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听的正如迷的白汐不由一愣,怎么不讲了?一抬眼便看见树下的莫子鸢睡着了,白汐微微一笑,当真是轰动的一生。
白汐接过锦繁递来的披风替她盖上,轻声道:“锦繁姑姑,我师父呢?”
“他还有事,让你先回夕山。”
“好”夕山不能没有人在,白汐轻身离去。
这些年多亏了云安每年都寻着暖月的生辰来,顺道为莫子鸢调养身体,不然那腿疾可就不似现在这样好过了。
年前移植的桃树,如今花开正好,莫子鸢常倚在树边看书,一日恍惚间看到纷飞的桃花下,一袭白衣潋滟。莫子鸢使劲揉着双眼,生怕是错觉:“师兄……”
“师姐,师姐…”莫子鸢隐约听到云安的声音,猛地惊醒,原来…是梦。
“今年你待的时间倒长,就是不知月儿何时要才能回来。”
云安接过莫子鸢递过的茶盏,跪在地上:“师姐,今日云安专程向你道歉,之后任凭师姐处置。”
那晚云安在树下跪了一夜,恰逢回家的暖月看到后,问:“娘亲,为何不让云叔叔进来?”
“他做了错事,该罚。”莫子鸢语气平淡,一时间让暖月有些分不清喜怒,“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
“娘亲也早些休息。”
莫子鸢嘴上应着暖月,但却彻夜未眠。她将自己锁在从不敢踏步的书房,那里满是关于他的记忆。
一卷卷诗书,画册……从前不敢翻看害怕失望,而今日看后却是满腔悔恨。
从初遇之年到分离之日整整十八年,十八年画像卷卷出神,是初初,是子鸢,无一年间断。
第十八卷,那年她二十三岁,在位七年,正如他笔下,眉目沉稳,杀伐果断。
画卷的背侧是他的笔迹,上面写道:“吾所画之人,一生挚爱,一世珍之。而吾欠其良多,无颜再见。为护其生死,以命易之,方破其死劫,一世长安。”
原来…那一卦,是为她卜的。
莫子鸢手中摆弄着香囊,里面放置的是秦旻从边疆带来的药草,原本打算回京那日就给她的,后来便不愿让她记起往事了,直到今日才由云安交予她。
这药草可让她忆起那段失去的记忆,这么多年过去了,若不是云安,莫子鸢怕是早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如今又牵扯到秦旻……总归要试一试。
服下汤药后,莫子鸢陷入了梦境,恍惚中她看到孩童在嬉闹,画面一幕幕掠过,可她总能抓住两张陌生有熟悉的面孔,或喜,或怒,或哀,或乐……
蓦然莫子鸢耳边又回响起孟佳郴的话:“你忘记了吗?小时候你可是最缠他的。”
为何?
想来只觉可笑,以前总觉父王宠她,不让她学那些诗书了,如今记忆回笼才知是当时气恼了最有才识的夫子,现在还能想起夫子的话,他说:“陛下,公主大才,臣教导不起,烦请陛下莫教公主再来扰了小儿。”
这夫子自是秦旻的父亲,那时好玩,每每到秦旻家中便不曾老实,又耐着她是公主,自然不敢有人忤逆。
“秦旻别看书了,会变成老爷爷的。”
“嗯?”
“你看你爹是不是比我父王老很多?说话又文邹邹的,活像了老爷爷。”
那时秦旻只觉得她说的有理,为了不与他爹一样,一连与莫子鸢逃了几日的课,气的他爹胡子发抖。
秦老先生一时头热,送了儿子去军营重造,哪成想这一去就没了归路,更有后来莫子鸢追去了军营,每每犯错,都要拉上秦旻,秦老先生被羞红了老脸,亲自将那个不孝子拉回了家。
日后见了莫子鸢,总是绕道走,想他秦家一脉单传,自己又是老来得子,可不能让这个公主在给祸害了去!
念及此,莫子鸢颇感对不起秦老先生,她终归还是祸害了他的儿子,是她欠了秦家。
父王之所以没有告诉她想来原因有三,一是怕有心之人生事,二是怕她愧疚,三来解释起来太麻烦。
别看父王平日里一本正经,实则是最怕麻烦的主,生怕她缠着问个清楚。母妃在世时总说她最像父王,如今可是信了。
“阿姐。”
“烨儿?怎么今日来了?”
莫子烨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耐,“那些老家伙一日比一日聒噪,着实恼人。”
莫子鸢自然明白大臣上谏的内容,无外乎选妃送女,可子烨一直无动于衷。
“烨儿,你也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了,为何不应了那群老臣?”
“因为这世间再无女子能比得上阿姐。”
看着莫子烨一本正经的模样,莫子鸢忍不住笑了起来:“烨儿,难道你想为自己娶个谋臣不成?”
“阿姐~~”
“好,阿姐不笑…烨儿,姐替你选个妻子,你可愿意?”
莫子烨笑着应下,道:“若阿姐选的人,烨儿再瞧不上,那可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莫子烨的这番话令莫子鸢生出些许愧疚,若非当年迫于形势禅位于他,子烨也无需像现在这般不得自由,不得欢愉。
“烨儿可曾怪过阿姐?”
“不曾。”
“为何?…阿姐知道,这皇位你也不想要。”
莫子烨好似又听见秦旻问他同样的话,他记得当时自己说:“阿姐累了,烨儿帮她担着。”
那时秦旻的笑容泛着少有的暖意,道:“子烨,你需明白,你姐姐虽有能力为你撑起一片天,但她终归是女子,是会累的。”
因着这句话,他拗着性子闯军营,一路摸爬滚打,直至莫子鸢召他回京。
到如今他才明白这句话的分量,阿姐留给他的何止一片天!
“阿姐,这是命。子烨不想与宿命争什么,空享了阿姐争来的数年光阴,子烨…知足了。”
知足好,知足者,当长乐。
莫子烨终是忍不住倦意,靠在桌前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