缈的尸身被人掘了去。

两人常受父母长辈教导,说是埋于此处的是位仙人,对村中大小各有恩惠,乃是陆家村的恩人,如今这般凄惨模样,着实吓坏了两人。陆清婉蜷缩在卢自寒怀里,道:“哥哥,怎么会这样?昨天都还好好的。”

卢自寒除了睡觉,从昨天到现在就一直和陆清婉在一起,他又怎么会知道,若不是陆清婉还依偎在他怀中,只怕此时他已经软倒在地,尤其是在看见打开的棺木上,密布着的血淋淋的抓痕,无不在刺激着他幼小的心灵。

陆清婉见卢自寒不答,又道:“我们还是快走吧!我好怕!”卢自寒点点头,他也觉得这件事应该及早的告诉村里人,剩下的事情自然是让他们大人去处理。

可是就在两人转身时却是刚好看见就在他们身后不远,满脸阴沉的清心,两人被清心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即就明白他这幅表情定然也是因为看到了缥缈墓的情景所致。

清心确实极为愤怒,昨日回观之后就一直在思索罗严到陆家村的原因,只是当时并未往盗尸掘墓去想,直到昨日深夜半梦半醒间听闻山间有着淅淅索索的声音,这才若有所悟,罗严来这远处深山的陆家村有极大可能便是冲着缥缈的尸身而来,至于他们为何会知缥缈在此,怕也是因前些日子来到陆家村,并告知清心淮江一带盗尸掘墓之人猖獗这个消息的那伙子人了。

想到这里,清心哪还有睡意,急忙着衣出门,运转身法急奔向缥缈墓,只是等他赶来时,盗尸的人已经离去,他四处搜寻,终是一无所获,只得愤然而归。

只是让清心没想到的是,竟然一早又在这里遇见了昨日那两个小孩,只是此时自己心情欠佳,对这两孩子也没了甚么好脸色,清心绕过两人,这才发现被打开的棺木上的异状,他脸色微变,回头瞪了正瑟瑟发抖拥在一起的两个孩子,来到棺前,脚尖一踢,棺盖立时飞与棺木合上,这才心下稍松,来到墓前,定定站立,神情复杂,虽然他早已探查过缥缈的尸身,但是人总会有所疏忽,若是天九玄功真与缥缈的尸身有关,那自己这几年的苦又是为了那般,清心越想越是觉得悲戚。

陆清婉本是有几分惧怕清心,尤其是当清心冷脸瞪来时,可这时见清心悲伤模样,顿时怜心大起,她眼中水汽蒸腾,从卢自寒怀中出来,行至清心身旁,仰着小脸,对清心道:“神仙爷爷,你别难过了,我们一起帮你再把老神仙埋回去就是了。”清心惨然一笑,尸身都不见了,埋回去又有何用,但见陆清婉伤心神情,也不忍拂了小女孩的心意。

也不用甚工具,就这般一捧一捧的将泥土重新覆盖上棺木,陆清婉见了清心这般样子,更是难受,她来到清心身边,学着清心用小手铲起土来,卢自寒自然瞧出棺木中没有尸体,而且刚才清心神色紧张,只是卢自寒年幼,涉世未深,虽觉奇怪,却又不知奇怪在何处。

清心双手自有真元护体,是以虽是用手铲土推石,也是丝毫不受损伤,但两小孩子却无这般本事,两人的手已接连受伤,但或许是被清心感染,两人具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强忍疼痛,硬是一声未吭。

卢自寒自小性格坚毅,尽管疼痛,但手脚不停,不弱大人。可毕竟年岁过小,力量有限,只见他抱住一块石头,用力想要翻动,但这块石头却是不轻,加之泥土湿滑,他手上一滑,尽是一头撞向了棺木,只听咚的一声响,卢自寒一下扑倒在地,额头磕在棺木之上,鲜血流出。卢自寒顿感惊惧,慌忙用手扶着棺木站起,颤声对清心道:“老神仙,对不起,对不起!“清心眉头微皱,却是不言。

这时异变突生,耀眼的金色光华从棺木上蓦然升起,瞬间照耀整片天地,强大的威势伴随着光芒骤然降临,一时间山峰附近的人顿觉身重千钧,尽是不自觉的跪倒在地,只有卢自寒一人呆呆出神,浑若未觉。

清心站起身,皱眉凝视棺木,感受着卢自寒身上传出的气势,心中暗思:缥缈在世时都难有这般威势,难道这棺木另有玄机。想及此,清心细细望去,可棺木与之前一般无二,其实他哪知自己遇到缥缈时,缥缈已是重伤在身,又因身处荒山,难有动手机会,是以清心从未见过缥缈全盛时期的傲气。

这股威势持续了数个呼吸便戛然而止,饶是如此,也让身处中心的清心满头大汗,身若软泥。直至过了良久,清心才站起身来,这时只听卢自寒闭目轻声喃道:“灵元入体通百骸,化筋裂骨终强身。一玄灵体异百家,二玄行功走偏门,三玄修炼痛及身,四玄再生见奇效,五玄体清方入门,六玄一重抵入道,七玄二重胜临仙,八玄就要得长生,九玄逍遥世间行。”

那道金光照过之后,卢自寒只觉脑中多了无数东西,情不自禁的便跟着脑中一道声音念了起来,但他尽管念出了口,一时却是不明其意。他不懂,不代表清心也不懂,清心越听越是激动,这几句话明显便是在叙述天九玄功的玄奇之处,再加之那道恐怖金光,不由让他想起了缥缈曾说过的传承符印。

传承符印乃是修炼中人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又无弟子传承而创出的一种符印,可将自己的修炼功法与心得封印在传承符印中,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缥缈竟然是以假死瞒过他,然后将传承符印以双手刻印在自己的棺木内,也难怪他会早早以灵木打造自己的棺材,却是对此早有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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