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一开始并不顺利。他们这次支教对象是镇子上一所小学的学生。学校位置相对偏，坐落在山脚下，为方便不少从山上下来的孩子就读。小学生刚放寒假自然不想又回学校，来了一天拿了给他们准备的手套耳套等新年礼物，人就渐渐少了，第三天来的就稀稀拉拉。原以为红会人手不够，这下一对一辅导都足够。
每个人心里的失落越来越重。本来到了这个什么都显得落后什么都好像买不到的镇子，没吃过苦的大学生就不适应，面对没几人可讲的教室，以及结束后洗澡能洗出冷水的宾馆，来时有多少热情此刻都一点不剩，很快就有人提出类似打道回府的提议，谁不想回家过年……
路恩不想，却不是因为家里的难堪。她只是单纯觉得，既然来了，就不能什么都没做就离开。
“师师，你也想走吗？”
师师看出她所想：“你想做什么？”
“我想上山。听那个村支书说，山上有些孩子年后也不会回来上学，我想去做做家访。”
“你真觉得短短十多天就能改变什么？你预备说的那些话，村支书可能都说过，有什么用？”
“你帮我写的的，温暖送到了，还有希望呢？”
师师摇了摇头，回了房间。路恩正要一个人出发，看到师师很快出来，换了双鞋，背着个包，说：“你一个人，可能你晚上回不来我还以为你在山上做客。”
山上温度低，这两天下过雨，走到高处还有小雪飘下来，让路面有点滑。山的坡度不算抖，但路恩是头一回走，好几次不是身后的师师托着她，她准要滑跤。
“现在体验到上山下乡的生活多不容易了吧。”师师嘲笑她这个“城里人”。
“我没习惯而已。”路恩说，“对于山上长大的孩子，这个早就克服了。孩子们不去上学，也不单纯是因为路远，更多是觉得上学没必要，孩子自己想玩，或者是家长觉得孩子长大就该干活了，还读什么书，读了也没用，这才是扎根于偏远贫困地区残酷而又普遍的现实。”
“你知道还……“一路上师师心里是有气的。
“我只是希望他们中有更多人能变成跟师师你一样的人。”
她们到达第一户人家，路恩拿出背包里简装的家庭医药箱，说是代表村支书来送温暖。大人听了才热情邀请她们进屋，三个小孩围了过来。路恩一一讲解里面的用法，三个小孩总是等不及问她“那这个是做什么的。”
后上山找她们的李斯和柏霆知道她们无碍，就去了另一户人家。两家离得近，那户小男孩儿就把他们带了过来，一起听路恩的卫生课。路恩正讲到致病菌和有益菌。
“哥哥，这个姐姐讲的比你好听！”诚实的小男孩闹了李斯一个大红脸。
小女孩觉得李斯长的好看，维护说：“杨杨，那可是姐姐班上的第一名，姐姐说是超级学霸，你还嫌弃！你自己听不懂吧！”
是叫杨杨啊？路恩望了眼师师，都兴这样起名呐。叫杨杨的小男孩挠挠头，想了想问：“哥哥姐姐，大学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离我们这儿很远很远？如果我去了是不是也能什么都知道，像你们一样厉害？”
“你又胡说了，你怎么上大学啊？才四年级，我都听见你爸妈商量着不让你读了。我爸妈可能也不让我读了，因为我是女娃……“
先前的笑声陷入了沉默，直到柏霆拍了俩孩子，“有志气就是好事！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让你们读！你们就是家庭的希望，叔叔婶婶会不让你们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大人尴尬地笑了笑。读书无用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针对他们的工作路恩知道任重道远。
“也不是什么都能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会想去知道什么，就是在上大学之前你们找到热爱的东西。像姐姐学化学，你们可能不晓得是什么，就是创造新物质的科学，比如研究治疗感冒癌症的药，还有疫苗这类。姐姐想学这个，是小时候听妈妈讲的一个故事。你们知道糖丸爷爷是谁吗？”路恩看孩子们摇头之后她接着说，“你们都打过一种疫苗，是预防脊髓灰质炎的，也叫小儿麻痹症，知道这是什么病吗？在以前跟你们一样大的小孩得了这个病，会瘦到只剩骨头，站不起来也动不了，而且这个病会传染，十分可怕。但是现在，你们打了那个疫苗就不会患这种病，而发现疫苗的就是糖丸爷爷，他的名字叫顾方舟。那时条件很艰苦，实验室啊研究工具啊都要自己想办法，他们呆的地方又潮又湿，还会漏雨，裤子经常都干不了，但什么苦什么累糖丸爷爷都扛过来了，因为他有一个目标，就是不想再看到孩子生那样的病。姐姐也一样，会坚持下去！”
不知不觉天黑，他们要尽快下山。杨杨想起来问师师：“姐姐，你学的什么？”
“财务管理，就是学怎么钱生钱。”路恩以为师师已经说完了，却听到师师叹了口气，“姐姐小时候家里穷，穷到没钱读书，因为别人借我家的钱不给利息甚至还不还，我家借人家的要给高利息还利滚利。后来我读了书，就明白了这借条和欠条之间的就是差价，赚钱的总是中间商。比方说你们挖的松露，卖给来收的人两三百一斤，他们转卖却能一两千。”
杨杨几个小孩露出一脸崇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