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妈经过当地人的介绍,和我爸一起上山找了个道士,道士要了10万块,告诉了我妈哥哥的身体可能停留的地点。道士说只有亲人的眼泪才能让他浮现出来,到了之后,大声的哭,哥哥自然会上来。我妈就从山上一直哭到了江水下游道士指明的那个地方。我妈在那里大声的哭,嗓子全都哑了,哥哥也就真的在那里浮出来了。。。妈妈说哥哥。。。被水全部泡肿了。。。”
王薇娅泣不成声。
我们从没有这么仔细的听过这样的事情,又害怕又难过,只能紧紧的互相搂着,抱在一起流眼泪。
“哥哥已经在成都火化完了,骨灰带回来了,先在殡仪馆寄存,等买到了墓地再在冬至下葬。”
那时候,我们都才十七岁,听着都是伤,更何况王薇娅在亲身经历着。
谁能想到我们都认识的这位哥哥,帅气智慧的哥哥,我们的榜样,就在这一年永远都见不到了。
王薇娅的父母如惊弓之鸟,他们开始对于王薇娅的外出格外的担惊受怕。除了平日正常的上下学之外,其他时间都只让她待在家里,不让她出去。对于这一点,我们都能明白和体谅两位痛失爱子的父母的心情。
那件事,改变了王薇娅和她的家境。
妈妈终日以泪洗面,爸爸酗酒伤肝,几次中风后无法正常工作,承接的工程出现亏损,开始举债。最终,可能是债务问题,也可能是爸爸妈妈无法再居住在曾经一家四口,有哥哥身影的房子里。于是,卖掉了上下楼的两套房子,搬离至离市区很远的郊区居住。
突然的某一天早上,当王薇娅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全班都短暂的愣住了。她狠心的剪去了一头瀑布般及腰的黑直长发,留成一个活脱脱的男仔头,很短的三七分。
只是她的短发也很好看,干净利落,比以前更显气质。从那一天起,她改变的不只有头发,性格也开始大变。她从一个温柔的公主,开始变得坚强、独立和强势。
她应该做好了未来挑起家庭重担的准备。
原来我们每一个人眼里的对方,都不是一个无缘无故的对方。每一个身体里蕴含的的性格,都不是一个无缘无故的性格。
人人都有故事,可能才有了各种各样的性格。
只是有的人你了解,有的人你不了解。
这个不幸的消息,也零星的传到了其他的班级、其他的年级。之前就想要照顾王薇娅的男生们开始蠢蠢欲动。虽然这个词不应该形容为趁虚而入,但有这个意思的男生们也借此机会雪中送炭。在一个女孩最低谷的时候介入,总好过在她风头无两的时候吧。
不断的开始有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把信息传递过来,然而最让我们吃惊的居然是林渡以前那个皮肤偏黑的同学居然也在校园里拦下了我。
“你干什么?”面对眼前横空出世的“黑面煞”,我吓了一跳。
“我等你半天了。”
我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人,如果出现在漫画书里,应该是那种作者都不用费笔墨给他画眼睛、鼻子、嘴巴的人。总之就是只画一张脸就行了,反正他又没表情,要五官来干嘛。
等我半天了?等我干嘛?我抬腕看了眼手表,离下午上课的时间还早啊,这个人来这么早就为了等我?上次我去他们班问他关于林渡的事情的时候,也没给我好脸色啊,现在又有什么阴谋阳谋?
“等我干嘛?”凡是对我没好气的人,我也对他没好气。
“我——”他的脸好像红了。
我细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应该形容为一阵红一阵黑。原来皮肤黑的人,脸红是这种颜色啊?
我忍不住嘀嘀咕咕的,似乎都忘了他近在眼前。
“你在说什么?”
我的思绪被他打断,“我没说什么,是你想说什么?”
“王薇娅是你好朋友吧?”
这个问题居然还用问?
“你瞎啊。”
“你好好说话。”他有点生气了。
“你上次有没有对我好好说话?”我也来气了。
“——好,我现在有个忙要你帮。”
“什么忙?”我对他昂起脖子。
“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递给王薇娅?”他尽力的调整跟我说话的语气。
这应该是他对我说过的语气最好的一句话了。
我看着他手上的白色封信。
搞了半天是想给王薇娅递情书啊?我还以为找我什么事呢?
想着他上次怼我的话,我正好此刻拿来怼他,“你自己不能找她递啊?”
明显这个容易生气的家伙脸色更难看了。奇怪了?这个人是天生就这么容易生气?还是一见到我就气成这样?我以前跟你说过话吗?得罪过你吗?真是莫名其妙。
“你递还是不递?”
威胁我?威胁我,那我还就是不给你递了。
“不递,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挑衅的看着他。
“不递就不递!像你这样的女人,林渡看上你就是眼瞎!”他愤而欲转身。
我一把拽住他,“你说什么?”
“说林渡看上你就是眼瞎啊!像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要不是你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林渡会被学校退学?!”
脑壳里像是被一颗原子弹投中,炸掉。
半天才缓过来。
“你说林渡被学校退学?”我拽着他的手渐渐无力的松开。
“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他恶形恶状。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林渡怎么会被退学?”我慌乱无措的眼神无以安放。
“对啊,就是为了你被退学啊!要不是你招惹这个,招惹那个,林渡又怎么会为了你去打你们高二年级的那个男生?又怎么会被他那个在学校当老师的妈不依不饶的逼着退学?你见没见过他爸妈带着他在学校老师办公室里那副低头求饶想要留下的样子?!”
“——”
是卷毛?那次卷毛的手臂骨折,缠着石膏,是林渡打的?是为了我?被叫去老师办公室谈话罚站?
我脑子很乱,心也很乱。
怎么会是这样?那寒假结束前林渡带我出去吃饭是为了告别?想送我礼物是为了给我留恋?我居然还因为自己的自卑脆弱狠言狠语的伤害他?
难怪他说麻辣涮的优惠券他用不了了,难怪他居然叫我的名字慕然,难怪他被我出言伤害后跟我说再见。。。
原来再见是这个再见,是这个再见?是他为了我被迫退学而再也不见了?
那,火红色的自行车坐垫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纪念?
各种内疚、自责、惭愧的复杂情绪涌上喉间,我下意识的把两只手的指甲深深的抠进了手心窝里。
“黑面煞”看我面色如土,呆若木鸡,也无意再与我纠缠下去。他掉头即走,我大喝一声:“回来!”
他楞了一下,转过身来。
我走上去,一把夺过他手上的信封。
“这是看在林渡的面子上!”
我大步迈前,丢下在我身后的他。
他叫秦天。
他是林渡的朋友,以前经常和林渡在一起打篮球、踢足球。我想紫外线应该就是主要造成他皮肤偏黑的原因吧。
其实他五官俊秀,据说学习成绩还挺不错的,只是为人木讷,不苟言笑。现在看来他应该是为了林渡才这么讨厌我吧。
我如他所愿将信封交给王薇娅,王薇娅问我是谁。我告诉她就是之前和林渡关系比较近的那个男生。王薇娅有点印象,给了面子,当场将信封打开,浏览了一遍。我看不出她任何的表情变化,也不知道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我想虽然她现在是需要人照顾安慰,但可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轻易敞开心扉的。
她反而看出了我的神情涣散,究其缘由。我告诉了她关于林渡事件的原委,她轻抚我安慰,事到如今,也只能唏嘘不已。
后来我又告诉了章鸥,章鸥听完也是一阵心痛。
我们发誓再也不理卷毛了。
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爱惜林渡送我的车坐垫。
秦天开始尝试给王薇娅送一些参考资料和他之前做过的笔记,帮她复印一套套的重点题型。看来书呆子有书呆子的过人之处,他居然从学习这个突破口进攻王薇娅,而王薇娅就最缺这一点。
他渐渐的脱颖而出。
有时候他也会来我们教室的门口给她送一些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王薇娅的心扉也在他的努力下渐渐的打开,虽然高中的时候一直没有正面的接受他,但有时候也会和他一起走一走。
出于他对林渡的兄弟义气,以及对王薇娅呵护备至的关怀,我们也渐渐的接受了他。
章鸥和同班的吕凡一直以来从未有所突破,据章鸥表述他俩就是喜欢这样朦朦胧胧的暧昧,捅破了这层纸反而就没意思了。可能每个人对于爱情都有自己的喜好,所以他俩整个高中期间都没有过进一步的发展。甚至还不如王薇娅和秦天,他俩连在校园里一起走都没有走过。只是章鸥精神世界里散发出的柏拉图式的暗涌情怀却是一浪一浪的波及着她的整个青春年华甚至是更久。
我们三个摆脱了之前的一切心理障碍和隔阂,重新开始,经过风雨的洗礼,我们的友谊变得比之前更加坚固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