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就算不是全数经历,也总有一两件你逃不脱。若是家人经历这些,难免是心乱如麻!
顾沉也不外乎如此。
“顾小公子先天不足,当年老衲便告知过小公子出生必活不过六岁,只是当时顾夫人爱子心切,以催胎之法将顾小公子早产于世伤及心脉,如今寒症发作。老衲也只能暂时缓解病情,至于根除病根…老衲实在是无能为力。”普仁替顾珩玉把脉之后,既是惋惜又是无奈。
短短几天时间,傅莲衣已哭晕了好几次。原本婚后渐渐从少女的妙曼变得丰满些的身材都消瘦得不成样子。
如今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死亡边缘徘徊。
痛苦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抓着木椅把手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顾沉见顾珩玉小脸绯红,呼吸急促,眉头紧皱,好是痛苦。
恨不得把这份痛苦百倍千倍的转换到他自己身上,让他去替顾珩玉承受这苦。
“大师,若是有什么难寻之物,你只管告诉顾某,哪怕舍去这条性命,顾某也一定取来。只望大师能妙手回春,救治我儿。”
顾沉心一横,对普仁这般说道。
普仁闻言,皱眉叹气。“顾公子,并非老衲不愿出手相助。实是顾小公子的病老衲无从下手,顾公子还是早些另请高明吧。”
“连医仙普仁大师都无能为力,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救我儿。”顾沉苦笑着。
“还有人。”一道如黄莺轻啼一样动听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众人都抬眼望去,只见一紫衣女子自门外走了进来。
看清来人,傅莲衣的眼底升起几分寒意,声音因这几日哭多了,带着几分沙哑:“江浸月。”见来人是江浸月,顾沉有些诧异:“浸月?”
“江浸月,你来做什么?”傅莲衣死死的盯着走近的江浸月。“来救珩玉的。”苏千珩也自门外走进屋里来。
苏千珩与江浸月对视一眼,江浸月点了点头扬声道:“玉髓芝可起死人肉白骨,补命根之先天不足,复元气之后天受损。若有此药,顾珩玉的病必可痊愈。”
一句话,给了顾沉夫妻二人无限的希望。
不过,普仁听此话后,紧皱的眉头并未得到疏解:“玉髓芝被称仙草,的确如江姑娘所说起死人肉白骨,补命根之先天不足之奇效。可这玉髓芝要以独特的方法吸收方可生效。更何况早在百年之前,玉髓芝便消失于江湖之中了,百余年不见踪影。如何去寻?”
顾沉深知若不知其下落,苏千珩段不敢顶着傅莲衣随时会发怒的风险将江浸月带来见他。
“东西在哪儿?”顾沉开口问道。苏千珩勾唇一笑:“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救珩玉,那个人,一定是苏蘼。”溺水阁千婳楼里的宝贝数不胜数,灵药也一定有。
玉髓芝,溺水阁,苏蘼。
看了眼痛苦不堪的顾珩玉,又想到那刁钻的苏蘼。顾沉叹了口气道:“我即刻启程,去花都溺水阁。”傅莲衣闻言一把抓住准备离开的顾沉的衣袖,眼中是无尽的担心:“顾沉……”
顾沉轻轻拍了拍傅莲衣的手,淡淡一笑道:“待我回来玉儿便有救了……放心。”
普智见顾沉去心已炙,便不多加阻拦。只是嘱咐道:“苏蘼这小妖女为人阴险毒辣,顾公子可千万要多加小心。”顾沉点头,对苏千珩道:“千珩,莲衣和玉儿就麻烦你照顾了。”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早去早回!”苏千珩骂了句,目光一柔。走近顾沉身边,在其耳边轻声说道:“切记那鬼丫头心思密花样多,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还有,那丫头近日不在溺水阁。在花都往南二十里的桃花谷雪云山庄。”
顾沉拍了拍苏千珩的肩膀:“谢了。”
顾沉顷刻便离开了明空山,往花都策马而去。快马加鞭赶了三天的路,顾沉在第四天夕阳西下之前到达了花都,随意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夜里,顾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当年一别,本以为不久便会重逢,只是没想到一别便是六年。”想起明明这六年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凑在一起,他们可见面的次数还是挺多的,可没有哪一次苏蘼来过。顾沉蓦然一笑,有些自嘲亦有些失落“苏蘼,你竟如此不愿见我。”自嘲后又发现,自己当真是把苏蘼六年前那句重逢之日定当不约远牢牢记在心里了。
实在是睡不着。顾沉推开窗户,巧施轻功飞于屋顶。躺在屋顶上,望着天边月。心不由宁静下来。
这月,像极了六年前那晚的月。只是,美好的氛围被这些不速之客扰乱了。几名白衣女子立于房檐之上,将顾沉团团围住。数把长剑齐刷刷的指向顾沉,映着月光,泛着寒光。
顾沉一扫几名白衣女子,挑了挑眉:“顾沉与蒆翎馆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几位找顾沉有何贵干?”为首的白衣女子用剑指着顾沉,冷言冷语:“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闻言,顾沉眉头一皱。“顾某做了何事竟招来杀身之祸?”
“想知道原因去问苏蘼吧!”白衣女子一挥剑,众人群起而攻之。可谁知顾沉不躲也不闪,稳稳的站在原地。眼看长剑就要刺入心口了,顾沉一声怒喝:“滚!”
强大的灵力自体内外放,竟将所有人震飞出去数米,险些掉下房顶。可见武功之高强,内力之深厚。
顾沉居高临下的看着口吐鲜血的白衣女子。“我无意取尔等性命,莫再多加纠缠……不想死的,滚!”
这等实力若想杀她们是何等的容易,不走的是傻子!几名白衣女子连忙逃了。
顾沉抬头望着天边的月亮,眼中的隐隐的阴鸷与怒气全数散去,独剩下自嘲与那几丝不知名的情绪。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可奈何。
“苏蘼,你这礼送得可真好。”
翌日?,顾沉便离开了客栈,直奔雪云山庄而去。这桃花谷,世人皆称之为仙境。不为其他,只为这谷中桃花四季不败,四季变化不同。
到桃花谷时已是下午。
“顾公子,我家主子已经恭候多时了。”顾沉刚到这桃花谷,便见一家仆在等着他。顾沉随家仆进入桃花谷,如今春季三月,正是桃花灿烂之际。整个桃花谷是一片桃色,美不胜收。
“顾公子,请。”家仆领着顾沉来到了后花园。随后,转身离开。婉转的琴声传入耳中,丝丝缕缕扣人心弦。
青石小径的尽头是一扇拱门,门上匾额洋洋洒洒写着“沁芳园”。穿过拱门,园内有一颗参天大树,不知是何树,茂盛的绿叶夹杂着宛如繁星的白色小花。园中还有一凉亭,亭中一桌一椅一香一琴一人。
桌是上好的大理石?,椅是上好的楠木,香是安神的清骨香,琴是千金难寻的凤梧琴,人是绝世的美人,一颦一笑都是动人心魄。顾沉不由暗暗叹气,可惜啊,却是带毒的美人,可远观而不可近处。
六年未见,她依旧是当年那番模样。
“来啦,坐。”苏蘼从顾沉踏进沁芳园那一刻便盯上了他。可,这人却站在门口盯着她发起呆来了。被顾沉盯得浑身不自在,苏蘼差点就一玉骨针给他栽过去了。
苏蘼走到大树下的石桌前坐着,顾沉也跟了过去。“苏千珩告诉你我在这儿的吧!”苏蘼倒了杯茶,悠闲的喝着,并没有理会顾沉那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一杯茶,被苏蘼有一口没一口的喝去了一半。
“你既派人在谷口等我,便是已知晓我的来意了。”顾沉终于开口了。苏蘼勾唇一笑?,放下手中的羊脂玉茶杯。“我当你真不准备向我开口呢。”顾沉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看着笑眯眯的苏蘼。
“只要你能救玉儿,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苏蘼起身走到大树下的秋千上坐下,打开折扇慢悠悠的扇着歪着头笑嘻嘻的看着顾沉。“顾公子言重了,我要你的命干嘛?”
顾沉挑了挑眉,装,你好好装。“这就要问苏姑娘了,在下是做了什么惹姑娘生气的事吗?姑娘为何找人杀我?”
苏蘼猜准了他会这么问,折扇半掩面容,笑道:“六年不见,送了个见面礼而已,而且……”上下打量了顾沉一番,“顾公子不也安然无恙吗?”
不是,听你这意思好像对他安然无恙的来很不满意!
“那你想要什么?”顾沉看着苏蘼问道。“我需要什么……这话问得好!你知道的我苏蘼要的,从来都是别人给不起的。”苏蘼妖媚的一笑,将折扇收起,缓缓走至顾沉身旁。
用折扇挑起顾沉的下颚。勾魂摄魄的眼睛盯着顾沉浅褐色的眸子翩翩一笑。“你,当真想好了?”
顾沉伸手轻轻推开苏蘼挑着他下颚的那把扇子,坚定的看着苏蘼:“只要你能救玉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苏蘼笑得像只阴谋得逞的狐狸:“好,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看着苏蘼的笑容,顾沉总觉得自己掉到苏蘼挖的坑里了。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有认命的份儿!谁叫他有求于人呢!
顾沉站起身与苏蘼对立,恭恭敬敬的伸手向着苏蘼。“那,就请苏姑娘把玉髓芝给在下吧。”
苏蘼盯着顾沉,闻言勾起了嘴角。“我很想知道……是谁告诉咱们天君大人玉髓芝在我手里的?嗯……苏千珩……还是……”苏蘼盯着顾沉说出了自己早已心知肚明的那三个字:“江浸月?”
顾沉不答,只任她猜渡。因为他知道苏蘼早就有了答案。不过是寻思着怎么逗自己罢了。
苏蘼慢悠悠的将剩下的半杯茶给喝了,“那东西先前我的确有,可如今……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