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光芒旋转一阵,那满天的野火和小飞剑便似受到诅咒一般停顿不前,在空中仿佛冻住了一般,火焰凝固不动,小飞剑微微颤抖。
那细小光芒竟自大喇喇飞回邪云道长眉间,化作一只金色竖目,渐渐变得暗淡,少刻便即消失。
邪云道长浅浅一笑,目中透出无限轻蔑之意。
萧今来惶然道:“城主怎么还没结束便收了功法?”
邪云道长笑而不语,抬头望着天空。
只几呼吸间,天地之间便发出彷如春开河冻之音,轻轻脆脆的,极为悦耳。
野火道长和百目老人也被他功法所困,立在空中。这清脆的声音正是他们身体碎裂所发出的,两人竟变得脆弱无比,适才被邪云道长的竖目发出的光芒刺中,当时虽奇痛无比,但未及有甚更重伤害,两人都自浑不在意。
哪知这如针光芒入体,竟自损坏心脉,冰冻肉身,使二人变得薄脆无比。
二人入冰雕一般矗立空中,眼中不自觉得充满了恐惧之色。二人平素道心稳固,不起波澜,此刻却再难恬淡,只觉身体之上慢慢出现细小裂纹,竟自哗啦啦的化为无数碎片自空中坠落。
就连丹田内保命的元婴也未逃厄运,此刻也一起化为碎片落下。
随着二人命殒,那漫天野火噗噗的似被巨人吹灭一般的熄去,一万两千枝小飞剑便自化为细小微尘飘洒而落。
正派众人都自委顿在地,泽缘一见百目老人顷刻间化为粉身碎骨,眼泪夺眶而出,自也难抑心中之情,奋尽全力哭喊道:“贼邪云,我杀了你!”
哪知刚刚站立便觉浑身酸软无力,五脏都似出现裂缝一般,再难支持一头栽倒晕了过去。其他几人也自浑身无力,挣扎着爬过去看她伤势。
萧今来眼中竟是敬佩之色,阿谀道:“城主此术实在是玄奇高明,恕我无知,不知是什么名堂?”
邪云道长得意笑道:“此乃煌极竖目冰,只有将三合逆转大法修炼成功才可获得,可破万军,可诛道仙!”
要知道道仙可是修界最高境界,此术竟强悍得如此程度,实在令人瞠目。
萧今来心中惊惧,但脸上却是一派欣喜之态。狞笑道:“城主替我扬威,感恩不殆,待我先去杀了同门对头和六派这些狗崽子再与你说话!”说罢迈步向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尺余匕首。
邪云道长淡然道:“慢着!这些人不能杀!”
萧今来一怔,回望邪云道长,却见他脸上不带任何情绪,但言语之中的威严却似山一般不可违逆。
邪云道长此刻突破瓶颈,得习神功,这一切可是萧今来推波助澜才得成功的,但此刻他眼中只有命令和威势,没有一点饮水思源的意味。
萧今来心中暗恨,这人果然是过河拆桥,此后更是有恃无恐了!幸好我还留了一手……
他心中暗动,脸上却不变色,丝毫不快之色也未显,只不解道:“为何不能杀?”
邪云不屑的望了他一眼道:“龙玄还活着!”
“什……什么?龙玄还活着?”萧今来不可置信的长大了嘴。
邪云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只觉怎么看怎么厌恶,但此刻他已无有可御使之人,此人正有求于已,正自俯首帖耳,便留他一命。
“你这等境界当然不能参详,那日龙玄破元而出,若无肉体宿主寄附,绝不过三日,你正气门门规似铁,这等夺生人魂魄之事他一定不敢去做,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便一定会死!”
萧今来倒吸了一口凉气,龙玄未死?那这继任之事倒可真的要放一放再说了。
此刻门内弟子都自围拢过来,他们未与邪云交手,只是随着房屋坠落震得够呛而已。
此刻见令宗门倾覆之人竟是首席弟子萧今来,各人都恨得牙根直痒。
群情汹汹,义愤填膺。却无一个试图逃脱之人。
“萧师伯,你还要不要脸?”
“暗杀祖师,强抢宗门法诀,如今竟还引狼入室?”
一片非议之声四起,纷纷指责萧今来的忤逆卑劣行径。
萧今来眯起眼睛,此刻同门的不满情绪早在他掌握之中,是以并不辩驳动怒,静静打量这些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宗门弟子。
首当其冲之人正是司徒金的弟子金如晦,萧今来嘿嘿暗笑,决定杀鸡儆猴,要杀也杀这对自己威胁最大之人的弟子。
眼神一瞥,手指抬起,一道如箭水汽飞出,将莫如晦穿胸而过。这人不及闪躲,死时双眼略带惊骇之态,却没有半分屈服之意。
“姓萧的,说杀人就杀人啊!好样的!”
“我们不怕!”
“有本事就把我们都杀光!”
他出手杀人,本就抱着震慑众人的心里,哪知杀人之后竟未能镇住,反而引得阖宗上下一心,怒斥己非。
他欲再度抬手去捡非我族类的人去开刀,却听邪云道长闷哼一声:“够了!全部关起来!”
萧今来转过头去,茫然望着邪云道长,只见他神情肃穆,丝毫不许人反驳。
心中咯噔一下,这宗门弟子若是服自己,便是做了如此欺师灭祖、丧尽天良之事也都枉然,掌宗之位还是难到自己手上。
他虽唯邪云道长马首是瞻,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怎能像个奴婢一般听喝听令,不服道:“为什么?”
邪云道长转身离去,只淡淡道:“今日我杀得够了,再见不得人死……”
随着身影远去,声音飘荡在空中久久不落。
这也算是个说法吗?简直是在耍我!
萧今来有些恼怒,再回头去望众弟子,却见这班人眼中愤慨之意消却大半,都自极为戏谑的看着他。
想来不但不会屈服于他,而且还在看他丢面子的笑话。
这些人都是正派子弟,只会愤慨言辞,不屑出言戏弄别人,否则萧今来早就引起大家的嗤笑。
萧今来越加懊恼,一张白皙脸庞竟自涨红,潜运几次内息才将脸色转回,心中越加不安,这邪云与我为伍是丝毫诚意都没有啊,对我极力压制,又有用我的地方,之前的信誓旦旦早忘到脑后去了吧!
佛元寺内,龙玄和金钵大师对面盘坐。
金钵大师长眉垂下,映着窗外的阳光更显得如银丝般耀眼。
龙玄心中平静,他多年修道,勤修苦练,日渐精深。在不自查中已然达到心思通明,心如古波。
修道之人应沉思忘我,不动如山。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也许大多数修道者能做到的只是屏蔽些小纷扰。
根基被灭,亲人友人落入魔爪,这等境遇下,如果还能心思恬淡,宛如平时,才说明境界真上了一层台阶,而且是一次越级似的飞跃。
金钵大师凝眸注视着他,是想看看他是故作镇定,还是真的心如止水。
也不言语,就这么对视一个时辰,金钵大师既欣慰又高兴,龙玄确是淡然处之,连眼皮都没有皱上一下。
如此心境才能修炼至高佛法,如此心境才能托付大事。
如此心境,我年轻是做不到的。
金钵大师自幼出家,虽根袛上佳,但年轻时候也是毛躁之人,不过被宗门寄以众望,所以才逼不得已将跳脱活跃的心安稳下来,老老实实坐在禅堂学佛法。
但既不出于本愿,有些事坐起来便难免有些敷衍。他参上这一天佛,倒也大半时间神驰旷外,一颗跳动的心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直至四十岁才自大彻大悟,真正将心境修得平稳起来。所谓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也只是那时开始才自能够做到。
龙玄跟他比起来,整整早了二十年。
金钵大师心中虽对他极为爱惜,嘴上却是不说,只淡淡道:“佛法与道家修炼虽同根同果,但这过程却是极为不同的,所要求的大义也有出入。你有道法筑基,根基稳固,这自然是好的,但修炼到一定层次便要学会悟,悟便是理通,理若通了便学什么都快。”
龙玄谦虚受教,目不转睛听着金钵大师的教诲。
金钵大师续道:“我纵最为骄傲的佛法便是这地煞伏魔功,顾名思义,此功法对邪祟之术最有震慑之力,而整套佛法虽遵循的还是佛法的普照万物之理,本身不难修习,适合各个阶层的修士,每个阶层都自有其效用。”
“此功法名唤地煞,便是有七十二种变化,我佛宗自派以来,便自以此数为尊。昔日有七十二门绝技,便是由此而来。这伏魔功最为特殊的还是这个煞字,正所谓以煞制煞,世间所学便是这般道理,有些邪术妖人并不是能用正统佛法所能降伏和感化的。我佛有云,若难渡,便超度!便是这般道理!”
金钵大师说到这里眼中泛出亮光,他自佛门修行日久,所修法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多数都是教诲人慈悲向善,得饶人处且饶人,但只这地煞伏魔功竟教诲人:若难渡,便超度!这般果敢干脆的教义在佛门法学中实属难得,此等法理十分对金钵大师胃口,是以他教诲起来也是格外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