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蘅和吴婷芳看到花厅时,已是半刻钟之后了。
赵梅枝花了些心思在茶歇上,糕点糖果口味各异,形状各样,一众小姐儿们吃的开心,八角亭的长木凳上坐满了人,亭子外,石径两侧的花儿开的正艳,三五个小姑娘围拢着,谈笑风生。
人最多的,是亭子右侧,与翠心湖连通的观赏道上,严若蓝拿了一把小折扇,端庄着坐在石凳上,旁边,是一方小池,里边游着漂亮的颜色相间的锦鲤。虽说是三月,但到底是午后,即便是在树荫下,也总有一些太阳,严若蓝身侧,有穿着漂亮的小姐儿,举着扇子为她遮阳。
见吴婷芳来了,大家目光都放到她们这边。刻意打招呼倒不至于,京城官宦人家多,大家各自也有等级之分,吴婷芳不过是吴尚书的侄女,到底生分了些。好在方才来时,因着各家夫人寒暄,彼此都走了个过场,现下便都隔了些距离,微笑示意。
“别怕。”姜蘅自是深谙这些规则路数,但吴婷芳这是头一回进京,头一回面临这样大的场面,便悄悄伸出手握住她收在袖笼里的拽成小拳头的手。
“嗯。”吴婷芳悄悄应下来。原本走到花厅就慢了下来的步子,难得的加快了些。路过身侧的小姐儿们,吴婷芳还礼貌聊了几句,顺带拉着姜蘅,一同做了介绍。
“你就是姜蘅?被祁王看上的那个么?”可,好巧不巧,还未寻个阴凉地儿坐下,便有严若蓝一道的小伙伴,装作偶遇,实则过来挑衅。
吴婷芳才来这么几天,又一直病着,自是分不清这些名门小姐间的派系,更不知晓姜蘅与严若蓝这其中的缘由。只人到底不蠢,从语气和申请中,便看得懂这阵仗。
吴婷芳望着神色自若的姜蘅,顿了顿,正欲开口。
姜蘅拦在她的前头,“妹妹正是姜蘅。不过,祁王殿下的心思,妹妹可不敢乱说。造谣生事,照祁王的脾气,说不定得送去宗人府拷问。姐姐可要小心些呢。”听着是劝慰建议的一番话,可这字里行间的意思一深究,可不就是说这人长舌妇,要遭报应的吗?
“哼,狐媚,嘴皮子厉害。”那小姑娘说不过,又的确被姜蘅的话给吓住了,不敢再说,只生气怼了一句,紧紧拽着手里的手帕,脚一跺,便回身扭着身子走了。
姜蘅看她这戏台子上扭腰跳舞的摸样,忍不住掩着嘴,藏了笑意。
“蘅姐儿?”身侧,吴婷芳悄悄拉了她一下,带着担忧询问,“可还好?”
“没事。”姜蘅轻轻摇头,细声跟她解释,“方才来的这位姐儿,父亲是兵部郎中,官衔比我爹爹高呢,所以才想着来找我麻烦。她太师的孙女儿交好,叫什么名字?”姜蘅悄悄脑仁儿,“忘记了。”
的确是忘记了,儿时交好的小姐妹不多,后来入了祁王府,一般的人也入不了祁王妃的眼。还有一个,断然也是这个小姑娘人不怎么样,后续也没有飞黄腾达,不然她后来也不至于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想到这里,姜蘅心情顿觉愉悦。
“听说尚书府的翠心湖,以锦鲤和鸳鸯最是出色,专门从南边运过来的,芳姐儿带我去瞧瞧?”她向来不喜欢这些热闹的恭维的场面,看吴婷芳也并不想往人群中去,便提了建议。
“嗯!”吴婷芳正愁没地儿去呢,欢快点了头,一路还叽叽喳喳介绍,连带着炫耀,“这些锦鲤,都是我父亲送到大伯这里的呀,之前都是在我们胡州府的白马寺天然泉水里养着的。花了好多香火钱才送进去的。养了一年,快马加鞭的送过来,可费了些心思。”
姜蘅跟在她身侧,安静听她说话。
脆心听正中央,修有一座八角亭。与尚书府东北的一片竹林相通。竹林那边,是今日男客门的宴会地。
与女孩子这边分着派系,各自嬉闹玩耍又找茬不同。
一众男客们聚集在一起,八角亭内,亭外休憩的廊道,以及停靠在岸边的几方小筏,都有翩翩君子坐落,有白衣飘飘的俊俏少年郎,正吹弄中手中的绿笛,悠扬动听的旋律随着风,带着河水的律动飘过来。
尚书家的小公子吴文瀚,一身青色的织锦圆领袍裹在身上,缀白的领子将身上的书卷气显露出来,人慵懒着坐在八角亭的栏杆上,背部停在承重的圆柱上,一条腿曲起来,脚踩在前面,手随意搁在上面,一条腿踩在地上。斜飞的桃花眼,从湖面穿过,落在翠心湖岸边。
“看什么呢?”有穿红衣的少年在吴文瀚的脚边坐下,“听说,今日春日宴,姜家那美若天仙的姜蘅也过来了?要不,找个机会去看看?”
“嗯?”吴文瀚将视线收回,漫不经心的落在眼前的谢厚朴身上。不一会儿,踩在栏杆上的脚一踢,踹在了谢厚朴的腰臀上,“看你大爷。”咒骂一句,吴文瀚翻身起来。
“诶,你这,怎么了?我看看姜蘅,又不去看你堂妹。”谢厚朴似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脾气,也来的太突然了些?谢厚朴还要说几句,可吴文瀚哪里给他机会,人早就出了八角亭,跳到了石廊边的一艘空船上。
身长足有五尺半的吴文瀚,立在船头,一只手握着船桨,振臂一呼,“划船吧,两俩一艘,划到翠心湖的东面,再回来八角亭,谁第一名,妙音坊一个月的银子,算我的。”
“当真?”还在八角亭的谢厚朴可是妙音坊的常客,这三字一听就不得了了,人瞬间蹦到了亭子边,向吴文瀚确认。身侧,也有公子哥来了兴趣,都纷纷站了起来。
“当真!”吴文瀚下巴微抬,面色倨傲。
“若是你自己赢了呢?”有人问。
“若要赢,不是还有同伴?”吴文瀚眉眼飞扬。微风夹裹着午后的阳光,吹皱一池春水,吴文瀚青色的衣袍翻飞,毫不肆意!
“那我同你一队!”他声音刚落下,八角亭边的谢厚朴便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上,“哐当”一下,跳到了船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