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懊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太小了。只能捏得住十来个小石头吧，真是弱到家了。不过她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比较喜欢弱一点。毕竟女孩子长着一双可以捏住整个面包盘的手，总会更怪异吧？她瞥了一眼脚下，到处都是小石头。这倒是很好的发现，她想，其中还有很多棱角分明的。那些会更锋利，它们可不比圆滑的石头可爱。虽然她现在手里捏着的，大都是比较圆滑的。这些砸在浓雾身上伤害力度太小，但她现在可不怕，她有新发现。
她很快就扔完了手里的石头，它们全部砸在了浓雾的脑袋，腹部和尾巴上。说到打石头的精准度问题，则要完全归功于她小时候。柴田的爷爷在世时，曾教会了她如何打弹珠。在一面光滑又倾斜的地板上，她也想不明白那地板为何是倾斜的。总之竟然百发百中。当然了，爷爷要是听到这番自吹自擂的话估计得生气。她弯下腰又捡起了一捧石头，这回是尖锐的。她使劲儿砸向浓雾，她能看到它表情上的变化。更痛苦了，那就对了。
“嘿，你在打什么？”
男孩诧异地拉了柴田的肩膀一把。他确实感到诧异，这没有作假。他有些微微的兴奋。他和她们是同样的人。但真主原谅，他得装作看不见那些东西。
“虽然我平素很少管闲事，也觉得自己向来不是个乖巧的孩子。但你把石头扔进长辈们的水田里，这行为看上实在去比我更为调皮啊。这些秧苗都是长辈们辛辛苦苦栽下去的。这种小石头他们还会抽时间专门淘出来，丢置在一旁，或者倒进水流里。”
“看样子城市里的小姐们都不怎么懂得民间疾苦，更不会体恤村民啊。太让人失望了。”
看着男孩一脸的不满表情，柴田犹豫了片刻。她该不该无辜地解释一番，说空中明明悬着一个怪东西？但她确定男孩没有看见那团长着眼睛鼻子和嘴巴的浓雾。她刚开口说了一句话。男孩以为她生病了，千真万确。他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然后又放在自己的上面。我没有故意扔石头，我在打一个妖怪。这种解释未免太怪异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完全不能怪罪男孩啊。
“嘿，别说胡话了。你可能是刚刚喝了凉水，所以冷到了神经才会这样吧。快带着奶奶离开这里吧，你可以去我家住宿，我邀请你去。虽然也在村子里，但院落很大。因为我爷爷喜欢凉快宽敞的地方，所以我花很多钱整修。一年多才完全竣工呢。里面的摆设风格和地板，全部都是城里常用的，你应该不会不习惯。”
男孩笑着拍了一下柴田的肩膀。柴田觉得他一说起自己的房子，似乎就忘了她往水田里扔石头的事情。他竟然忘了，他前一秒他还在因为她扔石头而不满不是么。他没再说过一句怪罪她的话，她想，就这么一瞬间又回到了一副爽朗实诚的状态。
“谢谢你了，小伙子。不过我们马上就要回城里了。我们一定会再来这里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看你跟柴田貌似也聊得来，以后说不定真的会再见呢。”
李云湘睁开眼睛，伸了伸懒腰。柴田瞪大眼睛，她怀疑她压根就没有睡着过。她总是这样。冷不丁会给自己一个我偷听到你和某位同学讲的电话啦，你自言自语说又肥了吗，之类的惊喜。
“啊？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柴田，我刚刚听奶奶这么叫你。”男孩突然说。
“额……是啊。也不早了呢，开车要好几个小时。不过也不算远，这次主要是来得太匆忙，生活用品完全没有准备。下次来的话说不定会常驻。”对于男孩前后的情绪变化，她还没有缓过劲来。她回答时语气没什么不对，这倒是。但总觉得把话说得太干涩。有些不自然吧，真丢人。
“真遗憾，我还想带你去参观一下我亲自设计的院子呢。晚上那儿会有很多飞蜓，它们的翅膀薄如蝉翼。”
他突然一下子就说起了这句话。得表现得热切一些才对吧，他想，但她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呢。
“我叫木子。”
他想从柴田手里拿起一块小石头来写给她看，但不是很顺利。柴田的手太软了，他抓了好几次，突然就有些心慌。也不知道慌什么，写在土里的字也比平常丑了很多。
这时候李云湘起身了。她折起一棵野草捻在手中，对着虚空画了几道弯弯绕绕的东西。柴田所站的位置正好对着李云湘，她一双眼睛瞪着那道奇怪的文字符号。很奇怪，她竟然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奶奶画的那东西，很像是老人们传说中的捉鬼符吧。她看见李云湘把捉鬼符印在手心上，然后对着空中的那团浓雾一拍。捉鬼符就贴在了浓雾的脑袋上。浓雾开始渐渐地被周围的空气净化掉，最后消失无踪。她只好吃惊地捂住了嘴巴，只能这样了嘛。
木子眼角瞥见失神的柴田，嘴角倏地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么好看的捉鬼符。柴田世家，果然不是好惹的。虽然隐姓埋名，到底还是怀念昔日光辉呢。要不然为何非要取柴田这两个字给这丫头呢，还要不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回到这里。这样看来，这丫头如果是独生女的话……
“田，时候不早了。”
李云湘望着一脸惊诧的柴田，没有作出任何解释。这种事情没必要在外面交谈。最好有热腾腾的咖啡和刚出炉的面包才行，鹍鸡也好。
木子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想说的话讲完，一行人就已经走到了马路旁边。阳光依旧温温的，斜挂在西边的云层间。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太阳很好看，很奇怪。
临走时，木子把那一袋野菜全都送给了柴田，但却掏出了底部的几颗板姜苕。唯恐柴田认为他小气，他重复念叨了几遍：“这东西长得又丑又黑，我想你不太可能喜欢。我爷爷爱吃，所以决定带给他。”
“那可不一定啊。”李云湘坐在驾驶位上探出头来，“不过既然是挖给爷爷吃的，可是一片孝心呢。你带回去，最好今晚就吃掉吧，新鲜才好呢！”
“你们想吃的话，我下次可以放在保鲜机构寄过去的！”
“对吧，可以发微信！”
木子赶紧这样说，他还想加几句话，但李云湘已经启动了车子。
柴田坐在车上，她透过玻璃看到木子还站在原地，他在望着车子的方向发呆。其实她还挺喜欢这座小村落的，空气很好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