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是作何意思,本着良心救的他,到头来还被他用刀架在脖子上了,早知道,便将他扔在洞外了。
“是你?”陆之宴借着火光才微微看清楚了她的脸,微微印着火光,鬓角的头发自然垂落下来。
“难不成是我救的你,你很不情愿啊。”谢谢这种话就不中听了,她只不过是为了还个人情罢了,况且马车还没还给他呢。
陆之宴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很清瘦,但骨子里却透露出一种要强的感觉:“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怎的,只准你被人围斗,不准我救人了。”她自小学武学的早,底子自是不差的,救个人还不在话下,虽然,她平常很少当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
他笑笑,嘴角似明月勾起,却牵引起身上的伤口,他低头看看被包好的伤口,抬头看着司徒未浔。
司徒未浔被他看得一阵发慌:“我……就将就了一下,毕竟我以前从未替人……处理伤口……”
她的声音出奇的小,小到要让自己听不清楚。
“那我算十分的幸运了,竟得了你司徒大小姐第一次处理伤口的机会。”陆之宴大抵是没看见他的袖子上缺了一大块,不过即便是看见了也不打紧,左右那块布是给他包扎伤口用的,他若要见怪,于情于理,不合乎。
若说处理,真真是对不住,她不过撕了块布,随意挥霍了几下。况且这处理和乱绑,还是有区别的。
不对,她为什么要慌,她要理直气壮的同他说话:“不过是谢你今日的马车罢了,你可莫要当回事。”
她虽说的轻快,可心里终归觉着,那车,她坐着不是很心安,放在那,就更觉得不心安了。
“方是你这么一说,你倒是为了不欠我人情才救的我啊,你挺刻薄。”他起身活动活动,嚯居然像未受过伤一般,这小丫头挺有能耐。
他本来就未打算让司徒未浔还那马车,至于现在,就更不用还了。
“陆之宴,你不好好感谢我一番,还说我刻薄,你这人可真不懂知恩图报,怪不得一天到晚被人围困着。”司徒未浔心里暗暗说了句活该,多半是这家伙太狂妄自大了,才引火上身。
如此一想,还是以后远离他比较好。
司徒未浔的一番话,将陆之宴点醒了。
刺杀他的人,从小到大计不过数来,以往都是些蛇鼠之辈,随意几招变能解决,近几日,倒悉数是些厉害的角色,好生奇怪。
看他陷入沉思,莫不是在想方才那帮人的来历?那还不简单,能是何种原因,让一大群人围打如此水灵的一位小公子?顶多是他老子那同人家有仇,所以,父母债,子来偿喽。
“莫不是你陆家到处得罪人,才使得你招此杀身之祸。”早听闻陆家人张扬的很,难怪此次招惹了司徒家,但陆之宴看起来很精明,却又老实,犯不着去惹事,那一定就是父母债了。
“我爹娘……”细细想来这几年,外头人皆说陆之宴的父亲杀孽重,可在陆之宴的印象中,他父亲极为和善,这十分的矛盾,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咳咳咳……那个,你保重啊,我要去找刘伯了,若是再晚些,他是要着急了。”她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早听闻陆之宴那双父母早逝,她不便提起,就像……她也不喜欢旁人提起她爹娘一样……
她有些跌撞的跑出去。
“司徒未浔,谢谢你。”本想着,是她说还人情的,那也就不用道谢了,可她终归是救了自己,还是说声谢谢的好。本是犹豫来犹豫去,可话咽在了喉咙里,却又不自主的喊了出来。
“啊?”她停住,有些疑惑。她并不是没听清楚陆之宴说的话,而是……莫名的有些开心,他居然同她道谢了。
“没什么。”他风轻云淡的敷衍过去,却不曾想,她已然是听到了。
她继续跌撞的跑出去……
陆之宴没有继续待在洞里,而是偷偷跟在司徒未浔后边,看着她在官道上了马车,才回的陆家。
他回陆家时,已是深夜了。
不用猜,陆家现在应是有大帮的人等着他。
他站在门口,望着还未熄灯的内宅,冷冷的笑着。笑归笑,他迈入大门。
门口的小厮慌慌忙忙的挑着灯走过来:“公子,您可回来了,小的今日见无痕同二姑娘回来……没见着您……”
“所以你便同那帮老头说了?”他依旧微笑,看着小厮,那小厮却是心里一阵发慌。
“是是是……宗主说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小的就什么时候歇息……所以,小的就……”那小厮十分的惧怕,他虽知晓公子从不苛待下人,但宗主对公子甚是严厉,公子宵禁了才回来,宗主怕是不知会如何罚公子呢。
“行了,你回去歇息。”他要走正堂进去。
“公子,不不不……不行……您还是走后堂吧……”隆福越发紧张,挑着灯的手都抖起来了,那灯笼里的火星子似乎要冒出来,要吞噬了灯笼。
“怎么,我长房嫡子,还不能从正堂进去?”他看着灯火通明的正堂,有几分华贵,也有几分严肃。自小到大,他在正堂受过不少罚,对这也竟有几分熟悉感,不从正堂过去,竟还有几分过不去。
“不是……”隆福越说越乱了,眼泪都要被逼出来了。
“那帮老头在?不打紧,你回去,顶多一顿打,叫无痕好好看着二姑娘啊。”他爽快走正堂过去,那背影,是一个少年该有的阳光,也透露出些许忧伤。
隆福只记得,宗主极爱挑公子的刺,公子犯了什么,宗主只管狠狠的罚。回回看见公子开开心心的走进正堂去,出来,却是满身的伤。
陆之宴径直走进去。
嗯,不错,满堂的族老门,皆是齐了。似乎都是来看笑话,又是来看他受罚的。
他老老实实跪下,不言不语,在等待着家法的到来。对于这些,他早已熟悉,几棍子胡乱抡下去也就完事了,快的很。
“怎么,今日倒很自觉啊。”陆德生坐在上座,抿了口茶,犀利的看向陆之宴。
“只要我来这,便是有过的,今日我是不知道有什么由头让我领罚,起码,也要让我知道吧?”他好奇啊,虽是欲加之罪,但他将那罚他的由头当故事听,何尝不有趣?
“今日你竟输给了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你说,丢不丢脸?”陆德生无非是眼红了东郊那几亩地,还有他陆家的脸,虽然外人没有过多讨论这件事,但是他们心里大多都暗笑着,堂堂陆家长子陆之宴,输给了司徒家那还未及笄的嫡女,这足以让他们饭后磕唠了。
“她何其聪慧,若宗主心里觉着不顺,为何不亲自同她说理去?”他对司徒未浔有所了解的,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很比同龄的姑娘更聪慧,况且本就是司徒家据理在先,他没有胜算的可能。
“你觉着,我能欺负一个小姑娘么?”陆德生自是不会屈身同这些小辈说理的,不然外人只会议论他无分寸,欺负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那祖父可觉着,我会欺负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他并未对司徒未浔恶语相向,他从不欺负姑娘家,凡事对姑娘家都礼让三分。
“那你宵禁时回来,又是所谓何事。”陆氏家规明确写到,不可宵禁未归,而陆之宴,明确的犯了这一条。
这,他认罪。
可是,若不是那些有心人派人去刺杀他,他早就回来了,还好他留心,让陆之缘和无痕先回来,不然,恐怕今日单是司徒未浔,救他还很悬。
“今日我是晚回来了些,可若不是路上碰见了些蛇鼠之辈,也倒不至于宵禁了才回来。”他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傲气,寻思着,他也没干过什么杀人家父母,夺人家妻子的事,倒是成天一群人追着他砍,好生奇怪呢。
“再者,元贵方才瞧见你跟着一个小姑娘,你又作何解释?”陆德生此前是派元贵去寻过陆之宴的,奈何却瞧见他跟在一小姑娘的后边,所幸他到没做什么。
陆之宴回头看看元贵,元贵硬生生的被他看的抬不起头来。他又撇过头去,直视着陆德生,这倒无话可说,他是跟着司徒未浔了,不过,他只是单纯的想送她安全回去。
“咳咳咳,宗主啊,公子他正是大好年华,喜欢什么姑娘家也实属正常啊,说不定……”说话的是二房的陆北成,他看似是老实的很,不争不抢,实际上私下不知藏了多少产业。他这么一说,便是说成了陆之宴是心里喜欢人家姑娘,才半夜偷偷跟着人家的。
这些人,倒是很会暗地插刀啊。
“平日里无所事事,心里竟是想着姑娘家,看你往后没干些大事,哪家的姑娘愿嫁与你!”陆德生甩甩袖子,半边脸都红了。
“祖父若是怪我还不曾寻到双湮涟生,要降罪与我,大可直接罚我,不必扯上姑娘家。”他一副唾弃的模样。
陆德生将这倒霉催的差事撒手一扔,只管全权托与陆之宴,命他三年之内寻到。他那里晓得那玩意长的是何番模样,只晓得是上古的两把好剑,得了灵气。那其余三大宗,早已派人到处打听了,他才不理会这些,若是要抢,便去抢,同他无关。
不过陆德生倒是很紧张,生怕是被其他三宗夺了去,又不好亲自去动手,故此才托与他。
“你还好意思同我讲,许久也未见你将它寻来,呵,又多了个罚你的由头。”若非是陆之宴自己盘托出来,他还真真要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元贵,拿东西来。”陆德生使唤元贵去拿那才见光不久的大棒来。
元贵怔怔的看着陆德生,又愧疚的看看陆之宴,有些为难。
“去啊。”陆之宴看起来是要催他快快去,实则眼神告诉元贵:你敢。
元贵咽了口唾沫,蹿出了正堂,没入走廊。
许久,提着根大棒回来。
元贵拿着那大棒,方要挥手打下去,陆德生便让他止住:“慢着,我来。”陆德生拽过那根大棒,挥手往陆之宴打去。
正堂,一片寂静,除了那大棒的挥霍声。
稍刻,陆之宴走了出来,依旧是潇洒的走了出来。
内阁,陆之缘踮起脚看着。
“姑娘,外边冷,您不妨进屋里去,属下多添几个炉子,公子他就要回来了……”
“都赖你,若不是你听他摆布,将我绑了回来,我便不会由着他胡乱在外头闯祸了。”
“那都是公子……”
“你还说!”
无痕悻悻的闭了嘴,心里无奈的很啊,明明是公子说带姑娘回去,姑娘不肯回去,就只好将她打晕,绑了回去,现在,被数落的还是他,这差事,难办。
“小丫头,还等我呐。”陆之宴从远处走来,将剑甩手扔到无痕手上。这丫头喜欢光亮,将门口的灯悉数点亮,照的他有些不自在,但还能看得见这小丫头在门外等着他。
“你可知……你又受罚啦?”她拉着他进屋里,扯下披风,方看见他有血印的后背。
“往常不是经常瞧见我被罚么,此次如此紧张我,不自然。”他撇过去,浑然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关心甚是让他别扭。
“隆福说你的半夜同姑娘家厮混……”
“厮混?我前些日子还瞧见他去魅君楼耍姑娘呢。”果然,隆福这厮,不能久留。
“你可得顾着你的名声吧,不然日后,我可是连小姑子都没得做,你若不顾自己的,也顾顾人家姑娘家的,莫要诋毁了人家。”她拨弄那盆双生花,将花瓣扯落了好些片,那花甚是委屈。
“你且等着,我断不会让你早早做了小姑子,日日找我未来娘子的茬。”他妹妹有多厉害,只有他这个做兄长的知晓。
“哼。”她越发用力的拨弄那花,硬生生的折断了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