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当义正辞严的“叛乱罪”祭出,联合公社自然就站在了维护全民正义的制高点上,对支持公社的社民来说自然有着巨大的凝聚与鼓舞之效。但从更长远的客观历史角度,这一刻,其实也是联合公社无可奈何的承认了一个事实,整个人类社会,已经出现另一股除了公社之外,不容忽视的力量,尽管这股力量被冠以“叛乱”之名,目前还只是各自为阵,没有表现出将要统一起来共同对抗公社的迹象,但却已经拥有了成为公社“敌人”的资格。
整个人类世界,原本完整统一的社会共同体,从此以后,正式宣告形成为不同的对立阵营。大一统两百余年的人类世界,再次宣告分裂!作为一个整体的统一的人类文明,再度不复存在。
这一天,是3007年5月20日,计划中的精英级机甲战警初级选拔赛开赛之日。这一天,也原本是人类文明一个传承已久,属于爱与永恒的日子。
所有的爱都已经化作永恒,而所有的恨,也在这一刻,化作永恒。
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原本就是注定的永恒。天下大势,无论是个人还是群体,亦复如是。
人类,在这一天分裂。
人类,面对自进入文明时代1万年以来的最大危机,个体、种族与文明全灭的危机,生存与发展的根本世界毁灭的危机,无论科技与经济发展到了多么强大的程度,都没能克服感性的支配,无法做到每一个体绝对的冷静理性,自然也就无法做到安安静静坐下接受绝大多数“自我”注定即将在20年后毁灭的命运。
支配个体与社会群体的,终究是感性、非理性,而不是绝对理性,这是人类的生物属性本能决定的。能做到绝对理性永不出错、永不怀疑的,只有机器。
联合公社,叛乱分子,敌对势力,或者别的什么势力,这就是130亿人类社会的现状,具体有多复杂,目前谁也不知道。毕竟,人心难测。
面对灭世危机,绝望、分裂、暴乱,无法避免;希望、团结、稳定,局部可能。
罗彼得等人对这条具有历史意义的新闻通告目前并无多少切肤之感,他们只关注眼前,从这个集合地点到9公里之外的救援地点,中间还隔着许多未知的危险。而众人此时的机甲状态,都并不那么乐观。
其中,罗彼得和欧文中尉的机甲伤损最大。
罗彼得机甲右臂还剩小半截,右腿也因轴承损伤而行动颠簸,无法进行高速奔跑,在铺装路面时速只能达到20公里,这意味着众人接下来的集体行动速度势必大幅降低,机甲的机动性降低了不少。此外,罗彼得机甲后背也伤损严重,失去防御能力,这意味着他要么只能位于众人保护圈中,要么后背必须有其他物体遮掩。总的来说,此时,罗彼得机甲已经失去升空能力、奔跑能力,失去35%防御力,失去40%战斗力。当然,以轻核发动机驱动的机甲,单纯从动力上来说,倒还没有多少问题。
欧文中尉的机甲伤损也比较严重,双臂残损,失去70%战斗力。幸亏表面装甲未受损伤,防御力尚存90%,腿部机动性尚在,升空能力尚存。
其余叶谨少校、黎少忠上尉、龙青云中尉、斯通中尉4人的机甲,战斗力基本完好,只略微降低了几个百分点的防御力。
于是,叶谨决定,他本人居首,龙青云居右前方,斯通居左前方,3人形成前冲犄角。黎少忠居右后作为负责防御后方攻击的主力,欧文居左后主要充当机甲盾牌。罗彼得则居中,与黎少忠、欧文形成后方犄角,并由五人机甲环卫,同时罗彼得也可以与前方的龙青云、斯通形成临时犄角适度支援前后两方。
由6人组成的前后3个三角阵型,宛如鱼丽之阵,沿着岛上的铺装路面,小心翼翼的朝塔希提东北区域前行。
道路上到处都是或者残破的尸体,或者尚未死去在血泊中扭动的躯体,或者撞毁的机甲,或者推倒的房屋,或者突然冲出来的一群暴徒叛乱分子。
从塔希提岛西南角前往东北角,将会穿越居住人口将近10万的主要聚居区。这片区域人烟密集,遍布低矮的两三层小楼,只有一条通往东北角的铺装主路,宽约4米。此时,这条主路已经被人为破坏了,隔不了几米几十米就有一连串坑洞,其中有些明显是机甲打斗撞出的痕迹,有机甲爆裂弹、手榴弹炸出的弹坑,以及一些损毁的机甲车辆横在道路中间。至于主干道之外的无数穿插街巷则十分狭窄,两旁堆满了当地居民的各种生活用具,若要驾驶机甲穿行其间,多数时候都只能侧身前行。
叶谨等人只能尽量沿着主干道谨慎前进。
当走过一处原本的繁华闹市区,道路上、路边花树灌木丛、半掩半闭的民居、小商场、酒店、娱乐场所等等,到处都是一片混乱景象,半截的残损的尸体、枪击或者刀砍掉落的肢体、下体捅入一根木棍铁条架在火上烧烤的女体……看着这残酷而血腥的屠场景象,全都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多惨死尸体的机甲战警队员,大多忍不住打开座舱,跳出来蹲在路边好一阵狂吐不止。此时,唯有叶谨少校强忍着机甲仿生感官放大了几十倍的嗅觉,将周围100米范围内混杂血浆、尸臭、粪便、烟火等等各种气味无差别的收集传入自己的意识深处,保持着一丝警觉。
当然,街道两旁并非都是死人,叶谨从热源感觉器上也能察觉到,两旁的民居中仍然还有一些活人,应该是昨晚暴乱之后,躲藏其间的平民。另外还有一些趁火打劫的暴徒,挥舞着砍刀、血刺、电动链锯、射钉枪之类的自制武器冲进道旁的小型超市、民居,传出一阵哭天喊地之后,带着满身血腥与抢来的钱粮物资或者美女,又冲进下一家开始新一轮劫杀。
显然,往日的律法仅仅经历一天一夜的暴乱之后,就已经荡然无存,人性的恶之花正在血色的土壤与微不足道的懦弱之上,破土而出,野蛮生长。
当然,那些暴徒们还保留着一丝丝理智,或者说欺软怕恶的本能,眼见得叶谨这一队明显来自公社的机甲战警,只敢远远的望两眼,尽快跑进两侧的街巷小道,却没人敢围过来。
倒是有些聪明人看出那些暴徒害怕机甲战警,在暴徒们的追砍抢劫之中,纷纷跑向叶谨等人,很快就在众人周围聚集起很大一群人来。
望着这些双眼充满求生的渴望,充满对机甲战警、对公社权威的信任的社民,叶谨等人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