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留殇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出现。
至于原因，先前他跟墨红雪两人明显的互相袒护，对哥舒行云极为防备，那个时候想问点什么，显然不太可能。
但是叶留殇十分确定，哥舒行云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听到了他跟墨红雪的对话，也许是别的什么蛛丝马迹。
叶留殇叹了口气，没有与对方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看来哥舒道友已经知道了，那么，你想问点什么呢？”
哥舒行云笑道：“原本不确定，只是猜测和一种感觉，不过叶道友这么一说倒是可以确定了！”
“叶道友与那位墨红雪墨道友都是人间俊杰，但我却不认识，这就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其实你们先前的对话，我只听到了最后一点，墨道友说起这个时代的极巅，好似将自己分离在外，这就更是古怪了！”
“说实话，我修行九百余年，当代修行界所有人的时代都是我的时代，不属于我的时代，就只有千年前了！”
这下，叶留殇真是被惊得不轻，他所知的当代修行，源于八百年前，眼前此人，竟然修炼了九百余年！
哥舒行云不意外叶留殇的惊讶，坦诚道：“为表诚意，我先说说我的故事，听过以后，叶道友再决定要不要说说自己的，当然，不说也没关系，不是什么必须要知道的事，我只是对千年前的事单纯的好奇而已！”
先前因为与墨红雪站一边，看法不够客观，现在独处，叶留殇不得不承认哥舒行云是一个极有魅力的人，一言一行皆让人很舒服，既不会感到压迫，也不会觉得谄媚，一切都恰到好处。
对于哥舒行云的提议，叶留殇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点头。
“九百多年前，我还是一懵懂少年，当时俗世身份还算尊贵，总会跑到街上游荡，某一天，我在街上遇到了一个乞丐，或许是见我花钱大手大脚，他才会将念头打到我身上。”
“他当时拦在我身前，掏出了五本皱巴巴的书，很正经的说……”
“呃，他说，少年，我看你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是千年难遇、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我这里有五本无上仙谱，与你有缘，便十两银子一本卖与你吧！”
“这本是江湖常见的行骗套路，但我当时年幼无知，被他一夸居然真信了，就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下来，回家后还被长辈一通数落，而那些仙谱，家中博学之人以内容晦涩且毫无意义盖棺定论。”
这样的行骗手段算不得高明，但既然哥舒行云特意提起，里边应是有玄机，于是问道：“难道玄机在那乞丐身上，他是一个游戏人间的世外高人？”
哥舒行云苦笑道：“长大一些后我特意去查过，那乞丐就是一个有上顿没下顿的江湖骗子，后来因为骗了一个官家孩子，被人家仆活活打死了！”
叶留殇有些无语，这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哥舒行云继续道：“不过，虽然明知那些仙谱是骗人的，我还是会时常翻阅，少年嘛，都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意外的是，我竟然真的在其中两本书内琢磨到了一些门道，并慢慢修炼到了筑基境界，开启了我的修行之路，此后……”
此后，因为有了基础，也有了盼头，哥舒行云干脆离了家，四处去求取仙缘，希望能续上后边的修行大道。
一开始，他专门去寻访那些名山古刹，庙宇道观，可慢慢发现，那些地方多半是骗人的，或者就是单纯的修心，跟修行半点扯不上关系。
心灰意冷之下，他便不再那么苛求，其间也会做些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侠义事，没想到却因此又有收货。
贪官污吏的案桌上，无恶不作的山贼贼窝里，贫弱书生的书箱中，他都发现过有用的仙谱，且不全是基础仙谱，他便利用了其中一残本加上自己的琢磨修炼到了金丹境界。
再后来，因为境界提升，眼力也跟着变强，能够捕捉、观测到更多气机，哥舒行云的搜寻开始变得有目的性，不像曾经那般的如无头苍蝇乱撞。
收获是喜人的，而且似乎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秘密。
在他有目的的搜寻中，发现了不少破败的仙家洞府和宗门山头，这些地方不知遭受了什么变故，别说仙谱，就连建筑都损坏严重，许多地方甚至连瓦片、地砖似都被人搬走。
“一开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和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我才知道，原来那些破败的仙府、宗门，有的被朝廷军队扫荡，有的被山贼攻陷……”
“我审问过一些人，得知原来那些仙府、宗门大多还是有主人的，只是多为老弱病残，根本挡不住入侵者，更讽刺的是，有些正气浩然的仙家门庭竟然沦为了肮脏的贼窝！”
“我就撞见过一家刚被一伙山贼占领的仙宗，仅存的几位病弱老人被当众羞辱，不知为何，我当时便生出无尽的苍凉之感和怒火，第一次压抑不住杀意，将那伙山贼屠戮殆尽！”
“可那些老人终究没能活下来，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弥留之际的老人死前绝望的呐喊……”
“师傅，我们为人间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听到这里，叶留殇眼眶通红，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无尽的怒火在胸膛燃烧，直欲破体而出。
原来，这便是千年前的仙门齐齐消失，导致传承断绝的原因吗？
为了守护这方天地，守护这方天地的人们，修行界拼尽、耗空了一切，到头来，竟然被自己所守护的人毁灭，这可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之前遇到的那只大限将至的白毛猴子就说过，大战后期，许多宗门无奈之下竟然连筑基弟子都奔赴战场，那样的战场一旦进入注定再也回不来。
那么，留守之人要么是资质一般、难得传承的外门、杂役弟子，要么就是生命已到尽头的伤残老人，战力羸弱的他们，怎么可能挡得住年轻力盛的朝廷军队和山贼。
这也解释了为何会有那么多功法、仙诀流入人间，出现在形形色色的人身上。
叶留殇难掩苦涩、苍凉，内心亦是一片茫然。
人类，你们可知这些宗门为你们做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