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雨落在屋顶滴答作响,外头的树叶则发出沙沙的沉闷声响。
这样嘈杂的夜里,别说是脚步声了,就连喊叫声恐怕也难以让人听见。
百福寺的客房熏染着惯有的檀香气味,倒有几分安神静心的功效。
屋内灯火如豆,到了下半夜,星雪在外间早已酣睡过去。
陆晚霏睁着双眼望着头顶的一片漆黑,又翻了个身。
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丑时了,估摸着寺中的僧人也都已经睡熟。
突然,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外头的雨声顿时清晰了几分。
两道身影蹑手蹑脚进了屋,慢慢靠近陆晚霏的床边。
来了!
陆晚霏闭着双眼,竖起耳朵听着细微的动静。
不多时,一股异香钻入陆晚霏的鼻尖,沉闷的气味叫人有些喘不过气。
“姑娘,二姑娘会不会突然醒过来呀?”静雪拉了拉陆晚霜的衣袖,小声问道。
“闭嘴!”陆晚霜低斥一声。
她也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难免心慌,静雪这时候还说些有的没的,是嫌她的胆子太大吗。
静雪立时禁了声,却迟迟不敢上前。
“怕什么,她已经中了迷香,到天亮也醒不过来。”陆晚霜将静雪推至床边,从袖中掏出一支火折子来吹亮。
静雪为难地看着沉睡的陆晚霏,迟迟不敢动手。
“还愣着干什么,再磨蹭天都要亮了!”陆晚霜催促道。
“可是,这样做定会令二姑娘身败名裂,也令陆家颜面扫地。只怕到那时姑娘的亲事也会受影响......”静雪犹豫再三。
事情若是败露,陆家大爷和二爷定然会将自己打死的!
“放心,百福寺香客不多,父亲到时候稍加打点定然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至于陆晚霏,她身败名裂才好呢!”陆晚霜嗤笑一声,微微火光下映着的俏脸如鬼魅般骇人。
静雪无奈,只好动手将陆晚霏从床上背起。
主仆二人动作极轻,并未惊动睡在外间的星雪。
出了房门,静雪像是得了个烫手山芋般,直奔隔院僧侣的住所,生怕路上叫人瞧见了。
白日里静雪找人打听过,寻常的僧侣都睡在西院的大通铺,只有主持、方丈等人是东院单独一间的。
“姑娘,屋子里头上了门闩,咱们也进不去啊。”到了院中,静雪又打起了退堂鼓。
这要是被哪个起夜的僧人瞧见了,说不定会把她当贼人给抓起来呢。
“你绕到后头瞧瞧,后窗应该是开着的。”陆晚霜轻声说道。
静雪将陆晚霏放倒在门口,穿过一侧的月亮门绕到了后头。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一位主子。
半夜三更的还要翻进和尚的房间,说出去真是丢人。
正走着,静雪感到眼前越来越模糊,一个踉跄,倒下身去。
这边屋子门口,陆晚霜同样感到脑袋晕晕的,视线逐渐寻不到焦点。
怎么回事,她分明服过解药呀。
一记重响,陆晚霜直直晕倒在了地上。
雨声沉闷,漫天而来的声响掩盖了一切。
陆晚霏睁开眼睛揉了揉,望着地上的人影时神色如冰。
她果然耐不住,如此着急便下手了。
好在白日里白霁月给了她一个香包,说是山间多蛇虫,防身用的。
没想到竟还有化解迷香的功效,实在是运气。
晚间她虽命星雪去后山挖了些草乌来,制成了简单的迷药。
可瞧着陆晚霜能够走到这儿,足见迷药的效果实在一般。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费力气将那主仆二人拖过来。
“需要帮忙吗?”隔着厚重的雨声,男子清亮的声音仿佛从千里之外幽幽传来,叫人听不真切。
陆晚霏下意识抬头,只见白晟月一席玄衣,信步而来。
她猛地一惊,看着眼前的男子有些难以置信。
心中突然冒出许多的疑问来,她一时竟不知从何而问。
白晟月已走到她跟前,掏出一枚薄薄的刀片对着房门鼓捣了几下,门闩已然落在了地上。
在这样的雨夜,屋内熟睡之人听不见半点声响。
白晟月入内点了迷香,这才折返回来望着陆晚霜道,“我负责将她拖入房内,剩下的事还是得你来。”
陆晚霏倏地瞪大了眼睛。
白晟月好像什么都知道,还帮她布置现场?
这下倒是落了个大秘密在他手里。
说着,白晟月拽起陆晚霜的后衣领,准备拖进屋里。
“等等。”陆晚霏突然按住了白晟月的手腕。
“怎么了?不忍心?”白晟月笑笑。
“后窗那儿还有个人,帮我将她弄进屋里。”陆晚霏淡淡说道。
白晟月一愣,继而颔首,推开后窗一把将静雪拽进屋里。
四四方方的床榻上,歪躺着一个男子,好在夜里微凉,男子盖着薄被。
陆晚霏脱下静雪的外衫,将她丢在了男子身旁。
后又托白晟月将陆晚霜丢到了后窗外头。
一切处理完毕,二人插上门闩从后窗翻了出去,动作干脆。
回到自己院中,陆晚霏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你房中的迷香还未散尽,先去我屋里坐会儿吧。”白晟月站在陆晚霏身侧,体贴地说道。
陆晚霏迟疑片刻,默声跟了上去。
也不是头一回独处了,想来白晟月那小子也不敢做出什么越矩之事来。
屋中点上烛火,顿时亮堂了几分。
因方才受了寒气,陆晚霏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白晟月睨了她一眼,取了锦被给她裹上,又沏了杯热茶来递给她。
“你方才为何会出现在那儿。”陆晚霏声音轻轻的,垂眸问道。
“起夜时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我就跟上前瞧了瞧,谁知道是你呀。”白晟月漫不经心说着。
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担心陆晚霏,所以整夜守在她的房间周围呢。
陆晚霏微微颔首,没再多问。
“不过,你当真就这么放过陆晚霜了?我若没猜错,她这是要把你往老——方丈的房里送啊。”
哼,要不是晚霏醒了,他定会将那主仆二人都塞进老秃驴的被窝里去。
“放过?我看着像是个慈悲之人吗?”陆晚霏神色转冷,脸上如笼着一层寒霜一般。
她可是从地狱侥幸爬回来的。
对仇人善良?她吃饱了撑的?
“今日这样的小伎俩不过是个利息,哪能这样便宜了陆晚霜。”陆晚霏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
她身子缩成一团窝在锦被里,活像是一只小刺猬。
白晟月跟着笑了笑,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张白净又让人惊艳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