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顾小满身手再好,在面对这样混乱且数目巨大的狠戾攻击时,必然也只得一个受伤的下场。
但苍炎不同。
他的命火,就是对付恶鬼最好的武器,也是应对恶鬼最好的防御。
除了同样能控制火焰的乌莲恶鬼与烊铜恶鬼能对他造成点威胁以外,其余恶鬼的任何攻击都不可能击穿命火的防御。
虽然也会将他绊住一时脱不开身,却是性命无忧。
与顾小满相比,当然还是他来这边更适合。
至于烊铜恶鬼……
就交给她吧。
他相信她,一定没问题的。
顾小满也确实没有辜负苍炎的信任。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与短板各自在哪里,因此一上来就逼近烊铜恶鬼,意图阻碍它施放阿鼻狱火与永沸金水,逼它跟自己近身格斗。
只要白羽枪能碰到它,她的胜算就能多两成。
然而烊铜恶鬼比她预计的还要敏锐,刚发现她穿过阿鼻狱火靠近过来,便一晃身子不可思议的向后与她拉开了距离,被搅散的阿鼻狱火直接在她身后重新聚集,化作一条成人臂膀粗细的暗红的火蛇,与面前出现的另一条火蛇一前一后同时向她扑来。
与此同时,在顾小满的视野盲区,左右各两道永沸金水在暗色阿鼻狱火的掩盖下悄然延伸,只待她一闪避,便能立即绕开白羽枪,对她本身发动攻击。
顾小满当然看不见那四道永沸金水。
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决定。
她不闪不避,一步踏前,寒芒迅疾闪过,准确刺中火蛇的七寸。随即陡然长枪一转,面前的火蛇便直接被甩向身后,与本已逼近的另一条火蛇撞在了一起。
趁此空隙,她再度舞动长枪,直逼烊铜恶鬼面门而去。
而四道原已算好时机游走过来的永沸金水,就这样齐齐落了空。
烊铜恶鬼有些意外,右手下意识在左腰侧抓了一下,却是抓了个空,整个鬼都迟疑了一瞬,这才想起来晃身后退。
但这一瞬的迟疑却已经足够顾小满追上了。
她身子略略压低,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整个人都像是飞掠出去的一般。高速追击之下手中长枪依旧如臂指使,道道寒芒接连闪过,带起一阵凌冽的枪风,直接将烊铜恶鬼的上半截身子全都覆盖了进去。
这身手与枪术……
有点意思。
烊铜恶鬼手指微动,顾小满就感觉身周的阴气猛地一弱,竟出现了一个没有阴气存在的短暂真空环境,随即便见暗色一闪而过,沉闷的铮鸣随之响起,一股沉稳力道沿着枪杆传来,手中长枪已然被拦在了半空。
定睛一看,只见阿鼻狱火比之前还要暗上几分,火光完全内敛,少量永沸金水缠绕其上,若道道错金纹路,化形于烊铜恶鬼的手中。
一柄由火焰与金水构成的,形制古朴的长剑。
长剑架住锋利的枪刃,略一上抬,顾小满就感觉一股巨力传来,当即顺势收枪后撤,就发现本来还在身后的阿鼻狱火已全数不见,几道暗藏在地面的永沸金水也跟着没了踪迹。
这是想干什么?
不用灵活多变兼具远程优势的狱火和金水,反而想堂堂正正的跟她近身战斗一场?
烊铜恶鬼单手持剑,剑尖斜斜向下,维持着一个不算警惕却也绝不松懈,随时都能出招的姿势,空着的手则抬起,对顾小满招了一下。
……还真是的啊。
好好的远程优势不要,反而想跟她近身战斗,这只烊铜恶鬼在想什么呢?
难道生前是个热衷近身战斗的战斗狂?
顾小满不能理解,但这并不妨碍直觉告诉她,最起码,这并不是耍诈。
它是真的打算跟她近身战一场。
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眸子亮晶晶的。
好啊。
要战,便战!
长枪化作一点寒芒骤然而至,错金长剑迅疾而起,划出一道流畅的暗金光芒。
烊铜恶鬼的剑术十分古老,根本不是现代武术的打法,一招一式都不算快,也没什么花哨的动作,偏偏每一击都带着股难言的可怕气势,仿佛巍峨的山岳倾斜而来,不仅将顾小满的每一枪都挡下,还硬生生压得她的出枪速度都慢了下来。
不到十招,就将她带入了自己的节奏。
顾小满不仅没感到被压制的颓然或焦躁,反而眼睛一亮。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
过去她练习棍术时,那个时不时跟她打一场顺手指点她两下的人,就总会给她造成这样的感觉。
虽然武器不同,但两者之间的气势竟奇妙的有些相似。
可是不一样。
他带来的,是高山仰止,是无可超越。
而烊铜恶鬼,是一条漫长道路的尽头。
她所能看见的,所能够到达的尽头。
手腕一振,长枪猛然一转,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音中,长枪竟微微挣脱了长剑的桎梏,虽然很快就被长剑再次缠住,却也稍微打乱了长剑的步调。
不多不少,恰好足够成为她的突破口。
踏上那条道路,直奔尽头的突破口。
烊铜恶鬼那不存在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枪势,变了。
之前还只是一味求快,锋芒毕现,但此刻,却随着它的剑法而主动慢了下来,有了点顺势而为的味道。
虽然顺势,却也逆势而行。
十招,它看准她枪术不够纯熟的弱点,将她带入自己的节奏。
又十招,她便变了枪势,虽然仍还受它钳制,但从她出枪流露出的意思来看,倒更像是借着它的剑去体会枪术的“慢”,并在慢中去寻它的破绽。
恐怕要不了三十招,她便能彻底褪去枪术上的那一丝青涩,挣脱开它的剑术影响,甚至说不定还能渐渐反过来压制它吧。
不,就是现在,它也应对得有些吃力了。
好可怕的领悟力。
这个凡人……
烊铜恶鬼手中剑法微微变了变,以应对威力愈加增大的枪术,却忽然感觉远处传来了一点异样的波动。
先是一点扭曲的不和谐感,而后便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所覆盖,只余一片浩瀚深邃,仿佛自天地初开起便立于此地,如此的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毫无疑问,那是空间的波动。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两界之间的空间通道建成时,所产生的空间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