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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Lee was so surprised that hisfriend Tom-J died at home.

Lee and Xia met Tom-J's neighbour and found while they were detecting the truth of Tom-J'death in Tom-Jhouse.

Lee didn't tell the secret to anyone and shocked deeply that he has never been.always appear many ghast words which contain description of the flame happened in Lee's house and the love between Lee and Xia.

However,the prediction was improved while Lee were suspecting those words.

01

我始终觉得这更像是一场游戏。一个人坐在回来的公车上,广播里低沉诡异的音乐不免让我想起茕拓的死。

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是他的邻居,根据他的描述,警方做了如下笔录,当时茕拓就坐在折叠靠椅上,透过玻璃窗对面着阳台对面的小山坡。尸体发现是中午十一点三十八分,没有被拖动的痕迹,门窗反锁。几天后的验尸报告出来后,我们得知茕拓被表明是大量服药自杀。既没留下遗书或便条,也没留言。只在厨房的桌上,留下玻璃杯、空威士忌酒瓶和放冰块的冰桶。

茕拓的家人虽然信服了这一说法,但对突如其来的噩运还是长时间的不能恢复情绪。于是问题就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茕拓为什么要自杀这点上。而作为他大学同学的我和他的女友夏夕就不可避免地被警方叫去询问。问题无非针对于茕拓平时的行为和性格方面的事。

最后一次遇见茕拓大概是在一周前,确切地说应该是愚人节。当时他发短信告诉我让我最好别出门,否则会有杀身之祸,这事发生在这一天当然会被人认为是个玩笑。不过收到短信的时候,我已经出门在外,茕拓得知我在学校附近吃饭以后就立刻跑了过来,他不停地看表不停地催促,使我不得不把饭剩下一半就离开了。后来他拉上他的女友夏夕我们就一起去KTV唱歌,直到凌晨一点我才回去。不过话说回来,第二天我就得知在我走后不久,那个饭馆就有人酒后闹事,几个学生伤势严重被送进了医院。

虽然我现在依然心有余悸。但仔细想想,排除巧合的可能性,好象茕拓带我离开的原因像是被他预谋好的,所以才能幸免,我的意思是如果茕拓不把我拉走,很有可能现在躺在医院的人是我,或者情况更严重。

但是这和他的死又存在怎样的联系呢。我找不出原因,或许大概就没有联系。

茕拓是我大学同学,曾经在一个寝室相处过两年,穿着得体,行为温文尔雅,除了有睡懒觉的嗜好外,平时还真找不出缺点。同时又有良好的家庭背景,他的父亲是医科教授,母亲是社会学专家,而他本身也选择了法律专业,大学期间的成绩虽谈不上名列前茅,但也不算太坏。虽然茕拓不太会被同学容易记起,但性格相当随和,也喜欢和大家玩电脑游戏,关系算是融洽,大家对他的印象唯一一次比较深刻的是,茕拓中过一次几百万的彩票。

由于大家都喜欢抽Marlboro,所以一开始我们就比较投机。几年下来也没有过什么矛盾,兴趣爱好几乎一致,运动,蔬菜,水果,衣服的款式,喜欢的女孩子类型都相差不多。只是他会在业余时间玩音乐,我会选择写小说。考虑过他的性格,乐观积极,实在为他自杀找不出任何非理性的理由。这对于作为朋友的我来说,他的死就像正在迷迷糊糊地走上平常走惯的楼梯时踏板却少了一阶的那种感觉,实在说不出滋味。

一周以来,他的死一直像一块海绵占据着我的大脑,逐渐吸干我对于其他事物的思考,这个迷雾膨胀开来后一直笼罩着我的情绪。对于我而言,这就如同月球背面的东西一样冰冷和黑暗。

二十一点四十分,空无一人的公交车行使在郊区的大道上,两排的槐树茂密的树叶将周围的声音吸收干净,天空彻底地寂静下来,夜晚的空气像油一样平滑,没有任何东西阻止车子的行动。我们的学校在郊区,下车后是还有一段相当长的弯路要绕过才能抵达的。大概距离学校还有两公里的时候,我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目光透过右手边的玻璃窗无一例外地看到那座庞大的废水处理站被水杉包围,月亮被云层没规则的遮住。整块画面都如同死去似的,无声无息。把目光退回一点,从玻璃窗反射过去,最终落在一个白色的影子上,他把脸朝向我,安静地对我微笑。而当我把头转到左边的时候,除了天蓝色的塑胶座椅外什么都没有存在过。起初我认为是幻觉,但我再次转向窗外,刚刚隐约的身影现在却像一具尸体一般挂在窗外。苍白的面色,矍瘦的脸颊,蠢蠢欲动的嘴唇泛着血迹,双手依附在玻璃上,像一只白色的壁虎皮肤已经开始腐坏溃烂。

从脊梁骨而来的寒气不由地让我站起了身往前排走去,下意识地向司机靠近。这时候,司机遇到红灯突然刹了车,我的身子向前方晃去,握住铁制扶手,我稳定住身体慢慢地抬起头,他就这样近距离地站在我面前盯着我微笑,没有落地的双脚像钟摆一样晃动。发动机停止了转动,时间静止在十字路口。他的似曾相识的脸庞使我不敢正视,我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我在脑海中试着推出大凡能想到的残忍场面:他会掐住我的脖子,濡湿的舌头舔舐我的皮肤,用嗜血的牙齿嵌入我的肉体,将我的内脏掏空。而这时,司机拔掉钥匙往车门外跑去,然后说,车坏了,你也下车吧。而此时的门,却已经紧闭。

02

闹钟及时地响起,我在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醒来。时间像柔软的带汁的肉体。这是我第三次做类似这样的梦,那只徘徊在黑夜的幽灵,我每次都想看清楚他的脸可是每次都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转移别处。而他也像是有话要对我说,但却欲言又止。这样的梦我做了好多回。如此大汗淋漓地醒来。害怕睁开眼梦也还是没完,那是这种梦最可怕的地方。醒后去厨房打开电冰箱门。我从冰箱里拿出盒装牛奶,倒在玻璃杯上,白色液体沿着杯壁顺滑下来。手机发出声响,振动着书桌。这是夏夕的来电。

“喂,你好。”

“你好,我是夏夕。我想跟你说一些关于茕拓的事。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哦?其实我也有关于他的事想跟你说的。那么,我们在哪碰面呢?”

“茕拓的房子里见吧,下午两点。”

茕拓从大三开始就已经搬出去住,向往自由的性格一直符合他的作风。他的房子坐落在工业区附近,与学校多少有一些距离,所以从那以后他也只偶尔回学校一次上课。除了学校的重要会议和朋友之间的聚会,很少会在学校里见到他。午饭后我坐车向茕拓的房子前进,阳光被雾气覆盖,能见度不是很高。夏夕把见面地点约到这,想必其中也是有原因的。

现在我能联想的到是——也许她和我设想的一样——茕拓并不是自杀的。

走过狭窄的水泥楼梯之后,前面就有一条长长的走廊笔直地伸出去。也许因为地面距离天花板太高了,使得走廊看起来像晒干的排水沟一样。每隔一些距离悬挂着的感应灯上盖满了黑黑厚厚的灰尘。那灯光好像是透过细细的网格照出来似的不均匀。而且三个里面就有一个不亮。连要看自己的手掌都觉得很辛苦的样子。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运动鞋的胶底踏在水泥地上的平板声音响在昏暗的走廊。的确很难想象,一个中过几百万彩票大奖的人会把房子买在这。

两点未到。我徘徊在门外,随后夏夕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拿出钥匙将门打开,房间是整洁的,四月潮湿的空气使显得地板膨胀而凹凸不平。茕拓的遗物还留在这里,像是从发现尸体那天起就没人来过这里。我们可有可无地寒暄了一阵。似乎彼此都在等对方开口先说起这事。

沉默。

我们走到阳台,那张一周承载着茕拓尸体的折叠椅横卧在地,夏夕抚摸着它的扶手转过头,心情无法抑制地低落下来。对面这样的情景,我不知道该如何给予安慰,我俯下身把椅子扶起。看到对面的小山坡是茕拓一生中所见到的最后的画面。我想,茕拓,你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茕拓并不是自杀,你不觉得这像是被人安排好的吗?我不知道夏夕是如何看穿我的想法,那眼神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平时的她,其中有一种活生生的光刺入我的眼睛,但仅限于一瞬之间,她迅速把目光收回,恢复了以往平素温和的表情。“也许是我多疑了,对不起。”她说。

毫无察觉的是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时间向黄昏接近。门口传来清脆缓慢的脚步声,影子被延伸的很长,我们抬头看去是一个老人捧着蜡烛向我们走来。没错,茕拓不像是自杀而死的。老人的声音沙哑,但能洞穿一切莫名的顾虑。老人穿着粗布衬衫,伛偻的身躯,看似已经年逾花甲,烛光在风中略微的晃动,使他的脸忽明忽暗。

“你知道的,这一带经常停电,不点蜡烛还真看不见东西。”老人把蜡烛固定在茶几上,“我就是第一个发现茕拓尸体的人,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他的邻居。”

“嗯,你好,我们是他的朋友,根据你刚才所说的,那么,你的看法是……?”

服药自杀的人,表情是不会那么恐怖的。老人笑了一下,笑声浑厚。

那天晚上将夏夕送走后,我穿过马路爬上对面的山坡。在这诡异的天地之间流动着一股腐败的味道,不是臭味,更像是霉味,就如同迈入久未开启的空荡荡没有尸体的坟墓时能够闻到的那样。那画面就像是铃木光司的恐怖电影,随时都有从地面伸出一只手的可能。据老人说茕拓几天前就在这山坡上的一棵大树下逗留,像是要掩埋一样东西。我站在松软的泥土上战战兢兢惟恐脚打滑步落空,我寻找着那棵树,好奇引发着我想看明白树下究竟隐藏着什么。雨水作为雾的附属品落在地面,泥水飞溅到身上,我站在树下躲雨,无意向正对面望去发现那正是茕拓的家,视线刚好平行于地面。我意识到自己正踩在一块被雨水冲刷掉泥土的木板上。蹲下身用树枝将它整个撅出,发现俨然是一个木盒子。

盒子被红色的胶带严严实实的封好。密不透风的样子像是为防止某种逃逸而特意做的封印。我一圈一圈地揭开胶带,顾不上雨水已经淋湿了我的全身。最后打开盖子,里面存放着的竟是一本灰色封面,十六开大小的书,书的名字《灰之预言》用48号大小字体写好铅印在封面中央。

雨开始滂沱,彻夜未止,我想,这注定是一个神奇的夜晚。

03

回来以后我生了一场病,身体冰凉无力,皮肤失去血色,感冒药被安放在床边,醒来后吃了两片又继续入睡。而与此同时,夏夕正遭遇失眠的困扰,不断地发短信息问我是否已经调查出真相。我在键盘输入的文字回复大都是我的歉意和对她的关心,事实上,我刻意对她隐瞒了关于那本被茕拓埋藏在树下的书这件事。因为茕拓的死很有可能和这本书有关,在彻底知道真相之前,我并不想太多的人牵扯进来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第二次醒来后,我穿好衣服去学校图书馆安静地思考,在此之前,我站在镜子面前刷牙,发现自己脸色苍白,一路上大家都很诧异地望着我。而一直使我在意的事是那本叫《灰之预言》的书。

规则一:

当你打开《灰之预言》,一旦了解到它的信息,你将会获得它的使用权。你以及与你有关的人的未来都将被准确无误的预测,有关近期可能发生的事情,它会在后面的纸张里一一写上,直到事实发生文字才会消失,等待你的又是下一个新的预言。

命运可以穿越时间,洞穿一切未知。正如天上错综复杂的星辰,安排着我们光怪陆离的人生。这听起来多不可思议。我再次为它震惊。

因为外面下着雨,周六去图书馆的人并不是很多,所有人都分散得很疏远。进去之前,我站在走廊上点起烟夹在手中,我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神志不清地抽烟,手中的烟掉落下来,烟头碰到裤腿边缘,擦出一串火星。我走进图书馆,格外安静的气氛让我花上很长的时间才习惯控制住自己的脚步声。借书柜台上坐着一位像是在哪里见过的男生正在看书。他蹲在原木靠椅上,捧着一本非常厚的书,右边印着英文,左边印着中文。好像是不一样的文章,左右两边的段落和换行都完全不同,他一面嗯嗯点着头看下去,从眼睛的动作看来,好像左眼看左边一页,右眼看右边一页。我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用余光看到他正低着头只抬起眼睛看我,他的黑眼圈很浓,眼白布满血丝,目光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走到没人的位置坐下,小心翼翼地再一次将《灰之预言》翻开。我呼了一口气培养着情绪,以一种无畏的姿态将书往下翻。我突然想起这张脸孔是我在梦中见到的幽灵。如果我现在是现实之中,那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的出现事关于我手上的这本书。我向左边望去再一次去寻找他的位置的时候,借书柜台上已经空无一人。这时,一只手从我背后伸出,拍打在我的肩膀上。

“你好,请原谅我冒昧地打扰,我只是想请教一个问题。”在他说话的同时,我迅速转过头,看到眼前这位戴着眼镜短发男生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才将心舒缓下来。

“嗯?”我将书合起再用另一本压住,疑惑地望着他。

“是这样的,我记得上次看到你在这看过一本名叫《博尔赫斯小说集》的书。”

“是的。”

“那里面是否有一篇叫《交叉小径的花园》的短篇小说?”

“是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因为现在学习上的麻烦,只想问一下你对《交叉小径的花园》这本书的理解,以好让我做一份详细的报告,应付一下作业。”他尴尬地笑着说。

“可以这么解释吧,第一部分是写主人公是为什么进入迷宫中心的,第二部分就是写他在迷宫的探索和思考,最后就是写他如何走出迷宫了。当然,这只是个文字表面上的大概理解,对于本质,我想这应该和时间有关,如果你也看过的话就会体会到作者博尔赫斯的真正目的是告诉读者,时间是无穷的,反复交叉的,人类在每一个分叉口都可以做出选择,这也是主人公在迷宫中心时体会出的网状时间论。而对于人为什么要建造迷宫,从小说中似乎可以这样回答,人建造迷宫,是因为死神在我们身后的追击使主人公逐渐明白了难逃法网,绝望中产生了用死亡来做游戏,以丰富黑夜的漫长时光的方法。”

我说了一大堆,短发男生也很认真的用笔写了一大堆,为了让他更清楚的记录,我在中间适当地放慢了语速。

“网状时间论?”他抬起头问我。

“嗯,把所有的选择性和可能性加在一起时间就无穷了,毕竟未来而非单线条走下去,是有很多不确定性的,就如同一个物体可以沿垂直的三个方向即纵、横、高运动,一个物体也可以投身于彼此垂直的三种未来。每个未来都沿不同的时间方向运动。每种未来都真实。在每个选择的当口,比如去不去见一个朋友,买不买件新衣服,世界都一分为三,人是同样的人,命运却不一样。到后来,便有无数个世界。我也只能理解那么多了。”

“原来是这样。好的,完成了,谢谢你。”他伸出手,我们握在一起。

“不客气。对了,你看到刚刚坐在借书柜上的那个男生去哪里了吗?”

“没有,我一直坐在那附近,没见过那坐着一个人。”

04

尽管到了四月,空气还是微凉,风过时暗红色的窗帘无规则地摆动。如果真的没人在那个角落出没过的话,我只能把刚刚用余光看到的人归结为幻觉。可是这种幻觉来得太过离谱,来和去都让人措手不及。

预言一:

二零零八年四月十一日。你于十九点零五分搭上拥挤的公交车准备回家。进入单身公寓楼,走完第一百二十三阶楼梯后你进入房门,三盏感应灯在你身后亮起。你打开电视机,画面闪烁没有信号。随后,你准备洗澡,放出热水的时间是十九点五十二分,此时邻居房间失火,火势通过电线蔓延,你跑出房间,从烈火中冲出,在一楼你会听到剧烈的爆炸声,玻璃碎在六楼高的空中。

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翻开下一页,我屏住呼吸,深灰色的文字在泛黄的纸张上隐隐约约地呈现出来。如同吉普赛女巫手中的水晶球。浮现的一些拙劣的文字,好象是小孩子写的,过了一会儿,文字变得工整起来。我闭上眼睛,下意识地去抚摩纸上的文字,一阵寒意从背后往脖子上串,我再次呼了一口气以缓解情绪,竭力地联系科学理论来说服事实以把诡异这桩离奇事件行为正当化,但却始终无法琢磨,但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把整本书彻底翻完的念头。片刻间,风通过被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开《灰之预言》的下一页。有新的文字在第三页出现。

规则二:

在预言尚未结束之前,请勿观看其后面的内容,否则……

紧跟否则两字的省略号让我打消了之前的念头。有时候省略号囊括了太多的极端,虽然没有确切的表示,但也很有可能关系到性命。我谨慎地把书合上放进单肩包,站起身,天色已经晚下来,我从管理员那借了几本书匆匆离去。我走出已经没剩多少人的图书馆,短发男生友好地朝我挥了挥手。

四十路公交车停在学校前门的北站台,当地的大多数学生都赶着回家,手里面大包小包装着的无非是一周未洗的衣物。我夹着包跟随他们踏上车子,而此刻公交车电子提示语上的时间正是07:05PM,上车的乘客逐渐增多,三十分钟以后我走下车,向公寓楼走去,其实我搬出学校宿舍并不是很久,对于一个即将毕业应付实习的学生来说居住校外也是有必要的。

小区的绿化带郁郁葱葱,而路灯却没亮起一盏。一辆车子经过房子前的道路,车灯迅速扫过楼梯下的壁面,随即又消失了,汽车的引擎声渐行渐远,四周彷佛变得比刚才更阴暗。按下密码打开一楼大门,幸运地是每一层的感应灯是可正常使用的。我故意将脚步踩得很响以至于每一盏都能即时亮起,走在灯光通彻的楼道,我每走一步都数着楼梯,到六楼时我数到的总数是一百二十阶,而并非一百二十三。

近几天来的事情让我过于疲惫,一进房间我随即倒在床上,打开电视,娱乐节目喧嚣了房间氛围,我靠在墙壁上以最舒服的姿态观看的时候,电视突然跳出闪烁的画面,信号全无。我百无聊赖地准备洗澡,在洗手间放出热水的同时脱掉衣裤把口袋中的物什一一掏出,无意间发现手机屏保上显示的时间恰好是2006—04—11 19:52。这与《灰之预言》上所描述的完全吻合。我突然想到,下一步不会真的是是发生火灾吧。

与此同时,我闻到一股强烈的烟熏味,从门缝里穿入。凭常识,这应该不会是做菜煮饭时烧焦导致的味道,里面参杂了木屑树胶燃烧时的气味。我打开防盗门,过道上迅速被烟雾饱和,浓烈地让人窒息。我简单地穿好衣服冲向楼梯,往一楼跑去。我打开大门,邻居厨房被引燃的煤气罐膨胀爆炸,声音响彻整个小区,窗户玻璃绽出极小的碎片,洒在天空。人群聚集过来,我关上大门,退了三步,每一步都恰好踩在刚才尚未计算在内的大门外边的阶梯上。

一刻钟过后,消防队急速赶来,一路响着警报,水扑哧扑哧地冲上公寓的墙壁。一整晚的水火交融使得周围居民都没良好的睡眠,我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门上原本光滑的油漆已经烧焦,墙壁发黄,电视却还是发出沙沙声响,依然没有讯号。我从包里拿出《灰之预言》,诧异地发现第二页上的文字与规则上所描述的一样,已经彻底消失。

05

四月中旬的阳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感觉到慵懒。我开始习惯在中午起床洗澡,晚上蹲在床上写小说,大部分时间躲在房间,食物是外卖,渴了喝碳酸饮料或者咖啡。米黄色的窗帘在五点的黎明下就遮挡不住刺烈的阳光,我越来越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如此依赖黑夜,总在午夜和子夜之间保持着清醒的大脑写作和思考,尽可能地强迫自己别去触碰《灰之预言》。经过上一次的火灾事件,我不得已信服上面的预言,与其说是一种巧合,倒不如把它理解为超自然能力。在每一天的生活中,茕拓的死因依然是一块无法驱散的疑团,联系《灰之预言》作出初步断定,我只能这样理解——茕拓破坏了规则二,因此卷入那一串未知而又恐怖的省略号之中,直至死亡。但是我却不知道该向夏夕如何解释《灰之预言》这件事,虽然事情有着微妙的进展,但是沿着这条模糊的线索一路探索下去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勇气。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想我有必要一直对夏夕隐瞒。

空无一人的房间,感觉一层气压在我头顶成螺旋状下降,而身后有一双眼睛作为一个非固定的视点不断地监视我。后来逐渐习惯这样的感觉,我问夏夕关于这方面的原因。她只解释说我很有可能太累了,好好休息几天就会没事。

是半夜里,大概是两三点,我独自一个人。四周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一点声音,连时钟的针刻着时间的声音都听不见。突然感到自己被隔离在一处遥远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我体会到在这广大的世界上没有谁跟我说话。即使我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也没有谁会发觉到。就像被装在大铁箱沉入深海的心情。

我跑到洗手间冲凉,热水蒸汽模糊了镜面,我在镜象中看到那幽灵在站在我的背后,他的脸像一面石膏,苍白而又僵硬。他开始说话,从镜子里缓缓传出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似乎没有震动声带,只是靠气流发出来的:“请……别……再……碰……那……本……书。”

随后他的脸开始皲裂,像石膏般的脸部大块大块掉落下来,他捧住脸蹲下身体,形体如傍晚的影子越来越稀薄,惟独悲伤的眼睛仍然依依不舍地留在空间。在他的嘴角发出悲鸣后那眼睛也当即消失在虚空中,夜色悄无声息地涌满了房间。

一个空荡荡的午后,云层稀薄。我抬起头垂直在北回归线上的阳光射入我的眼眸。夏夕捧着几本厚实的书走在我身边,靠近一些我可以从她清凉的发香闻出夏天已经到来。从她嘴角始终漾出娴静的微笑看出,比起一个月前的她已经开朗许多,尽管茕拓的死给她造成很大的伤害。很多时候夏夕走在我身边,我都会有种把自己当成茕拓的错觉。

“身体好些了么?”夏夕点了杯曼特宁后把书放下,咖啡厅里的钢琴声幽雅地回来飘过。

“感冒好多了,失眠还是有的。”我点了杯蓝山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然后对夏夕微笑,“你最近可好?”

“谈不上好坏,很多时候躺在床上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否入睡,但早上却又不是特别想起床,只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消磨时光。”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带着暖意,黑色头发从脸颊边垂下来,如同一尺丝绸。

“没课了是有点不习惯的,不妨多出去走走。”

“呵呵,整天也无所事事,时光还不如上学美好。这时候咖啡厅的背景音乐由canon换成了kiss rain,夏夕把头发捋到了耳郭后面,使脸更加明亮起来。都不知道你平时是怎么度过的。”

“我嘛,现在得过且过吧,以前还可以跟大伙们去上上网唱唱歌,现在一个人只能长期写作,挣点稿费维持生活,没更高追求了。”

沉默。咖啡从服务员手中传递过来,夏夕夹着勺子,轻轻搅拌,液体成螺旋状,没有任何声响。几分钟后夏夕问我,“有烟吗?”

“有。”我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红色Marlboro和打火机给她点上一支。事实上我都不知道夏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但这也并非表示特别惊讶,因为孤独因为无奈,所以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去经历和尝试。烟夹在夏夕的左手食指和中指间,郁郁寡欢的表情使我想起茕拓三年前对我描述她时的那句话,夏夕真是个令人心疼的女孩子。

从那以后,我们也有过几次不大不小的约会。倒也不是特意去哪里,两人只是找个幽静地方坐着聊天。相互聊经历,聊工作,聊对各种事物的感觉和想法,百聊不厌,就像要填补空白,或是作信息交换,以达到更了解地步。第五次见面时她牵起我的手,这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结果,感觉太过dj vu(法语:似曾相识的感觉;幻觉记忆)。那时我们走在一个铺着绿色地砖的人行道上,这让我突然不由得想起了《灰之预言》。

预言二:

二零零八年五月的第二个星期。你于十八点三十收到信息,往东走二点五公里会在街的第三个拐角与她相见。人行道铺满墨绿色的地砖,每一块砖都刻凿着几何花纹,你沿着街道深入,两旁的墙满是伸出的招牌。路过十字路口后,她牵起你的手。土地空虚地伸向地平线;天空张开,云团迅速飞过。机缘与风决定了云的形状,此刻你开始着意揣摩爱情的证据。二十一点零八分,你带她走进电影院,在第五排第二十号和二十二号座位上,你们互相依靠,欣然入睡。从那时起,你再不能欺骗自己你们已经相爱的事实。

06

这是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在《灰之预言》上所发现的预言。这则预言并不像上一则预言一样来得那么不吉利,反而解开了我心中的答案——我原来是喜欢夏夕的,至于为什么喜欢我也说不上来,正因为说不上来才导致我一直存在那样的疑问。也许有一种爱便是这样,没有保留没有条件,没有原因没有交待,没有但是没有如果。

尽管接下来该发生的事实被描述的如此相安无事,但在冥冥之中我感到困惑和不安。我进一步往下想,难道我和夏夕是不能走到一起的。我的意思是,我和夏夕在一起也同样不会是件好事。但随后又很快被自己乐观的说服。

傍晚的空气清凉,我坐在阳台上喝着汽水,《灰之预言》放在腿上等待夏夕给我的短信,我站起身伏在窗台,看到楼下是一群打球的孩子,四周是铁丝制成的防护网,他们像一群困兽被关在其中,麻雀停在电线上跳跃,被驶过的汽车惊吓而飞走,对面马路上的斑马线不知在什么时候又重新被刷成了白色。电视的广告准时在六点半插播进来,正是此刻手机响起,夏夕在短信中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可否一起吃个晚饭,上次那家餐厅门口见。

回复完信息,我换好衣服,把书锁在抽屉里,即使保证房间没有人可以进入,我还是要谨慎地处理好它。把门反锁后我从楼梯下来,邻居的牧羊犬在门口吠叫,照明灯突然暗掉,那种莫名的气息又穿入大脑,这不是生命的气息,但又飘忽不定。我往大门冲去,但无论如何加速,总是感觉到背后的物体在逼近,各种物体的黑色轮廓在我的眼窝杂乱无章而又不屈不绕地纠缠在一起,身上冒出大把的汗。夏夕的来电使手机在反复震动。

“喂,出来了吗?”

“刚出来,你等我一下。”

“我到了,我先去买两张电影票,一起看不?”

“呃……”

“怎么了,要看什么电影?”

“可以呀,好久没去电影院看电影了,至于看什么还是你决定好了。”

“嗯。”

我沿着河边向东走去,注视着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长短收缩。穿过这条马路又是一片繁华,夏夕站在一块十五平方米的霓虹灯下看表。我在路的对角与她点头微笑。她心里面有某种抚慰我安顿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不想重返近一个月期间寂寞孤独的生活。至少我能得到爱。这是在茕拓出事后我们的第五次见面,她牵起我的手,我的手心一阵冰凉,心却是暖和的。

饭后我们绕着城市的中心逛了一圈,我渐渐擦拭了刚才的心悸和疲惫,被跟踪的错觉也慢慢退去。二十一点零八分,我们走到一家电影院。我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今天是夏夕的生日,我却忘了带上礼物。我尴尬地对她说抱歉。夏夕对我微笑,我这样看着她,觉得世界都变了。

放映机将胶片打在银幕上,模糊的画面变的清晰起来,由于刚过五一黄金周,又是电影市场的淡季,所以整个电影院竟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开始猜测着无聊俗套的剧情,然后咯咯地发出笑声,她吸气的声音传到我的耳畔——声音就像轻轻拉开天鹅绒窗帘以便用清晨温和的自然光催促心上人睁开眼睛似的。影片放到一半的时候夏夕靠在我肩膀入睡,我也闭着眼睛伸出手放在她的肩上。我们熟睡着直到影片放映结束。我们都认同这是我们这一个月来睡得最美妙最香的觉。

“谢谢你,我以为我会一个人过了。”我将夏夕送回家,走的时候亲了下她的脸颊。和她交往的时间里,我渐渐找回了正常的自己。和她交谈起来,至少不会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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