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司仪高声的喊着,沈正信却有些漫不经心,他早早的就让人打听过了,卢家的姑娘最是温婉孝顺,这样一个女人,几乎就是女诫女则写出来的典范,半点儿脾气都没有。他初初听人汇报的时候,还十分惊讶,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可现在,这样的女人,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说的好听些,那是温婉孝顺,说的难听些,那就是懦弱没主见。他沈正信的女人,将来就是侯府的主母,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当一个主母?
只可惜,爹这个人,就是太重信,说出来的话是绝对不会收回的。算了,反正只是一个女人,实在不行,就让她躲在院子里,别出来见人。懦弱些也好,省得闯祸了。
将新娘子送回洞房,沈正信就出来招呼客人了。老侯爷正端着酒杯哈哈大笑,伸手拍对面人的肩膀:“你儿子年纪不也不小了吗?什么时候成亲?”
“不着急不着急,都成亲了,孙子还会远吗?”旁边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老侯爷笑着说道,端着就被一饮而尽。沈正信忙走过去:“爹,你别喝太多。”
老侯爷身子不怎么好,早些年在战场,有些暗伤。平日里太医是不让他喝酒的,只是今儿可不一样,今儿是沈正信大喜的日子,老侯爷摆摆手:“不用管我,我今儿心里高兴,你成亲了,我高兴!你自己少喝一些,一会儿赶紧回去。”
沈正信点点头,沈和沈正武忙过来,一人扶了老侯爷,一人跟着沈正信:“爹,你就放心吧,有我跟着大哥,大哥定然不会喝多的。”
老侯爷点点头,见他们兄弟友睦,心里更高兴。
沈正信其实不太爱喝酒,等夜深了,客人都走了,立马吩咐人将老侯爷送回去休息。他自己回去洗了澡,这才进了新房。新娘子叫什么来着?姓卢,卢什么?
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进门就瞧见那女人坐在床沿,脸色有些发白,长的还是很不错的,沈侯爷打量了一番,一言不发,将床帘放下,发觉那女人的身子有些抖。他觉得有些没意思,可一想到之前,父亲高高兴兴的说,马上就能抱孙子了,沈侯爷就强忍着不耐翻身上去了。
虽然不太喜欢这女人,但沈侯爷也不是粗暴的人,也算是顾忌了那女人。可没想到,这女人简直就是个水井,一开始哭,眼泪就停不住了。面对这样的女人,沈正信再大的兴趣也没了,草草了事,翻身就睡去了。
若是按照沈正信自己的性子,他定是不会再理会这样的女人了。可他也知道,嫡子嫡孙最是重要。慢慢的,这女人总算是不哭了。沈正信这才松了一口气,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相处着。
不到半年,卢婉心就怀孕了。沈正信就像是完成了某一样差事,更不愿去卢婉心那里了。不光是因为不喜欢卢婉心,还因为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卢家有愁,但凡卢婉心去请安,总要给脸色看,回来卢婉心就哭,哭的沈正信更是厌烦。他不愿意看见卢婉心,也不愿意去看老太太。若不是因为父亲……
天底下的女人,怎么都是这样的烦人呢?
怀胎十月,卢婉心生了个女儿。沈正信有些失望,但老侯爷却十分高兴,好歹是嫡长孙女,老侯爷也亲自抱了几回,还亲自给取了名字,如意,如意,一生平安如意。上了几次折子,朝廷终于让沈正信袭爵了,从此,沈正信就是侯爷了。回头老太太再给卢婉心脸色的时候,老侯爷就有些不愿意了。
“她好歹是侯府的主母,你这样将人往泥地里踩,日后她还怎么当家?”
“就是不看在正信的面子上,你也得想想如意!那是如意的亲娘!”
“你若是不愿意看见她,不让她来请安不就行了吗?”
夫妻俩再次不欢而扫,老侯爷去前院书房,沈正信慢吞吞的跟着。
“正信,你别怨恨你娘,她心里也不舒服。”老侯爷瞧着沈正信脸色,招招手,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当年,你外祖家里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娘,我若是豁出侯府的爵位来……”
“爹,不是你的错!谁能保证,侯府的爵位就一定能救下外祖父家?”沈正信打断老侯爷的话,老侯爷摇摇头,脸色有些不好看,沈正信心里是有怒气的,但是这怒气,却不知道该对谁发。
对外祖家吧,外祖家早已经家破人亡了。对父亲吧,父亲一辈子重情重义却是改不了了。思来想去,心里对老太太的厌恶又添了几分,只是,那到底是亲娘。爹爹都不怨恨,自己凭什么去怨恨?
不管老太太再怎么不好,若是没她,世上也就没沈正信这个人。
怒火发不出来,憋在心里,沈正信的情绪就越发的少了,这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男男女女,爱来恨去,你对不住我我对不住你,有什么意思?
老侯爷身体并不怎么好,沈如意两岁的时候,老侯爷卧床不起了,沈正信是跟着老侯爷长大的,感情十分深厚,为了伺候老侯爷,就搬到前院书房去了。
“你娘不容易,你外祖父当年,对我也算有救命之恩,他外祖父不在了,我不能亏待了他唯一留下的女儿。”
“你要好好的照顾你二弟和三弟,他们虽然有些不成才,却也是你亲兄弟,你好好调教一番,将来也能帮你的忙。”
“侯府的爵位,一定要保住,这可是祖宗们拿命换来的。”
“你要好好的。”
老侯爷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糊涂的时候,就说对不住老太太,对不住沈正信,清醒的时候,就一样样的交代后事:“丧事不用办的太大,棺材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用那个就行,不用停棺太久,三天就行了。”
“爹,你别说丧气话,你一定能好的。”沈正信眼圈红红,一边喂药,一边坚定的说道,老侯爷只笑了笑,很平静的喝药。人都是要死的,他最看重的儿子已经有出息了,他的儿子也有女儿了,剩下的那两个也成亲了,他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老侯爷那身子,已经是油尽灯枯,哪怕是沈正信再孝顺,也没能留住老侯爷。丧事办完,沈正信大病一场,更是不愿意见老太太。只是想着父亲临死之前的交代,沈正信还是勉强自己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可逐渐的,他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卢婉心那女人,性子虽然懦弱的很,但身子也不算太差,怎么这段时间,就跟病入膏肓了一样呢?
父亲临死之前可是交代过,要善待这个故人之女的。这会儿父亲才刚过世,这女人若是死了,可怎么和父亲交代?
耐下性子,沈正信就查探了一番,然后就发现,卢婉心的饭菜里,被人动了手脚,因着自己不和卢婉心一起用膳,所以,那人才越来越胆大。
沈正信没往后继续查,因为不用猜他就知道动手的是谁。老太太对卢婉心不满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有些愤怒,卢婉心这女人,实在是个累赘,干什么都不行,还总是出状况。
一次两次的,等又出了几次情况,沈正信就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将人送到了庄子上,这样一来,卢婉心总不能活下去了吧?反正,她也有女儿了,性命也没大碍了,这样,也算是让父亲心安了吧?
前两年,沈正信还能想起来往庄子上送些银钱,但慢慢的,将忘记了。卢婉心的相貌,在他心里变的越来越淡。若非是老太太提起来,他都想不起来,他还有个女儿住在庄子上。
莫名的,沈正信就想起来,父亲还在的时候,还曾抱过这个女儿。于是,沈正信就派人去将那母女两个给接了归来。再见卢婉心,沈侯爷心里更是厌烦了。
这样的女人,竟是连在庄子上都过不好,原本也就只有一张脸能看,现在,连那一张脸都没有了!脸色蜡黄,头发干枯,神情畏畏缩缩,这还是侯府的主母吗?说是乞丐都有人信!
沈正信很是不耐烦的将人交给了王姨娘,王姨娘一向是聪明人,定是能妥当安置好这母女两个的。随后,沈正信就再也没有过问过这母女两个了。
四皇子上门提亲的时候,本来提的是云柔。后来,王姨娘说,沈如意的身份正匹配。沈正信就去问了卢婉心,卢婉心立马就点头了。
沈正信很是无所谓,反正,不是沈如意,就是沈云柔。不是四皇子,也总有别人,女孩子嘛,不总是要出嫁的吗?
可他没想到,忽然之间,卢婉心那女人就死了。沈正信有些想不明白,这女人是碍了谁的事儿?他是绝不相信卢婉心自己得病死了的,那陈嬷嬷多忠心一个人,主仆两个接连死了,说没问题谁信?
可他依然没查,左不过是那几个,查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王姨娘说,沈如意可怜,应该添些嫁妆,沈正信大笔一挥就同意了。侯府别的不多,就银子多。不过是一些嫁妆,他既然默认老太太将侯府往三房划拉,也就愿意给沈如意多添些嫁妆。
再后来,沈如意也死了。沈正信听闻消息,竟然有些想不起来沈如意长什么样子,记忆中,总是缩着脖子,弓着身子,从来都不曾抬头。
死了呀,沈正信叹口气。派人上门悼唁,一个丫鬟却冲出去撞死在他面前,说是沈如意是被韦侧妃害死的。沈正信虽然不在意这个女儿,却也不会放任她被害死,可人已经死了,沈正信能做的,就是让韦侧妃偿命。
可沈如意一死,侯府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先是沈云柔出嫁了,嫁的很不错,沈正信也没多管,却不料,沈云柔成亲三年,竟是难产死了。
二房和三房不知怎的,忽然闹了龌龊,三夫人给二夫人下了毒,二房的姑娘为母报仇,弄死了三夫人。老太太又惊又怒,气的中了风。
二老爷和三老爷反目成仇,兄弟两个见了面都恨不得吃了对方。
二老爷骑马出门,回来摔成了残废。
三老爷出门喝花酒,却染上了脏病,回来对老太太一阵吼,老太太被气死了。
办完丧事,沈正信做主分了家。老侯爷的遗言,他虽然完成的不好,却也是完成了。他照顾老太太到死,他和老二老三的关系都算不错,侯府的爵位也好好的,虽然明修是个庶子,但他在皇上面前,也还算说得上话,能将爵位传下来。
唯独没做好的,只有卢婉心这件事情了。
沈侯爷临死之前,对此表示了一番遗憾,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人啊,到底为什么活着呢?有什么意思呢?
“侯爷,侯爷?”心里那股遗憾还没散去,忽然就被人晃了两下,沈正信睁眼,就瞧见卢婉心的脸正悬在自己头顶,他愣了愣:“你来找我索命?”
那张脸露出些惊讶和哭笑不得:“你做噩梦了?我刚才发现你一直在抖,身上也有些发冷,是不是不舒服?我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给你把把脉?”
沈正信迷茫了好大一会儿,才算是清醒过来了,伸手将卢婉心搂在怀里:“嗯,做噩梦了,梦见你和如意都不见了,我找了半辈子……”
卢婉心迟疑了一下,伸手拍拍他后背:“那是做梦,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在吗?如意也快回来了,上次写信,说再有半个月就能到京城了,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了,到时候,让她回来住几天。”
沈正信笑着点点头,活着,其实还是挺好的。真感谢上天,没让婉心和如意像是梦里的人一样,要不然,这生命,也就太无趣了些。幸好,还有这两个人在,要不然,怕是自己就和梦里的那个沈正信一样了,不到四十,就永远的睡着了。
四皇子
“王爷,您过来了?”有小丫鬟站在廊檐下,瞧见他过来,忙对屋里喊了一句,然后,屋里的女人就急匆匆的迎了出来。李承瑞有些不耐烦,挥手打开了女人伸过来想要解开他衣扣的手:“月例发下去了?”
女人有些愣,随即赶紧点头:“已经发下去了,王爷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李承瑞冷笑了一声:“我怎么想起来问了?我若是不问,你是不是就要将韦侧妃的月例给全部吞了?”
对面的女人一脸迷茫:“吞了?什么吞了?”
李承瑞有些厌烦,这女人,总是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迷茫样子,可真是会装傻!要不是韦侧妃拿出了证据,说不定自己就真要相信这女人了。
“你还不承认?”李承瑞心里有一股戾气,伸手就扯了那女人过来:“沈如意,我告诉过你,既然嫁给了我,就安安分分的!你打压韦侧妃,不让她见我就算了,你是正妃,我给你几分面子,现在,你竟是将韦侧妃的月例都给吞了,你不知道她有了身孕吗?你是不是就盼着她房里没有炭火,冻坏了身子,然后小产?”
沈如意拼命摇头:“不是,我没有……”
“没有?到了这会儿你还狡辩?”李承瑞怒火更旺:“你真想本王给你看证据?你还要脸不要了?”
“不是,王爷你听我说……”沈如意急急的辩解,李承瑞却不愿意听,他在外面忙的很,整日里东奔西跑,回来还要应对这些女人家的事情,早就是满心不耐烦了,早先娶沈如意是为她背后的沈侯爷,可沈侯爷既然半分面子不给,那沈如意就没半点儿用处了。
若是她听话点儿,自己还能将她当个花瓶放着,不缺吃不缺穿的养着,可是这女人,未免太不识趣了些!既然半点儿用处都没有,还不赶紧安安分分的呆着!整日里,就弄些幺蛾子出来,只会争风吃醋,只会打压别的人!
越想越怒,李承瑞说话就没半分客气了:“既然你不会管家,那就不要管着了,将账本和钥匙拿来,以后,这王府就由韦侧妃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