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们眉目间早已参杂了太多彼此所看不懂的思绪,可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看着他跪拜在自己跟前,莫子鸢又想起三年前她登基为帝的时候,那也是一个晴日……
锦服华冠,荣登大宝,世人皆极力谋取,唯她避如猛虎。
俯视跪拜在朝堂的文武百官,莫子鸢收起了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不满,第一次感觉到身上的担子如此的重,险些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个无赖,不知天高地厚的傻丫头,终是在这三年的光阴里,泯灭了心性,再也不复往初。
秦旻心中道不清是何滋味,但终究不负先帝所托。
他听自己道:“罪臣秦旻赴三年之约,前来请罪。”
莫子鸢敛下心神,听不出是喜是怒:“欺君之罪,秦将军又可认?”
“但听陛下发落。”
“好!”莫子鸢似是怒极,道:“你听着,朕自幼便最恨被人玩弄,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没一个!”
“自今日起,以天为盖,以地为庐,漠月为边,囚你一生,你可愿意?”
“臣,遵旨。”秦旻心中暗叹:“丫头,你终究还是没能恨下心。不过,也好……”
这夜莫子鸢未能安然入睡,靠在床榻上,又想起过往种种。
幼时总是胡闹,不肯好好听夫子讲学,反倒是对习武很是热衷。时间久了,父王便不再强求于她,高兴时还会带她外出狩猎,后来又为她请了武将,教她习武。
几年后,边疆动荡,父王允她随军出征,只是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父王。
军营失火,她被护送出逃,行至夕山就只剩下她一人。
在她孤独无依时,是他伸出了手,将她拉起,带她回家,后又与她一起拜入师门。
行拜师礼那天,师父问她姓名,她含糊不语。
他却说:“换一个也好。”
他安抚的目光,让她稳了心神,想起初次出宫,初次相遇,初次拜师…便道:“初初。”
是初识,亦是新生。
山中数载,春赏桃花,夏赏荷,秋拾落叶,冬观雪,最是欢愉不过。
“陛下,该早朝了。”
“好。”原来天竟亮了,而那时往事,也恍若前生。如此这般,不想也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莫子鸢挥手示意锦繁,锦繁上前扬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镇边将军秦旻…”
父王总说,秦旻这人自小便异常聪慧,十岁就从军作战,被称为少年将军,天文地理,文韬武略,举世无人能及,日后可堪重任,当为国师。记忆中的声音与锦繁的声音重和,朝臣皆惊,唯有秦旻不动声色,宠辱不变。
“臣秦旻,定不负陛下所托。”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莫子鸢没有错过冯述眼中的得意,心中冷笑,他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些,笑道:“冯大人直言无妨。”
只见冯述转向秦旻,笑言:“秦大人既然要留京任职,也少不了人侍候左右,我家老幺倒是知书达理,性情温婉,不知秦大人意下如何?”
朝堂轰然,这冯述当真没脸没皮,哪有这样推销女儿的?不过也有一些人心中敲响了警钟,冯述敢这样明目张胆,司徒琮的势力该有多大?
对于冯述的明示,秦旻淡然笑道:“冯大人错爱,秦旻高攀不起。”
莫子鸢深知此刻是该打断他们了:“这件事的确是朕忽略了,诸位卿家所有兴趣不如三日后晚宴详谈,如何?”
“陛下英明。”合乎你们心意自然英明,散朝后,锦繁拦住了秦旻的去路:“国师大人留步。”
“何事?”秦旻对锦繁的印象颇深,能让她倾心以待的人,定有过人之处。
锦繁倒也没卖关子,掏出令牌,“陛下让我给你,方便国师进宫教导亲王。”
“她…知道了?”自莫子鸢离开夕山,秦旻便在暗中教导莫子烨,只是从未以真面貌示人。
锦繁似乎轻叹了一声:“你出现后,就由不得她自欺欺人。”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让一个洒脱如斯的女子,落得现在这般模样。”
陷入深思的秦旻全然不知锦繁早已离开,心不在焉的回到了府中的书房,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多年前的战场上……
“秦旻你可敢起誓,护公主周全?”
“臣,秦旻以仕途性命起誓,定护公主一世周全,如违此誓,不得善终。”
年少的秦旻甚是狂妄,又执着功名,在先帝看来十分可信,何况他对那丫头…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秦旻一开始就知道莫子鸢是要继承大统的人,为护她周全,只有按照教导储君的标准对她强加要求,免得她日后遭受诸多磨难,却忘了那时的她不过是爱玩闹的孩子,而自己竟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初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