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酱面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典故。
现在吴家梁看着温暖做好的炸酱面又想起了他们友情的开端,他一边伴着面,一边眉飞色舞地和晓天讲着他的炸酱面情缘:“你妈这炸酱做得好,越来越好了,真香!”
晓天应和着,学着吴家梁的样子把黄瓜丝、豆芽、芹菜末、黄豆洒在面条上。
吴家梁又招呼温煦吃带鱼,温煦说,你烦不烦?吴家梁大声笑,停下来看着温暖,顿了一下问:“多久没见了?”
温暖也放下筷子看着他:“喝酒吗?”
吴家梁抿了一下嘴唇,又大声笑:“你别老这么聪明行吗?”
温暖收拾了碗筷,沏了一壶茉莉花浓茶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吴家梁酒后脸有点红,映着红色与褐色交织的大格子棉质衬衫,散发出一丝恰好的醉意。
半年前他和陈曦离婚了,结束了他们五年的婚姻。
陈曦是吴家梁多个恋爱对象中的一个,他们是一个小区的邻居,偶遇,交谈,约会,恋爱。
吴家梁跟温暖说陈曦会煲汤,是一个舞蹈教师,石家庄来的,父母也在北京,还有个妹妹,他准备和她结婚。
然后就结婚了。婚礼当天温暖因感冒高烧未能出席。
后来吴家梁带着陈曦来温暖家里做客,陈曦向温暖介绍一种天然护肤品并希望温暖加入她正在组建的直销队伍,理由是吴家梁总在她面前夸奖温暖有才。
温暖解释说自己不适合做销售,陈曦觉得温暖合适,邀请下次活动温暖一定参加。
那次温暖没有机会下厨做饭,他们点了外卖,陈曦热情地抢着付了账。
后来温暖如约参加了陈曦的销售大会,被陈曦介绍给她的同事们。
温暖仍旧强调自己不是干销售的材料,之后陈曦还带着她的同事来家里找过温暖,那种滔滔不绝的热情演说让温暖避之不及。
再后来温暖跟吴家梁说,好好过日子吧。陈曦没有再和温暖联系,吴家梁也没有再主动提起他和陈曦的生活,近两年吴家梁和温暖没有见面,偶尔电话聊聊也没有关于陈曦的内容。
其实和温暖相关的这部分只是他们生活中很短暂的一段经历,陈曦很快和她的父亲一起转战古玩行业。
他的父亲退休前在家乡当地的一个小城市做过文物局的领导,自认对古玩字画认知颇深,也一直执着爱好收藏,感觉肯定能在此领域大展拳脚。
陈曦对此更是深信不疑,硬拉着吴家梁放下他的家居生意参与其中。
吴家梁率性,对世界充满纯真的好奇心,起初凭着热情虔诚追随岳父,但是在深入实践的过程中渐渐与之发生了一些分歧,相左的意见越来越多,不免产生了隔阂甚至矛盾,事实证明岳父的判断屡次失误,造成投资损失。
于是他坚持撤出了经营,但此时连锁反应也已经不可阻挡,一度资金陷入危机。
陈曦仍力挺父亲,不惜劝说吴家梁卖掉了房子继续探索尝试。
“钱都是人挣的,慢慢来吧。我只是不想再跟着老爷子折腾,就想接着干好我的家居买卖。”吴家梁喝了一大口茶,点上一支烟,又大大咧咧地笑了笑。
温暖呷了一口茶,觉得太浓了,倒是符合吴家梁的要求,他最爱花茶还要浓浓的才好。
温暖正要起身续点水,温煦正好从房间里出来接过了茶壶。
吴家梁笑着说:“这妹妹越来越懂事了。”
温煦回应着:“你这饮茶的款儿可一点没变,还是要大缸子才好呢。”
吴家梁哈哈大笑起来,“我原来没发现,这小丫头嘴还挺厉害。”
温暖微笑了一下还是没说话,她听着刚才吴家梁故作轻松的述说,心里泛起了轻轻的涟漪,就好像微风吹过的水面,波光粼粼的,又一触一动地揪着,忽然觉得恍如隔世。
“欸,老师,贵人,你是安慰安慰我呀,还是打击打击我呀,你到言语一声呀。”吴家梁说着递给温暖一支烟,“被动吸烟比主动危害还大,嘿嘿。”
这是吴家梁和温暖的老台词了,每次他独自抽烟没劲了抑或不好意思自顾自地喷云吐雾就来这么一句。
多少年了,温暖从不劝也不限制别人抽烟,包括郑子超,吴家梁问过她为什么,她说她觉得人的快乐有时来自于某些坏习惯。
吴家梁一直记着这话,也时常想起温暖说活的样子,那感觉很舒服。
温暖照例接过了烟:“缘分尽了吧。”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在吴家梁认真的眼神里,温暖的语音悠悠地漂浮着:“也许真的不合适。”她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抬起头把目光调向了窗外……
下雨了,雨滴在黑暗里迅速地冲击着玻璃,隔着阳台门映射出一条条细密而隐晦的光影。
吴家梁咋呼着站起来,推开阳台的窗户,一阵寒风倏地钻进来,FRIDAY跳下沙发。
吴家梁冲温暖招手,笑着说:“快来看,是不是超宝宝回来了?”
温暖透过打开着的窗,看见郑子超的车停在自己的停车位上,雨雾隐约着黄色车灯光晕里的脸,他好像在打电话。
温暖回身叫晓天,说:“你爸可能没带伞,你去车位接他一下吧。”
晓天刚刚洗了澡,头发吹过了,蓬松着乌黑发亮,乳白色的针织衫柔软服帖在身上,灰色的运动裤也显得舒适合身。
郑子超确实没带伞,进了小区看见雨下得正紧,就等在车里想小一点了再回去。
其实他也想打完几个电话,他不愿意回到家再打电话了。
最近他的事情缠杂不清,没听温暖的建议一意孤行投资的几个项目全都出现了麻烦,其中一个由于自己冲动地给发小担保惹了一场欠款官司,正在执行还把他哥哥和温暖的小叔牵扯进来,一团乱麻。
他脑袋冒火,一门心思把手头上的事情赶快处理掉,他想喘口气。
回家不说这些事,他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温暖,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反正心里很乱,无所适从。
所以下雨了他所幸就这么等着,他不想麻烦温暖来送伞。
正在这时晓天敲响了他的车窗玻璃,他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想起来今天是周末,大学一年级的儿子会回家来。
晓天探着身子亲热地叫他,给他撑着伞主动提起他放在座位上的购物袋。
袋子里是小叶桔,还有温煦最喜欢的火龙果,晓天边走边闻了闻,风雨中桔子散发着清凉的甜香。
温暖在窗前注视着父子俩的身影,郑子超是典型的南方男子身材,清瘦不高,晓天却可能遗传了北方基因的缘故,已经长成1米82的大个子,足足高出老爸半头了。
“知足吧。”吴家梁忽然在温暖背后说。
郑子超回来了,温煦准备了水果就和晓天、FRIDAY回房间了,剩下他们三个人围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茶,吃着冰凉的桔子。
吴家梁又兴奋地哈哈大笑,他们说的最多的词好像就是缘分,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一晚可能就是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绝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