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射进树林,木赤睁开眼睛,看见二兽正在撕布条给金铭裹伤,他惊骇的看着二兽,一动不动的坐着。金铭看见木赤醒了,就微笑着说:”我自己弄的,没有一点儿伤,那贼如何会相信?”二兽也笑了笑,表示只能这样,并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木赤转到二兽的背后,看着还浸着血的布条,勇敢的转到金铭面前:”那我也弄点伤”金铭由于二兽布条勒的紧,就呲着呲牙说:”你们不用,你们身上的伤够多的了,并且你们没有打仗,不用的。”包裹好后,四人吃些干粮上马直奔大道。
金铭已经想好了,他们将直奔白鱼谷。当年贼巢被剿,唐军退回后,党项贼依旧又回到那里设为老巢。不是党项贼笨不去别的地方重新建山寨,是这白鱼谷易守难攻,而且离商路较近,利于发展壮大。
唐军太强大了,硬打硬冲才攻进去的,屠灭贼众还席卷了所有财物。可是回鹘军队就不行了,不知敌情绝对攻不进去的,只能智取。视情况随即应变,是当斥候的基本本领。
来到白鱼谷口,看到党项哨探身影,金铭装着滚鞍落马。二兽赶紧翻身下马,扶住金铭,叫到:”二当家!二当家!千万挺住!这就到了。”二童看到金铭背上血迹已浸了一大片,就嚎啕大哭。党项哨探本来要放箭阻止的,看到这番情景,就呼啦的围上来,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大呼小叫的?”金铭艰难的睁开眼,有气无力的说:”快,快叫屈西勇将军,我有重大军情禀报!”党项哨探半信半疑的说:”有何事找屈大骚!”
金铭也不说话,头一歪又昏过去,那哨探无奈吩咐一贼去找那屈西勇。不大一会儿,一党项大汉骂骂咧咧的走过来:”是他娘的谁要找老子?”走至近前,看着唯一的一个大人昏倒在地,身边三个小孩哭得跟泪人一般,就照金铭腿上踢了一脚问:”找老子的是你,坏了老子的好事!”猛然觉得身边那俩小孩有点面熟,就仔细看了看,又问:”啊哦?是你们俩小屁孩,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金铭听到这厮已认出二童,就装着醒过来,抱住屈西勇的腿,边哭边说:”野利兄弟死了,那唐使也被抢走了,我的山寨也被杀光了,是回鹘人干的,将军要替我们报仇啊!”说完又装着昏过去了,屈西勇抽出脚,吩咐道:”都他娘的是没眼色的货,快抬进寨中医治!”说完就转身大踏步的走了,走了还嚷嚷着:”野利不器死就死球了,还报个屁仇!”
众哨探无奈将金铭抱起趴在马鞍上,引着四人进入白鱼谷口,一老家伙还问道:“你们狼头寨真是不堪,几个回鹘人就翻了你们山寨?二兽边偷眼观看着白鱼谷边回他道:”是回鹘军队!可不是几个回鹘人?“那老家伙回头瞪了他一眼骂道:”小屁孩儿脾气还不小,你们今天搅了屈大骚入洞房,看他怎么收拾你们。“只听另外一人骂道:”那屈大骚哪一天不入洞房,干了那么多娘们,一个仔儿都不会下,恐怕是走错门儿了吧?”那老家伙也骂道:“就你能!让屈大骚听见,看不煽了你!”
一群人边走边骂,二兽却偷眼观察着,就见这个谷口很小,又居高临下,确实不好攻打,寨墙之上又布满了贼人,拿着强弓对着谷外。看见整根木料打造的寨墙,有些地方是焦黑焦黑的,似是火烧的痕迹,就知道唐军是怎么攻上去的了。进入谷中是很大的倒葫芦形,前面的葫芦大,后面的葫芦小,依着山势建有大小各种木屋,越往上走木屋越大,中间高台之上一座大帐,护卫森严。
众哨探停在一座木屋前,上前敲门,屋内一中年人开门问道:”怎么啦?谁病了?”那人走出门外。二兽看到此人个子低矮且肚大如猪,圆头圆脸,似有中原人的面相,穿着中原人的衣衫,挂了一领羊皮坎肩。
由于午时刚过,那人可能正在午睡,被人吵醒,睡眼朦胧的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俯身望了望金铭,又看了看伤势,吩咐将人扶进屋中。屋中很暗,在窗边有一小木床,什么都没铺,就像一杀猪的案子。吩咐将金铭抬着趴在案子上,就将其余人轰了出去,屋内仅剩二兽。
那郎中也不看二兽一眼,取出剪刀就剪开裹伤的布条,将伤口露出,端了碗盐水就倒进伤口,痛的金铭嗷的叫了起来,然后用干净布将伤口蘸干净,也不缝针,取出一瓶药粉倒在伤口上,迅速的止住了血,剪块纱布在盐水中蘸了蘸,沥干,贴上去,就重新用布带裹好,叫金铭自己下来,然后才用眼盯着二兽,用嘴哝了一下,说:”爬上去”二兽乖乖的爬上去,那人依法泡制做了一遍刚才的过程就将二人轰出门外,关门接着睡。
四个人坐在门口台阶上,正不知下来怎么办呢,就见到屈西勇一摇三晃的走过来,很嚣张的喝道:”走吧,跟我去过堂,看你们到底都他娘的是什么人?”四人跟着他直奔那大帐,护卫上来阻拦,被他一挥手,护卫就退了回去,进到帐中见上座一人更是凶神恶煞一般,八名着盔甲的侍卫两旁站立着。
那屈西勇厉声喝道:”都他娘的傻愣着干啥?还不见过野利老大!”金铭眼见此情景,也不惧怕,恭手向上一拜,抬起脸来已是泪流满面:”老大啊!要为不器兄弟报仇啊!”上面那贼酋厉声问道:”我三弟是怎么死的?你等又是何人?”金铭就将前夜编的托词声泪俱下的说了个遍,抬头看时感觉那贼酋的面色似是将信将疑,刚要再说就听那贼酋问道:”那三个小孩子是怎么回事?”
屈西勇就抢着说了野利不器怎么抢了两个小孩,又是怎么打算的。还劝说野利老大说:”不种大哥,不器兄弟死在了回鹘人手里,就别想着报仇了!咱都现实一点,回鹘人如今势大,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再说咱做马贼的命贱,死了就死了,只要活着快活逍遥,想多了岂不是自找不痛快!“没等他胡咧咧完,就见座上的野利不种老贼立马站起暴喝道:”滚出去!谁说老子是马贼?老子是党项野利部首领。“
看着屈西勇仓皇逃窜后才气呼呼坐下骂道:”这个混蛋怎么也会是个党项人,党项人有仇必报的性子他怎么没有?明日老子便蓬首垢面,赤足禁肉,不报此仇,决不罢休!“
经过屈西勇这一搅和,那贼酋似乎是相信了,问道:”你说你与那药贼有血海深仇,还说与我那三弟要一起,赴中原刺杀于他,可是真的?”金铭立刻上前跪倒,指天发誓道:”那药彦稠老贼屠我全家三十六口,我岂能在此苟活,本来与不器兄弟商议好将这唐使押来,就远赴中原,手刃那老贼,只是那回鹘军偷袭我狼头寨,不器兄弟为掩护我才被乱箭射死,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啊!”说完又是嚎哭不止。
那贼酋得此誓言已是信以为真,慌忙走下来扶起金铭,命手下人看座,悲痛的说道:”你与我那三弟即已结金义,你就是我的兄弟,将伤养好,任你去留。那回鹘人的仇,我不会罢休的!”并吩咐手下带二兽三个去吃点东西,二人似亲兄弟一样握着手开始套近乎。
那野利贼酋既已相信金铭的谎言,金铭就安心住下养伤,闲暇之时一个人在谷中闲逛,并吩咐二兽带木赤,索赤二兄弟苦练马术,次日被郎中撞见,拉他去屋中换药,还说伤口挺深的,如不及时换药会化脓,危及生命,重新展开伤口,那郎中用盐水清洗完伤口,竟用烈酒倒入伤口,金明只觉得钻心的疼痛,心里骂二兽那小子下手太狠了。可转念一想,伤口若太轻,表演起来也不像。裹好伤口。
正想问那郎中可否是中原人,就见一前日的哨探来找他,说他有几个兄弟来找他,令金铭大吃一惊,心里紧急盘算着,脚下却不停,来到寨门口,就见果真是狼头寨的几位兄弟在那大呼小叫的,口口声声要见二当家的,其中还有生皮,金铭眼泪汪汪,听他们诉说完就吩咐道:”众位兄弟,狼头寨已不在,大当家的也被害了,你们也散了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这二当家的,不敢再当马贼了,就委屈在这里做个小喽罗了,你们走吧。”生皮上前小声告诉他,狼头寨已解散,还弄了不少尸体在上面,然后就哭喊着带人走了。
这出戏演完金铭彻底放心了,心里想着这是谁谋划的这么精细,回去后得好好谢谢他,否则那贼酋如果怀疑,去狼头寨一看就全露馅了,想想就后怕,脑门上直冒汗,后脊梁骨都是冰凉的。
这些自然是羊啸所为,本欲与金铭商议的,可金铭心急立功打马就走,无奈羊啸才让生皮领着前去狼头寨,说服二当家的把狼头寨做了伪装之后,带众喽啰离开山寨而回。
且说金铭回寨中,欲与那郎中攀谈,却被屈西勇劫住,欲报被斥责之恨,金铭忙解释说:”将军且放宽心,我等四人待养好伤,就离开白鱼谷赴中原,完成野利不器兄弟未完成之心愿,不会与将军为仇的!”屈西勇怨气消了些道:”你莫再催促大将军,去向回鹘军报仇了,我等是做马贼的,岂能与军队为敌,我且问你,那中原使者你可见过?”
金铭肯定的回道:”当然见过,我还抽了那鼓舌之徒几十马鞭,那儒生被抽到昏厥过去,然后绑在马柱上了,逃出山寨之时,顾不上他了。”屈西勇盛气凌人的质问道:”我看你也是鼓舌之徒,你可敢带我去甘州将那鼓舌之徒杀了!”金铭忙摇头:”不敢,那些回鹘兵骁勇善战,进了甘州,就怕出不来了!”
屈西勇仅是试他一试,遂一口浓痰吐在金铭身上,转头就走,且鄙夷的骂道:”他娘的胆小鬼!”金铭受此屈辱,已是怒火中烧,看他离去,遂强压怒火,脱下鞋子,用鞋底揩出浓痰,又穿上使劲拧在地上,跺跺脚,向自己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