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关于文明消失清单、文明序列、地球是否也有消失可能,等等一系列问题,罗彼得和哈德曼等几位老教授作了深入探讨。在几位老先生推荐下,他与当年邹文教授的几位研究外星文明语言的徒子徒孙取得了联系,进行着跨越上百个天文单位,每一次讯息往来都需要等待两三天的有关讨论。
在研究与等待的间隙,罗彼得偶尔也会跟着武田信次教授一起健健身,围着空间站或登陆三保星地表做做真空跑酷之类的有氧运动;又或者跟着空间站唯一的机修师闻二博一起做做设备维护、到三保星地表试驾一下闻二博空闲时组装的小型机甲飞车之类。对常年进行深空工作的人们来说,“劳逸结合”绝不只是一句口头禅。研究早已表明,良好的体魄是进行长时间高强度不间断脑力劳动的物质基础,适度的全身运动、快速场景转换的机械设备操作等等活动,都有助于充分转换休息大脑不同区域、调动钝化的活力、焕发激情与灵感。
对于罗彼得来说,比较幸运的是,162岁的武田信次教授,不仅仅是哈德曼教授指导的较早期的学生,罗彼得的师兄,他同时也是武田流战术武技传人。这使得罗彼得在真空跑酷健身活动中,少了些盲目,多了些技巧性、柔韧性、敏捷度的锻炼。而空间站那位平常寡言少语,105岁的机修师闻二博,与以往轮值的机修师们相比,更喜欢闲暇时鼓捣机械设备,甚至喜欢把空间站废弃的机器设备零件废物利用,比如空间站最常见的星球地表矿藏勘探或试掘工程车辆、超微距离空间飞梭,组装出一些还能开动使用的小型机甲飞车。罗彼得在跟着闻二博逐渐熟悉了解一些小型飞船、飞车、矿车的操作之余,偶尔两人也一起登陆三保星进行几个小时的采掘试验,当然主要是测试测试闻二博组装出来的工程车辆变型指标、操作指数。
这天下午,在又一次酣畅淋漓的机甲飞车大比拼之后,罗彼得回到射手空间站,洗了个热水澡,再次投入今天的观测演算研究中。刚坐下不久,个人电脑就提示接收到了来自伊万卡的电子邮件。
伊万卡和罗彼得同龄,是麻省理工学院的一位在读语言心理学博士。虽然没见过她的照片,只听过她传来的语音讯号,罗彼得感觉她应该是一位美女,当然,这限于他作为宇宙直男的单方面猜测。事实上,伊万卡算得上是邹文教授的第四代传人,和她取得联系,都得益于哈德曼教授的介绍。
3个多月前,罗彼得把最新接收到的几段疑似文明电波以及其他一些星体信息,打包发送给了伊万卡,希望她能够帮自己破解出来。之后这3个月,罗彼得都没有收到伊万卡的邮件,其间还发了几封邮件过去问候情况,但都没有回音,他还以为她把自己遗忘了,为此还颇有些遗憾。
怀着忐忑与期许之心,罗彼得打开了标注“重要”的这封电邮。
伊万卡没有赘述这3个月来她花费了多大的努力,以她在星际语言学方面的天赋与学养,并借助相关星体信息,试图一一解读罗彼得发去的4段疑似文明电波,这期间的艰辛。她只是直接列出目前已经解读出来的那一段信息,以及相应星体的坐标。
邮件内容不长,匆匆阅读之后,罗彼得大吃一惊之余,联想到自己这段时间观测与计算出的另外一些消失星体坐标,陡然间有了一种豁然开朗之感。同时也基本上可以确定,以这条信息所隐含的爆炸性内容为佐证,自己先前有关文明星体消失的原因、规律,在这其中都得到了验证。自己那个可怕的,不敢深入多想的猜测,也有可能成真。
罗彼得忍不住抬头,目光穿过空间站光量舷窗,望向163个天文单位之外,那一颗时刻不停喷涌着无限热流,无私给予人类生命与家园,温暖这半径0.5光年星空的巨大火球。
太阳,已经存在了四五十亿年,并将继续存在四五十亿年。
直到人类文明的出现与发展,打断了这片星空原有百亿年的寿命。
“你是说,太阳,太阳系,这个半径0.5光年的星空世界,将突然中年半夭,可能在50年之内陡然横尸街头?”听到匆匆跑来的罗彼得刚刚说了几句,哈德曼教授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性急的韩少锋教授忍不住打断道。由于同样不太敢相信罗彼得的猜测,他故意用了一个略显幽默轻松的措辞。
“这不太可能吧?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太阳将会在短短50年之内,浓缩走完剩余50亿年的生命。天文史上,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案例吧?”图瓦涅夫教授与老师韩少锋一样性急,尽管已经过了退休年龄,这大声的质问,也震得罗彼得有些头脑嗡嗡。
哈德曼、武田信次两位教授都已经放下手中的研究事务,走拢过来。唯有哈德曼教授,对刚才罗彼得说出的信息,尽管同样震惊,却也并非毫无心理准备。
武田信次教授也忍不住发问:“是啊,虽然我们这个空间站一直在预警那个缥缈的可能,可最近几十年一直没有丝毫发现。你这一下不但再次发现了星体消失的情况,让我们的预警工作得以继续,还直接得出50年内太阳系就要出大问题,也有可能消失的结论,这也来得太陡了……”
哈德曼教授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故作镇定道:“还是听彼得先说完,我们再合计一下,分头演算几遍,确定之后,再看应该如何向联合公社汇报此事,唉,其实我们都不希望空间站的预警功能真的发挥出来……”
其实,当罗彼得看到伊万卡破解出来的信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心头同样吓了一大跳,在告诉众人之时,内心同样对这个看似缥缈的结论极为抗拒。抗拒危险,掩耳盗铃,讳疾忌医,这是生物的本能,同样也是人类的本能。
但是,非常之人与普通人的区别,也在于是否敢于揭露真相、直面真相、坚持真理,甚至设法解决真相导致的问题。
从投身科学的第一天,罗彼得就清楚,科学就是科学,规律就是规律,毫无情感可言。面对科学的真理,残忍的真相,逃避无益,唯有迎难而上,找出解决的办法。毕竟,科学在揭示残忍本质的同时,也给了人类一丝走向光明的希望。
虽然,以拥有丰富情感、甚至无理性的人类,来掌握运用纯理性、纯无情的科学技术,这实在是一件颇为吊诡的历史事实。
“确实,以太阳自身的发展演变来说,他至少还有50亿年的漫长生命,只不过,如果有一种外在力量,当然,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力量,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水平还很难想象,但是,这却是无法否认的很大一种可能……”罗彼得娓娓道来,阐述着这几年来自己的发现、推测,以及伊万卡破解出来的那段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