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进家门温煦就带着冲出来的FRIDAY下楼了。
温暖在厨房里煮方便面,隐约听见郑子超打电话的语音,温暖烦躁地用筷子搅动着面条,看着鸡蛋在锅里翻滚成型。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温煦肯定也因为今晚爸爸的事情很难过,她应该打起精神来安慰她一下,她不允许自己再扩散那些焦虑的情绪。
所以温煦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面盛好摆在了餐桌上。
其实温煦也是这样想的,在遛FRIDAY的时候她也努力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她不想姐姐有再多的压力。
郑子超也想让气氛变得柔和一点,他匆匆结束了电话故作轻松地跑到餐桌前伸着手说:“洗干净了。”
他的玩笑显得有点拙劣,温暖却也应合着他笑了笑,温煦调侃了一句:“给你挂匾。”
温暖冲了两杯咖啡,温煦呷了一口说:“我在网上挑了一个追踪器,明天上午就应该能送来。”
温暖点点头:“等东西来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温煦沉默了一下,问:“你今天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早点睡吧,明天再说。”温暖站起身喝完了咖啡,把咖啡杯放到洗物池里。
清水冲散了杯壁上的褐色残留,一缕余香飘散开来,温暖正好在玄关的镜子里看见疲倦的自己。
温暖洗完澡坐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快到一点了,她看见手机上有一条吴家梁11:32分发来的微信,“怎样了?”
她回说:“解决了,放心,谢谢!”
发送出去时她下意识地找了一下别的信息,没有。
她沉了一口气,又写了几个字:“找到了,放心。”然后又把“放心”两个字删去,发给了温亦真,然后迅速地把手机屏幕扣在了床头柜上。
郑子超跟进房间来坐到床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按住了温暖的腿,问:“你吃药了吗?”
温暖点了点头,郑子超拉着温暖躺下按摩她的腿。
温暖趴在枕头上微微闭上了眼睛,在药店里看见爸爸的一幕又浮现出来,混杂着林小萍的声音和表情,还有吴家梁的笑声,许梦芬的电话,她忽然用力甩了甩头。
郑子超停了一下,温暖重新趴好,低低的说:“许梦芬给我打电话了,你们到底有多少问题,怎么解决?”
郑子超这次没有停下来,只是顿了一下回答:“我和她谈。”
然后就沉默了,温暖在这个沉默中忍耐着,她感到近日来自己忍耐过太多次如此的沉默,只要一接触到具体问题这种沉默就像尖利的冰峰瞬间冻结成无助的寒冷,冷到骨子里。
她无法再忍受这种感觉,蹭的一下翻身坐起来,郑子超的手还在被子里悬置半空,温暖抓了一把蓬乱的头发,问:“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郑子超低下头挪动一下身体,轻声叹了一口气,说:“太晚了,今天爸的事情你也累了,我们明天再谈吧,好不好?”
他的语调很低沉,仿佛有一股气被压在胸腔和口腔里,他不想和温暖吵,他不敢和她吵,他好像也从来没有和她吵过。
是的,他记得二十年了,他们几乎没有真正吵过吧。而现在他更加觉得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争辩什么,他只想把所有的问题解决。
但是解决问题谈何容易呀,几件事情搅在一起已经是牵一发动全身,不知从何下手了。
他预感到许梦芬的事情可能最棘手,也许她真的要到公安局报案告他诈骗。
他和许梦芬关于机场施工供应混凝土的工程是有合同的,只是因为整体工程延后他们的合同还未能履行。
江海涛也当面向许梦芬解释了工程时间的原因,许梦芬也都表示认同。
但是现在她一味坚持要郑子超退还保证金,并威胁如果不退就去公安局报案,说她已经了解过这件事是可以立案的。
许梦芬每天狂轰滥炸的电话,不仅给他打,现在还打给了温暖,还有他的其他家人和朋友,甚至他在山西的合作甲方,原本是那个甲方公司收了郑子超的保证金又没有如期开工给他项目,许梦芬居然从其他人处找到他的联系方式说郑子超欠她钱。
她还联合了郑子超为这个项目合作的一个老乡老孟,本来是来给郑子超的工地做围墙的。
郑子超在与甲方签订了合同之后也和他签订了围墙施工合同并收了他15万的保证金,结果由于工程到现在还没有开始,他的180万保证金甲方也没有退还造成自己的资金链断了,他现在无力退还围墙保证金也是焦头烂额了。
许梦芬告诉老孟她和山西甲方的姜总联系过了,项目要搁浅了,撺掇老孟赶紧和她一起向郑子超要钱,不然郑子超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就更没有钱可以还给他们了。
温暖上次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件事情中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就是郑子超的那个发小祖斌,郑子超也正是帮他寻找项目资金才惹上了魏何的官司,而许梦芬是祖斌介绍给郑子超的,山西项目的细节也很可能是祖斌透露出去的。
温暖质问郑子超为什么不起诉祖斌,至少应该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捋清楚,还钱扛事也应该明明白白的吧。
魏何起诉把温暖也搞成了被告,原因是夫妻存续期间的债务,法院居然也认同了他的诉求,判决郑子超和温暖共同承担。
温暖是在审判和判决的过程中才知道了整个事件的原委,她向法庭陈述她并不了解事实而且也从未参与此事,并且他们也找到祖斌出庭证明钱是他用了,没有给郑子超,但是法院依旧支持了魏何的诉求。
事情成为结果之后,温暖沉默了几天对郑子超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郑子超当时心里充满了愧疚,他无地自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听温暖的劝,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想改正自己的错误,改变困顿的局面,但是他已经力不从心了。
他因此更加消极,他想到对不起温暖就鼓励自己去解决和面对,但他捅的窟窿实在太大了,他的能力其实真的无法控制局面了。
他乱了,即使温暖再说什么他想听也抓不住重点了,于是他一边在说解决问题,一边也在任由问题逐步恶化。
一边他愧对温暖,一边他依赖温暖,这个心理非常复杂,就像此刻面对温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又回避了,他只说明天再谈,他想理理思绪,却不知是否可以理清,他走出卧室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