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就这样过来很久很久,华延在手术室前站到双腿麻痹,扶着墙期盼着下一秒医生就会推着北爱出来。
下一秒,再下一秒……短暂几个小时漫长的等待望眼欲穿,一扇门隔开的两个世界。当全世界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以为她死了,以为自己也死了,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童话里的人人幸福快乐的天堂好像不是这个场景,没有她的人间地狱。
“小爱…………我等你,不用怕……”华延紧紧握着手心里的钻石戒指,上百万的钻石戒指,他只是看中一个戒指,随意戴着来玩玩的。
其实他家里还有很多这样的戒指,他的女朋友也有很多。
在二十出头的年龄里,喜欢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第一次见到她就想好好保护她,认定她生来就该由他保护。
“以后,好好保护她,好吗?”华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环顾四周的医生护士,心惊胆跳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病房,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华延——听我说话——以后,好好保护她,好吗?”
那个人是谁?华延望望四周,只有自己一个人,记起自己很小的时候,亲眼目睹的血拼,许多年年血淋淋的噩梦,后来他常常会无故头疼,感觉出自己的精神似乎有些问题,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就像他爸爸一样。
“好。”华延对自己说,病房安静下来,声音消失了,华延冷静了一会,用冷水洗脸清醒过来。
医生推着北爱进来,华延愣住了。他还以为她死了,他想到她要被推进太平间,然后他下定决心陪她去天堂。
“小爱……小爱……”华延推开医生,把北爱紧紧抱在怀里,医生拉上窗帘,示意让北爱好好休息。于是她安静下来,轻轻触碰她戴着的眼罩,小心翼翼缩回手,唯恐伤到她的眼睛。
很快她就能睁开眼睛看看他,看看她的华延大哥哥在她住院的一个月里消瘦了多少,看看她的华延大哥哥眼里的血丝,看看他有多想保护她有多心疼她有多爱她,她的华延大哥哥。
怀中的孩子仿佛轻飘飘的,也许还没有八十斤。她十五岁了,怎么吃也吃不胖,喝了那么多牛奶仿佛都白喝了。他记起她说过她想吃肉包子,但是那时候他气上心头没有答应她,想着等她的病好了亲自做两笼肉包子给她吃。
华家少爷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踏进厨房,是在一个月以后的某一天清晨,北爱尚沉睡着,华延连夜抱着北爱踏上飞机回国,开门时华顺整张脸都黑了。
“你这个兔崽子舍得回来了?”
华顺看了一眼华延脸色苍白的北爱,华延把北爱放到床上,悄悄走出来:“不要吵着小爱休息,她累了,爸,如果你不接受她那你就别要我这个儿子了……”
华顺一整天闷闷不乐的,在华延身后站着,看着华延搓一团面粉。
这就是他的包子似的儿子,他出生入死打拼半辈子,到头来要被这么一个儿子气死。
“华少爷。”华顺拍拍华延的肩膀,华延应了一声,华顺额头上的黑线纠结在一起,咬着牙想吃了华延。
“华少爷,你毕业回国,学了十多种语言,一个暑假花了老子几个亿,就为了做包子是吧?”
“爸,半年前小爱说她想吃肉包子,我没有答应她,逼着她拍戏,甚至不知道她高烧不退……我对不起她,她还小,需要我照顾……”
“你这头蠢驴别再和老子说话。”
华顺把华延刚捏好的包子揉成面团丢在案上,吃了半肚子气走出厨房,用紫砂壶给自己泡了一壶铁观音。
明代流传下来的茶砂茶壶珍品是华顺的心头肉,白天带去办公室泡几盅茶喝,晚上带回家睡前又喝一盅,不用时装进特制的防盗玻璃里。
听厨师说华延做好了两笼包子,华顺哼了一声,抱起紫砂壶去客厅。
“爸,我做了两笼包子,你试一下,你儿子第一次下厨房。”
华延知道华顺的脾气,双手捧起紫砂壶替华顺倒了一杯茶,华顺似乎笑了笑。
“爸,吃包子。”
“我不吃那种廉价的东西。”
“爸,你儿子第一次下厨,你当真不吃?”
“我想吃了你这头蠢驴。”
“爸,别生气了,两个月没回公司是我不对,我明天就回公司。”
“你这头蠢驴不用再回去了,我找人代替了你的首席执行官位置。”
“爸……怎么说话的你?好歹我是你儿子。”
华延签起一个小包子塞到华顺嘴里,华顺咬了咬,觉得挺好吃的,又吃了两个。
“好了,爸,剩下的包子我端去给小爱吃,那只猪该醒了。”
华延端起一笼包子回房,北爱已经醒了,蒙着眼罩迷茫地坐在床边,轻轻触碰眼罩不敢摘下来。
“这里是哪里……”北爱赤着脚下床,四处摸索着,华延忙扶着北爱坐下来。
“小孩,我是你的华延大哥哥,不用怕,有我在这里。”
“华延大哥哥?”北爱张开双臂搂着华延的脖子,枕着华延的肩膀,安心地微微一笑。
“小爱,是我,医生说明天才能给你摘下眼罩,我今天带你回了国,公司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你病了两个月,我两个月没有回公司了。”
北爱正想说什么,华延把一个小包子送到北爱嘴边:“小馋猪,咬一口试试,你的华延大哥哥亲自给你做的包子,我第一次下厨,不许说难吃。”
北爱咬了一口包子,舔了舔舌头,不知不觉吃完一个包子,张开双臂抱着华延,听着他说自己的故事。
“小孩,明天我带你回公司,我想看着你,让你枕着我的肩膀休息,等你的病痊愈了再拍戏,你喜欢拍就拍,不喜欢就再休息两个月,以后我不会再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会保护好你,相信我,原谅我以前做的蠢事。”
如果因为他的愚蠢她再次高烧不退双目失明,他不敢想自己活着有什么用。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漫长的一夜,华延调好手机闹钟,一夜无眠等着第二天的到来,她安然的模样是他看过的最安静美好的风景。
轻轻地,华延触碰到了北爱的手臂,缩回手,又情不自禁伸出手,浅浅一吻唯恐惊扰了她的好梦。
每当想到她才十五岁那么小,他的心里就会有一种负罪感。带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进娱乐圈,没有他她就被别人卖了。可是,遇见他对她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偶尔他是她的华延大哥哥,正常时候他是华顺的儿子,她的顶头上司。
华延轻声叫着北爱,北爱没有听到,于是他捂着她的小耳朵吻了吻,用几乎听不到的温柔的声音问她:“小孩,你怎么这么贪睡?”
深邃的黑夜透下一缕幽暗的月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房间的灯被悄悄关上。有他的梦里,她浑然不觉闹钟响起一秒钟,被他立即关掉。慢慢慢慢替她揭开耳罩,他的世界天亮了。
华延抬起头,北爱慢慢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华延。这个男人好像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他为什么和她这样亲密无间?
昨夜想好的话到了第二天清晨都说不出口,北爱轻轻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地看着华延。他是华延,她记得他的眼神,第一次遇到她,他就是这种贪吻不饱的眼神。
“小爱,你看得到我吗?”
“我……看到了……”北爱转过脸去,不想再说话。这是华家,比华延的私人别墅还要豪华,她怀疑自己什么时候把自己给卖了。
“小孩,这是我家。”
“哦。”
“这是我家的小熊。”华延把北爱的小熊塞给北爱,北爱两手护着小熊,谨慎地看着华延。
“哦。”
“这是我家的小狗。”华延把一只毛茸茸的狗塞给北爱,北爱伸出小胳膊小手,努力抱着两个大大的公仔,又接过一只毛茸茸的可爱的兔子。
“这是我家的兔子。”
“哦。”
“这是我家的……我家的……”华延手里没有东西了,把北爱抱着的公仔扔到一旁,对她傻笑,“这是我家的小爱。”
华延握起北爱的手放到自己后背上,从这个傻孩子清澈的眼里看到了泪光,胡乱吻着她惊慌失措的脸庞:“小爱,我是你的华延大哥哥,我要一直握着你的手,让全世界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
华延用舌头挑逗北爱的嘴唇,她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他替她准备好了几十种口味的牛奶,想着怎么把燕窝和人参煮出糖的味道。
“小爱,你怕我……你的华延大哥哥有这么可怕吗?”
华延随手捉起一盒牛奶:“小爱,你怕我就没有牛奶喝了,这是我的牛奶。”
“我的……”北爱伸手就要抢,她是真的被他宠惯了,和他抢牛奶的时候完全忘了他是谁,扑进他的怀里,心安理得抢走一盒牛奶。
“你的,牛奶全是你的,小孩,这里还有一个华延大哥哥。”
北爱渐渐不那么怕华延了,用眼罩蒙着华延的眼睛在宽大的房间里玩捉迷藏。
华顺在门口,听着北爱和华延的笑声,好像,他的儿子以前好像没有这么爱笑。
这样也好,华顺冷着脸转过身去,老远还能听到华延清朗的笑声。他不禁笑了笑,这是他的儿子。
华延摸索着向前走,北爱偷着笑。下一秒他就要摔下床了,他怎么这么笨,连自己踩空了也不知道。
北爱在华延背后张开双臂抱着华延。华延笑而不语,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左脚踩空了,他只是想让她主动抱他一次而已。
她醒来,他清醒着,爱的灵魂渐渐苏醒,她叫小爱,他是她的华延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