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葱葱,花香四溢,一位蒙纱的女子从一棵大树下缓缓走出。
温暖的阳光洒在她曼妙的身姿上,使其浑身散发出一股不着人间烟火的仙味儿。
“薰儿?!”李心睁大眼睛,满脸惊喜。
女子娇羞,低头抚纱并未答话,长长的睫毛在白嫩的眼睑下微微颤动,格外惹人怜爱。
李心快步走来,轻轻捧住女子双肩,对方身上的清香扑鼻而来,使得李心不禁贪婪地深吸一口,随即笑道:“薰儿,你脸上怎么蒙了一层纱?”
女子缓缓抬头,星眸闪烁,脸庞在面纱下若隐若现,其轻声道:“李心师兄,你每日有看我的画像吗?”
“当然,我可是日日为你作画!”李心露出一副孩童般的神色,等待着对方的夸奖。
女子微微诧异道:“哦?你亲自画了我的画像?真厉害!可否给我看看?”
“这……”李心闻言一惊,想起自己所作之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
见李心面露难色,女子偏头疑惑道:“李心师兄,怎么啦?”
“没,没事。”李心勉强地笑了笑,道:“我画的不好,还是别看了吧……”
“没关系啦,我想看!”女子虽蒙着面纱,却仍是流露出一副俏皮模样,煞是可爱。
李心看着对方紧紧盯着自己的双眼,实在拗不过,便只好慢慢从身后拿出素木板。
“还是别看了吧……”手上虽拿出了画,但李心的嘴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看看嘛!薰儿想知道自己在师兄心中是什么样子呢!”
女子两眼弯得跟月牙一般,随即一把拿过了对方的素木板。
“师兄画的是炭笔画呀!”
薰儿拿着画板从上往下看到:“这两座山……不对,这是我的头顶上的两个发包吧?哈哈,画得好有趣!”
李心看着眉开眼笑的薰儿,心中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仍是略带紧张地看着继续看画的女子。
只见女子缓缓往下看去,如柳叶般的秀眉却微微蹙起,不解道:“怎么除了头发,我的脸什么也没画呢?”
“这个……”李心脸色微红,吞吞吐吐道:“因为,我画了好多遍,都觉得不满意……”
“可是,我的脸怎么能是空白的呢?”
女子愈发不能理解,看着李心道:“李心师兄,你难道忘了我的样子吗?”
“不!”李心一惊,连忙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忘记你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画不出我的五官……”女子微微后退,满眼流露出失望之色。
李心面露焦急,急切道:“不是的,我想画好你,我还在练习,再等几日,我定能画好的!”
“又是等,你又要我等……”
女子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双眼婆娑,声音更是哽咽道:“你是不是根本不愿再看到我,才不愿画我的脸?”
“不,不是的!我只是还画得不够好,待我练好了,我一定会画的!”李心此时已是急赤白脸,连忙伸手,快步往前跟去。
女子哪怕是隔着面纱,仍流露出悲恸难过之色,身形不断后退道:“不,你就是不愿再看到我!要不然你为何不找画师,为何已过去如此之久,却仍没画好我的画像!”
“我找了!可画师画不出你的感觉,所以我才……”李心见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心急如焚,竟是爆发武力往前追去。
哗!
李心骤然伸手向对方抓去,却是不小心将女子随风荡起的面纱扯下。
“薰儿你!”
李心瞳孔骤然一缩,愣在当场,满脸惊恐万状!
只见被拉下面纱的女子,此时竟露出一张无鼻无嘴的脸庞!!!
……
“不!!!”
李心猛地从床上坐起,后背冷汗涔涔,面色苍白而无血色。
喘着粗气的李心,胸膛不断起伏,双眼失焦,无神地看着某处。
“大人!你怎么了?!”赵魁闻声连忙从外进屋。
见状,李心情绪逐渐缓和,道:“我的画呢?”
赵魁闻言,立马跑去寻画。
见尧剑一行人正在嬉笑,而大人的素木画板就在尧剑手中,便急忙将画板拿过,说道:“大人醒了。”
尧剑和珠儿一听,连忙跟着形色匆忙的赵魁走回了房间。
李心拿过画板,双眼瞪着手中之画,双肩微微颤抖,面色猛然一变:“鬼东西!这都是画的什么破东西!!!”
说完,李心竟是骤然用力,将整块素木板瞬间撕成四分五裂!
“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赵魁连忙捡起地上撕裂的素木画板,道:“这可是您认真画的薰儿小姐啊!”
“薰儿?!”李心双眼逐渐浮现血丝,转头狠狠盯向赵魁,低吼道:“这是薰儿?!你是瞎了吗!!这根本狗屁不是!!!”
而尧剑见状不对,连忙拉住赵魁,往屋外退去:“此时李心大人情绪极其不稳,还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一同退出木屋的赵魁,低着头,看着手中残缺的木板,低落道:“多好的一幅画啊,就这么没了……”
尧剑无语,满脸黑线地看着正在可惜那副画的赵魁,心想:看来李心大人没骂错,赵魁大哥你可能是真瞎啊!
而独留在屋中的李心突然心如刀绞,右手死死捂住胸口!
在他记忆中,似乎薰儿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她的五官愈发看不清。
就像李心的心被一层薄纱给蒙住了,看不清薰儿,看不清剑道,看不清所有的一切……
李心双眼未瞎,心却快瞎了。
……
院中,一桌一酒三人。
尧剑替赵魁倒满酒,见对方面容有些疲倦,轻声道:“赵魁大哥,现在还是让李心大人一个人静静吧。你忙了一整天也累了,休息会吧。”
赵魁仰首一口将酒饮尽后,长叹了一口气,小木凳在其庞大的身躯下,微微作响。
“薰儿小姐想必是才貌双全,且深爱着李心大人,所以大人才会一直走不出来吧。”
尧剑稍稍站起,继续给对方碗中盛满酒。
“不错,薰儿小姐貌若天仙不说,更是天资聪慧,小小年纪便已是剑师,当时与大人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赵魁说完,再次拿起酒碗一口饮尽,似要发泄出心中的那股不痛快。
倒酒时,尧剑轻声疑惑道:“不知李心大人为何如此执念于给薰儿小姐画一幅画像呢?”
赵魁闻言眼色一黯,低声道:“或许因为那是薰儿小姐唯一给他提过的要求吧。”
“要求?”尧剑把洒满的酒碗推至对方桌前,疑道。
“不错。”赵魁低头怔怔地看着酒碗,酒水微微荡漾如波光粼粼的湖面,反射的光影又映在他粗糙的脸庞上。
“薰儿小姐曾对李心大人说过,希望在他挂满剑谱、功法的房中,能有她的一幅画像,哪怕她不在身旁,这幅画也能陪着大人一起度过每一个日夜。”
赵魁说完,眼睑微垂,桌上的大手迟迟未举起面前的酒碗,而是双眼盯着碗中之酒,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薰儿小姐走后,悲痛欲绝的大人便骤然想起了这句话,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四处找人求画,似是成了他那一段时日里活着的唯一目的。”
珠儿听着,悄悄抱住身旁尧剑的手臂,似是要牢牢将其抓紧,防止尧剑哪一天也不见了。
感受到身旁动静的尧剑,轻轻揉了揉珠儿的头,握住对方的小手,继续倾听着赵魁的回忆。
“后来,大人屋中堆满了画师的画作,却没一幅能让他满意。所以,大人开始决定自己画,自己画出薰儿小姐的容颜。”
说着,赵魁抬头,双眼远眺着蔚蓝的天空,缓缓道:“或许这是大人能留住薰儿小姐的唯一方式了。”
……
“留存于画,守护一生。”
……
养心岛的夜,比湖外更显凉爽、静谧。
院中,柔和的月光下,喝得满脸通红的赵魁,在断断续续地叙说完李心的过往后,趴在木桌上呼呼大睡。
而木桌另一边,披着尧剑外衣的珠儿,正趴在对方怀中,一同安静地欣赏着这难得的月色。
“尧剑。”
“嗯?”
“你帮我也画一幅吧。”
“傻丫头,你就在我身旁,还画什么?”
“要是我,哪天不在了呢?”
“到那时,我肯定也不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