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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那些年的那些事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

沙发上,蜷缩着的辛雨,闭着眼睛,翻过来覆过去的,依然难以入睡。

于是,她索性睁大眼睛,又一次陷入对往事的回忆里。

文强离开学校后,辛雨心里很不安,很长时间她都无法集中精力学习。

她总觉得是她对不起文强,以前两个人聊天,他告诉过她,他家的地址,她知道他家就离县城不远,可基于学校的压力,她不敢去他家找他,只好用笔给他写信。

信上她告诉他,让他想办法转学,去别的学校读高三,如果明年考不上大学,就复读一年再考。她表示自己会在大学里等他。

信写好后她试探着,按他之前说的地址寄了出去。

不久,文强便回信了。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信,可是,信的内容却让她失望。

文强在信里简单的告诉她,他不想上学了,打算去都市里闯荡一番。

之前辛雨就听说过,文强父母在镇上开着餐馆,家境应该还不错,不用他外出打工赚钱养家糊口。她了解文强的倔强的个性,他肯定是因为和班主任刘老师赌气才想去城市闯荡的。

辛雨很着急,就再次写信给文强,劝他不要放弃读书,她跟他讲大道理,说明读书的重要性,他们这种农村的孩子,只能靠知识改变命运,现在高中还没毕业,没有文凭,即使去都市里也只能做一些苦活累活,赚不了多少钱的,没文凭正经的好工作啥也干不了,她要他打消外出打工的想法,换所学校继续读书,准备来年考大学。

可她没想到,文强居然又再一次回信说,家里父母也想托关系让他转学,继续上高中,明年考大学,可他就是厌倦了读书,就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在大都市闯荡一番。文强承认,知识是很重要,可现在一些没有知识的人,靠做生意不也照样成了有钱人嘛,现在赚钱靠的是机遇,他决定去市里先打工攒钱,同时寻找赚钱机会,等积攒下本钱,再看准机遇投资做生意。他觉得自己资质不比别人差,别人可以的事情,自己也想试试。

辛雨见文强固执的听不进别人任何劝说,就只好作罢,不再说什么。

一晃,文强去市里打工半年多了,这期间辛雨只收到过他写的一两封信,从他凌乱的字迹中,她看出他换过很多地方打工,而且做的都是用体力的苦活累活,她知道他一定受过很多苦,而且过的并不好。

辛雨很牵挂文强,同时也很自责,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无心学习,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

高三课程非常紧张,辛雨不努力学习,眼看着成绩一路下滑,好朋友静怡成绩中等,学习非常努力刻苦,她担忧地看着好朋友辛雨日间憔悴的面庞,于是,在一个和风细雨的周末,静怡决定跟辛雨认真聊聊天,帮她排解心里的郁闷。

两个人在校园的树林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刚一坐定,辛雨就对静怡敞开了心扉。

辛雨觉得文强不再读书,选择去市里打工,这个做法是偏离了人生正常轨道的,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很愧疚,如果她不和文强走的太近,刘老师就不会给文强调座位,如果文强调走后她能控制自己,不再和文强频繁接触,后来的‘打老师’事件就不会发生,文强更不会被学校退学。

静怡劝辛雨不必为此事自责愧疚,她说,“我们现在都在二十岁左右,这个年龄,别说你们还没有开始真正的恋爱,就是真的谈恋爱那也很正常,刘老师的处理方法有些武断,偏激,致使文强控制不住自己,一时冲动‘打老师’。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这事被刘老师无限放大,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所以文强只能被学校劝退,这个是事情发展的必然,不是你的错。”

就静怡的贴心让辛雨感动的流下眼泪,她哽咽着,“可是,文强现在生活的很苦,我,总觉得有愧于他,我心里一直很不安。”

静怡拍拍辛雨的手,进一步解释道,文强不愿意转学继续读书,而去市里打苦工,这个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不必有压力,文强二十岁了,已经是成人了,他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他现在选择的生活是苦,可这时候吃的苦,正好可以丰富他的人生阅历,也许,这能成为他将来生活上进的动力呢。

辛雨觉得静怡的话,也很有道理,她认同的点了点头。

静怡最后安慰辛雨说,不必为此事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收收心,好好学习,迎战高考。

辛雨擦干眼泪,她忍不住抱住了静怡,她觉得能有静怡这个好朋友,真的是三生有幸。

静怡的用心陪伴,开导让辛雨心里好受了一些,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她开始集中精力,用心学习,每天三点一线,忙忙碌碌,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因为文强这个名字,会时不时的从她脑海里蹦出来,牵扯着她的心。

虽然后期,辛雨学习很努力,但她之前的懈怠,让功课落下许多,追赶起来很吃力。

高考的时候,她只考上了一所普通专科学校,正好这时,双胞胎弟弟妹妹升入中学,读中学需要花钱开销大,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她就没去读这个专科大学,而是到离村子不远的镇上的一家纺织厂做了一名纺织工人,赚钱补贴家用帮,供弟妹读书。

后来,文强在市里打工一年后,终于自己醒悟过来,回来转学,重读高三,努力用功读书学习,又是一年后,文强考上了都市里理想的大学。

日子过的很快,一晃三年过去,文强大学毕业了,辛雨也成了二十五六岁的大姑娘,这年龄在农村也算大龄了,家里也不时有媒人上门提过几次亲,因为心里有文强,所以每次都被辛雨以年龄小不着急为由拒绝。

一开始那几年,辛雨和文强联系都是靠写信,后来上班时间长了手里渐渐有了积蓄,辛雨就买了部便宜的手机。

文强在大学毕业后,应聘到市里一家化工厂做了车间主任。

上班几个月后,文强也用积攒的工资买了部二手手机,这样,两个人联系起来就更方便了。

记得那天,辛雨的手机微信里,收到文强发来的信息,文强告诉辛雨,工厂有位叫琳琳的女孩,对他有好感,但他告诉辛雨,他心里只有她辛雨一个人。

琳琳父亲是这家化工厂的副厂长,琳琳大学毕业后回到工厂做了出纳工作。

文强对辛雨说,他看出琳琳的心思,他告诉过琳琳他有个女朋友叫辛雨,只能把琳琳当做一般朋友相处。可琳琳却说她不在乎,她表示要和辛雨竞争,只要文强还没结婚,她就有机会。

看了文强发过来的短信,辛雨心里不自觉咯噔一下,这个琳琳,这么强势,家庭条件这么好,对文强又这么上心,自己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她。

虽然文强很坚决的表示只好和她做普通朋友,可是他和这个琳琳,两个人每天都在一个工厂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时间长了,难保会日久生情。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

就在辛雨为这件事焦虑不安的时候,事情却有了转机。

那段时间,恰好文强厂子里又开始招工,文强就给辛雨打电话,让辛雨到他所在的工厂,和他一起工作生活。

于是,辛雨就这个事情和母亲商量,没想到,却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

因为母亲一直认为文强是那种坏孩子,高中时引诱她女儿恋爱,耽误女儿学习,没考上好的大学,现在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又来捣乱,怪不得几次有媒人上门提亲,辛雨都不答应,原来是因为这个坏男孩子在做怪。

母亲坚决不同意辛雨和文强恋爱,更不同意她去市里文强所在的工厂上班。

辛雨据理力争,说是高中毕业后这几年,她和文强一直都有联系,也私下见过几次面,文强并没有母亲想的那么坏,他对她的感情是认真的。

“你说文强对你是认真的,那你俩都二十五六岁了,而且他上班都半年多了,为什么他不托人来提亲,把你娶过去?”母亲问。

辛雨说,“那是时机没到,等我和文强工作都稳定下来,我们就会结婚的!”

可是不管她怎么解释,母亲就是犹豫着,不愿意松口答应她。

辛雨觉得别的事情她都可以听母亲的,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这次她必须自己做主。

眼看文强厂子里招工的期限马上到了,于是,辛雨偷偷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在纺织厂上完夜班后,跟工厂请了几个月长假,然后独自坐车,来到了市里文强所在的工厂。

到工厂后辛雨才给母亲打电话,来了个先斩后奏。

母亲虽然为女儿独自做主而生气,但她也想看看这个文强,是不是真如辛雨说的那么好,所以并没有严厉的责骂辛雨,况且事已至此,母亲也真的是无可奈何。

在文强所在的工厂,辛雨应聘做了一名普通的三班倒工人。

那天下了班,辛雨就去办公室找文强。

一进门,正好看到了有个女孩正在和文强说笑。

文强给忙给琳琳介绍了女朋友辛雨。

“奥,我已经猜到了。”琳琳笑着转过身,她看到了辛雨,眼睛里都是对她的不屑。

辛雨也从文强口中得知了,面前这个打扮时尚,浓妆艳抹的女孩就是琳琳。

辛雨看出琳琳的心思全在文强身上,虽然文强再三保证他和琳琳只是一般朋友,但这种处境还是让她很不舒服。

辛雨很自卑,很矛盾,觉得文强上过大学又是车间主任,自己现在就是个工人,在身份上已经配不上他了。

两个人家境不同,有些生活习惯本就不一样,分开这几年,两个人所处的环境也不同,城市和乡村的距离,也让他们生活价值观念,变的很不一致。

在工厂和文强相处的几个月,她发觉两个人有时候,居然找不到共同话题来聊,辛雨家境贫寒,从小习惯了节简着过日子,而文强出生于商人家庭,他觉得赚钱就是为了花的,消费完了,才有继续再赚钱的动力,有投资才有收获……

两个人因为生活习惯的不同吵过架,辛雨有时候甚至怀疑当初和他恋爱太草率,也许两个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而琳琳是厂长闺女,她可以给文强一个好的未来,他们俩在一起也许更容易找到共同话题,也许他们才合适。

几个月后,辛雨母亲因操劳过度,突发心脏病住院,辛雨匆匆请了假回到老家,照顾母亲。

看到病床上憔悴不堪的母亲,辛雨为自己当初不辞而别的行为后悔,她心情沮丧,冲动的给文强发信息,表达了想和他分手,回家长期照顾母亲的想法……。

文强没有回信,辛雨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但是文强一直没有正面答复她。

一个月后,母亲病好。

辛雨回到厂子的时候,琳琳居然告诉她,文强已经选择和她在一起了。

辛雨不相信,她哭着跑去质问文强。

文强低着头,不解释,不作声。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辛雨很生气的,逼问着文强。

“对不起!这事都怪我!”文强痛苦的撕扯自己的头发,“你给我发信息说想和我分手,以后在老家生活,我心里很痛苦,那晚,在餐馆喝醉了,琳琳送我回家,才……”

“我是因为母亲生病,心情不好才那样说。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我并不是真的想和你分手,你,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文强的话让辛雨义愤填膺,她还以为文强不给她回信,是因为工作忙,她天真的以为他对她的感情坚不可摧,虽然她也知道现在她配不上他,可这种趁她不在,就背叛她的做法,也太欺负人了。

辛雨一气之下辞了职,收拾了东西回到了老家。

此后好几年,辛雨一直无心恋爱,时间很快一晃过去,她也成了快三十岁的老姑娘,母亲很着急,当再次有媒人过来给辛雨说亲,提到村长儿子田野的时候,母亲满口应允,觉得田野是个老实孩子,不能再由着辛雨的性子,再错过了这门亲事,母亲甚至不顾辛雨还是不同意,就擅自做主,快速定下了这门亲事。

其实辛雨一直想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对老实巴交的田野并不满意,她想退婚,不愿接受这门亲事,可母亲不听她的,她是个孝顺女儿,知道父亲走后,家里都是母亲操心,她不能用退婚来惹母亲生气,她只好去找田野,告诉他她不愿意嫁给他。希望他能同意退婚。

可田野说他们两个人从小在一个村子里长大,虽然他比她还小两岁,但从中学起他就喜欢她,只是由于性格内向没对她表白过,他希望她能给她这个机会,结婚后他会加倍对她好,直到把她感动。

“如果,我永远不会感动呢?”辛雨问。

“那我就永远等下去!”田野固执的说。

没办法,她只能在两家父母约定好的日子嫁给了他。

只不过,这桩在外人看起来幸福美满的婚姻,在当事人辛雨的心里,却是委屈,不幸福的。

第二节

窗外的雨,越变越小,终于渐渐的不下了。

田野第二次睡醒了。

他睁开眼睛,茫然环顾四周,才意识到今天是他和辛雨大喜的日子。

客厅里,下半夜了,电视居然还在开着,却是没有播放出一点声音。

辛雨斜靠在沙发上,正在低头抹着眼泪。

他翻身下床,走到她面前,“辛雨,你怎么哭了?都下半夜了,你怎么还不上床睡觉?”

辛雨被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猛一抬头,看到田野正关切的看着她。

辛雨定了定神,擦干眼泪,有些尴尬的说道,“奥,我,我没事,你先去睡觉吧,不用管我!”

田野觉得大喜的日子,自己喝醉了,把辛雨一个人晾在一边,辛雨一定是生他气了,才会哭了。

于是,他便给她弯腰道歉,“对不起,今天亲朋好友太多,我一时贪杯,喝醉了,今晚本来是新婚之夜,我却忽略了你!都是我的错。”

田野的出现,一度打断了辛雨的回忆,他真心的道歉,反倒让辛雨有些烦躁,她沉默着,没有出声。

田野见她不说话,觉得她肯定还在生他的气,就试着上前拽了拽她胳膊,“已经立秋这么久了,沙发上凉,去床上睡吧!”

辛雨烦躁的甩开他的手,依旧没有理会他。

“唉!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好吗?”田野看她这样,只能继续给她赔不是。

可是辛雨并不领情,她的情绪还是没有平复下来,她抑制不住激动的嚷嚷,“我都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的。你去睡觉好了,不用管我的。”

两个人僵持了半天,见辛雨还是不愿意搭理他,田野只能无奈的重新回到床上,他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

辛雨流着泪的样子让田野心疼,知道她肯定生他气了,可他是个实在人,除了生硬的道歉,他不会说甜言蜜语来哄她。

其实辛雨是因为深陷往事,太过投入,才流泪的,田野突然的出现,以及不明所以的道歉,一开始让她觉得很烦躁,后来她也觉得自己这个态度对他,有些不对,可她也是个性格内向的人,加上以前的回忆,让她心里还有一些慌乱,她不知道该怎么转弯,跟田野解释她以前的事情。

所以,同样性格内向,固执的两个人只能都沉默着,谁都不再说话。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滑过去。

远处,天空也开始渐渐的泛起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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