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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正传十二 血魔出笼,其势哀哀

天平谷底。

二十年前。

李一贴化身一场春雨,洗净了谷里的一切。

谢道争淋了一身春雨,洗髓易筋再非凡胎。

谢道争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也是个一根筋的孩子。

沈言叫他躲进树林里去,他便一头扎进了树林里,一路往北跑。下起雨来,也不敢停。便这样一直跑着,跑了七天七夜,既不觉得疲累,也不觉得饥饿。那场雨就一直跟着他,也下了七天七夜。

他若是肯回头,沈言便能找到他。但是他没有,那片林子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到处都是树,遮天蔽日,哪里都是一样的景色,他再也走不出去了。

沈言也钻进了这片林子,却寻不到谢道争的半点儿踪迹。那些参天巨树仿佛通了灵性,各有脾气,任凭外面天翻地覆,他们也一如往常。也要庆幸沈言没有走得太深,如果不是周老夫子把沈言带了出来,他也要迷失在里面。

谢道争终于停了下来。

他害怕极了。

周围除了树,什么都没有。

他呆呆地靠着一棵树坐下,身体蜷缩在一起。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分不清方向,不敢继续跑下去。就那么坐着,慢慢睡了过去。直到夜晚降临。

太平谷北的林子,从来没人进得来。也从来没人出得去。不是因为其广袤无际,而是因为夜晚的山林,与白天完全不同。太平谷往北,便不再太平。夜晚的北林,是魔鬼的居所。凡人皆不能至。

谢道争跑了七天七夜,初时还不觉得如何,等睡着了之后,心情渐渐平定下来,方觉腹中饥饿。他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有什么暖乎乎的东西,正在蹭着自己的头发。

他突然生出一种极危险的感觉,惊醒过来,两手摸了摸头发,只觉得湿乎乎的,抬头一看,却是一张血盆大口咬了过来!他刚刚睡醒,迷迷瞪瞪的,没能躲开。那是一条金鳞巨蛇绕着树干,十分壮硕,一口能吞一只羊,更别说谢道争这个小娃娃了。那蛇头咬住谢道争,两颗巨齿刚刚刺破了他的脸,一阵剧痛传来,谢道争一激之下,忽然生出一股大力,两只手握紧了蛇牙,手指都嵌进了蛇牙里,两条手臂往外用力,那巨蛇居然咬不动了。但它也不想放弃,嘴上与谢道争僵持着,身子慢慢从树上滑了下来,打算勒住谢道争。

谢道争忽生巨力,一时不大习惯,可习惯之后,便能收放自如了。这时,他猛地再一发力,挣脱了巨蛇的咬噬,拔腿就跑。跑了许久,发现那巨蛇竟然没有追来。他低头一看,自己手里还握着巨蛇的牙齿!原来,他刚才用力太猛,竟然拔下了巨蛇的牙!一颗牙,比他的腿都要长。那巨蛇吃痛,所以不敢追来。

一颗悬着的心安稳下来,他才觉得这个脑袋疼的都快炸了。他瞧不见自己的模样,所以不知道。那蛇本来剧毒无比,蛇涎带毒,落在他头顶,整个头皮都起了褶子,头发脱落,难看至极。脸上的伤口更是外翻出来,若不是他体质大变,这时早已死了。

他才七岁多大。

他想哭,但是他不敢哭。就算哭,这片要命的林子里也不会有人理他。

他不敢哭,生怕再引来什么妖魔鬼怪。

他跑到一处高一点的石头上,就那么站着,时间一长,不由自主地按照沈言教的方法吸气吐气起来。渐渐地,脑袋也不那么疼了。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说不定很快就能出去找沈叔叔,给爹爹报仇了。报完仇,就能去济南接他娘回家。嗯,还有二十年。

第二天天亮,他想爬到树上看看,却发现昨天晚上的那股力气用不出来了。

那就走吧。一直往前走,总能走出去。

这一走,就走了十八年。

凡人很难想象谢道争是如何活下来的。

小道争饿了,他爬不上树去,摘不到果子。只能捡捡掉在地上的来吃,多半都是腐烂的。遇到体型不大的兽类,他便冲上去,只要抓住了,就抱紧了不放手。任凭那小猪,小鹿,豹子狐狸怎么咬他,怎么撞他,他就是一根筋地抱着。只要避开了要害,受的伤总能养好。这一抱往往就是几天几夜的时间,手上用的力一点都不放松,直到勒得那些小兽筋疲力竭,倒地而亡。他就有了肉吃。他也不会生火,就直接用牙咬,吃生肉,喝兽血。

沈言教他的内功,虽然没有教授完全,不能引导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对治愈这些皮外伤却足够了。再加上他沐浴仙雨,体质非凡,一道伤口往往睡一觉便不见了。这才能靠着这种笨法子捕猎。才能靠吃生肉吃腐果活着。

随着他长大,身上的衣服也不能穿了,就撕下兽皮,搓了草绳,系在身上御寒。

牙齿也换过了,却是又粗又尖锐的两排,咬起肉来十分痛快。

他开始狩猎体型更大的猎物,狼虫虎豹,一只接着一只地死在他的手上。尤其是蛇,不管是毒蛇还是蟒蛇,不管体型大小,只要他见到,必杀之。他只有捕杀这些猛兽的时候,心里才会感到一些快乐。

他长得比凡人要高出半个身子手,长脚也长,十分粗壮。趴在地上像只老虎,立起来像只熊。

他渐渐能唤醒体内沉睡的力量。

他心里却从来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走出去。去南边,南边是正午时分太阳在的地方。可惜他看不见太阳。树太高,越往上爬,树枝就越细,根本撑不住他的重量。不管怎么看,头顶依然是密密麻麻的树叶。这是一片要命的林子,从来没人像他一样能活下来。

他要去南边找他娘。他十八年来没说过一句话,早已忘记怎么说话。脑子里也只记得他娘在一个叫“南”的地方。“济”字在他这十八年的生活中从来用不到,便渐渐模糊了。他只想去找他娘亲,连他爹爹的仇都不愿意想了。他的想法十分简单,沈言在他心里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对他很好的印象,爹爹已经死了,只有娘还等着他回去。十八年的折磨,慢慢让他只剩下了“娘还等他回去”这一个念头。

他十八年来没见过一个人,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人见人怕的模样。

他恨这些树木。困了自己十几年,怎能不恨?于是挡在他身前的大树一棵接着一棵得被打倒。他什么都没有了,最亲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娘。他心里其实还只是一个孩子,他想投在娘亲怀里好好哭上一场。天下间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够阻挡。

终于有一天,他打断了最后一棵树。

他走出了那片本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树林。

走过崇山峻岭,来到一片茫茫草原上。

这条路,他走了十八年。从太平谷到塞外,走了十八年。

……

拓伦带着族人一共二十多骑,正在领地里狩猎。这几天听族人说,白天放出去的牛羊总会莫名其妙的少了几只。族人去找,竟然找回了许多残肢断臂。草原上除了狼群,哪有这等猛兽?

拓伦是纳穆族这一代的第一勇士,在部落里地位崇高,十分受人爱戴。他视力是族人里最好的,臂力是族人里最大的,所以他射出的箭是族人里最远的。所以他带了人,日日围着领地转悠,若是瞧见什么猛兽了,便要一箭射死。纳穆族世代渔猎于关东,随着蒙古人入主中原,一门心思都用在关内,他们纳穆人便在关外默默发育。靠着一手捕鱼的本事度过了许多天灾,靠着打猎的功夫练出了许多结实的骑兵。直到蒙古人被男耕女织的日子磨平了棱角,纳穆人的领地越来越大,俨然成了一方霸主。

拓伦在马背上疾驰,耳边的风声呼啸,他似是感受不到一般,全神贯注地弯弓搭箭。箭头所指,是一个人形的巨兽。蹲在草丛里,远远看去,就是一个黑点儿。可拓伦目力超群,瞧着那个黑点儿,分明像是一只人熊!这草原上怎么会有熊?莫不是从山里跑出来了?这东西力气极大,性子极凶,只是不像老虎那样聪明,否则它便能称霸山林了。只是到了草原上,没有老虎治它,羊儿马儿可不是它的对手。草原上的牛羊没见过它,不怕它,等它靠近一扑就被扑倒,接着被撕成两半。拓伦绝不容许这种东西存在自己的领地里。

进入射程,他信心满满地放出这一箭。

谢道争正在草地里,抱着一只羊腿,独自感叹,出了那片林子,见到的动物既温顺又好吃,他很开心。他习惯半蹲半坐的姿势,一来可以放松一下躯干,二来随时能跑起来。这也是那片林子教会他的东西。他现在心情是放松的,忽然听到一物破空而来,似乎是山里巨猿扔的石头,没有石头那么沉重,却一样察觉到危险。他下意识地动了动,避闪开来,只见一个又直又细的木杆,一头是个亮晶晶的尖尖,一头是两片羽毛,嗖地一声插进了草地里。他似乎小时候见过这种东西,但他想不起来。这软绵绵的东西怎么能伤到自己,他想。

哒哒哒一阵马蹄疾驰声,谢道争看到有许多马冲向了自己,那马上还骑着人。

是人!他终于看到了人!他开心地站了起来,冲着那些人挥手而笑。

话说拓伦那一箭离弦,却没射中,让他惊讶不已。待马跑近了,那“人熊”忽然站了起来,冲着他们张牙舞爪。拓伦定睛一看,那“人熊”头顶全是肉瘤,脸上皮肉外翻,满口的尖牙利齿,可怕至极。再看它的身形,比自己这个第一勇士还要粗壮许多,自己健硕的大腿,似乎还没他的胳膊粗。他心中惊讶,连忙勒住马儿,又射一箭。

谢道争本来见到同类以后高高兴兴的,不料这人却停下来了,用手里的弯木棍射出来一根细长木杆。刚才自己躲开的就是这东西吧。或许是他见到同类的兴奋,让他忘记了爹爹惨死的仇恨。或许是不相信这些同类会害他。他依旧开心地站着跳着,挥舞着双手。

他不记得这东西叫弓箭,可以杀人。

又是嗖的一声,那支箭穿过了他的左肩。绕是他练了一身粗壮筋肉,又如何能挡住钢铁的箭头?疼痛让谢道争明白了,原来这软绵绵的东西,跟蛇牙一样锐利。他心想,这人为何要杀我?

拓伦第二箭立了功,嘴角露出微笑,见到那“人熊”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禁想到,人熊生性愚蠢,这只中了箭都不知道跑,果然傻得可以。他吹了声哨子,命令众人围住它放箭。

谢道争拔下箭矢,下意识地运功疗伤,一抬头,发现有二十多支飞箭袭来。他这才相信,这些人是真的要杀自己。顾不得伤心失望,保命要紧,他迈开双腿,飞奔起来。可这二十多人分明是骑着马,把自己围在了一个圆圈里。要往哪里跑呢?

纳穆族人见到这二十多支飞箭都被谢道争闪开了,既佩服他的灵敏,又激发心中的雄心。争强好胜,是融化在他们血液中的性格。只见一个纳穆人不顾危险,抽出马刀就奔向了谢道争。骏马奔腾,马刀借着马力,砍人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谢道争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疾疾躲开。这时,又有另一个族人挥刀砍来。他再躲,却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容易。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第三人就已经挥刀砍来了。

谢道争知道自己跑不出这包围圈,却也不能让人砍死在这里。他不得不还手了。

马刀离自己的脖子只有一寸距离,谢道争忽地伸出大手,一把拿住了那人手臂,同时脖子一缩,死死夹住了马刀。转身一拽,将那人拽下马来。那人感到手臂一阵剧痛,才知道这怪物力气有多大,只一拽就把自己的胳膊拽断了。这还没完,他跌落在地后,眼见一只巨大的脚掌踩向自己头顶,接着两眼一黑,魂归九天。

谢道争一脚踩碎了他的脑袋。他听见拓伦大声嚷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他也能感受到拓伦的愤怒。不止拓伦,所有人都愤怒了。这哪里是人熊,这分明就是个怪物!

但是谢道争顾不上感受别人的感受,因为那些人开始围着他绕圈,不停地射箭,却不再贴近来跟他搏斗了。谢道争左突右闪,却始终无法突出重围。拓伦当真了得,在他指挥下,谢道争往东,圈子便往东,谢道争向西,圈子便向西。就这样僵持到了傍晚,众人射光了箭矢。谢道争终于逮住机会,打死了两匹马,踩死了两个人。拓伦也知道若是论力气,恐怕这二十人没一个是他对手,只好率队离去。

拓伦回到塔塔族大帐,仍旧一脸的愤怒。他问身边的一个汉子:“赫尔吉库,那是什么怪物?”

赫尔吉库道:“我也不知道,从来没见过。”

族长刚安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回来?”

拓伦单膝跪下,道:“我们遇到了怪物。死了三个兄弟,也没能打死它。近来族里的牛羊都是那怪物偷的。拓伦作战不力,请族长责罚!”

刚安看了看赫尔吉库,赫尔吉库也道:“确实如此,不过不能怪拓伦,那怪物厉害,我们围了它大半天,射光了箭矢也没能伤到他,反而让他打死了三个兄弟。”

刚安思考片刻,道:“这怪物现在在哪里?”

拓伦道:“蕙花子海附近。”

刚安道:“派人盯着它。不许靠近,也不许跟丢。一有动向,时刻向我汇报!”

拓伦领命,急匆匆办事去了。

赫尔吉库道:“族长,要不要多派点人过去?干脆万箭齐发,射死那个怪物?”

刚安道:“不。把他往南边赶。赶到梁朝去。”

赫尔吉库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还是族长厉害!”

刚安笑了笑,挥了挥手,道:“把海东青叫来。”

谢道争揉着肩膀,每天都在往南走。这天空很蓝,水草丰美,牛羊遍地,每一样都是十八年里没见过的东西,他不舍得离开,所以走得有些慢。

纳穆人的探子悄悄跟在他后面,随时向身后七十里外的大军汇报动向。

谢道争不知道,就算他知道,恐怕也不会去管。

他只一路往南。直到草原尽头。

他见到零零散散的村落,盖着许许多多小房子。小房子里住了许许多多的人。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但是他不敢太开心,也不敢进去。

……

那是一个叫做坑头村的地方。本来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没有名字的小河缓缓流过,是关内来的流民们亲手开拓出来的一片村落。离坑头村最近的军寨仍有百十里地,平时巡逻不会来这个地方,所以官府根本管不到坑头村来。

谢道争看着村外一片片的农田,怔怔出神,似乎记起了什么。忽然,田里钻出来一只公鸡,正盯着一条大蜈蚣不停地啄。那蜈蚣十分机警灵敏,仿佛成精了一般,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闪开,化险为夷。它似乎知道自己不是公鸡的对手,一路跑出了田里,那公鸡就追出了田地。谢道争兴致盎然的看着,心想你这大鸟,连只虫儿都吃不到,笨死了。那蜈蚣刚好窜到自己脚下,他刚想抬脚踩上去,又想到这虫子也确实不容易,一身绝学,却也没法逃出公鸡的毒掌。他放下脚,弯下身子,一双大手伸向公鸡。公鸡一惊,咯咯咯咯地叫了起来,连忙扇动翅膀,想要躲开。可是谢道争不会给它这个机会,一脚前踏,身子随着手臂往前一伸,便抱住了这只公鸡。他不饿,没打算吃它,只是盯着它看,像是在跟鸡讲道理,替那只蜈蚣求情,又像是在教育公鸡,说它真笨,连只虫子都逮不到。

他回到了七岁那年,跟沈言隐居在小村子里的时光。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人从田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喊着:“大飞!大飞!你跑哪儿去了!”

大飞就是那只公鸡,一窝蛋孵出来,八只小鸡仔里就属他调皮,长大后更是管不住,整天从鸡窝里跑出来,往田里面钻,害的年轻人天天下田找鸡。他突然间愣住了,只见大飞被一个高大身形攥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突然松开手,对自己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尖牙。年轻人吓得扭头就跑,连大飞也不要了。

谢道争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又把人吓跑了。

他又继续往南走了五十里,又见到一个村庄。这个村庄名叫红水村,要比坑头村大上许多,村子西边除了有条小河,还有一片林子。他怕吓到人,便躲在林子里的树上,睡着了。

第二天,他刚睁开眼,就看见不远处有一头大黄牛,正趴在地上吃草,身边坐着一个小姑娘,悠悠地唱着歌谣。他听着歌声,想起了他娘。忽然,树林里响起了许多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这声音他很熟,虽然不像太平谷那片林子里的脚步声那么沉重,却也相差仿佛。是狼群,草原上最凶的猛兽。只见八条灰狼从林子里跑了出来,在林边停下。一条体型更大的灰狼慢悠悠走了过来,目光异常凶狠,直勾勾地盯着那头大黄牛。那八条灰狼齐齐低头。显然,那条大一些的,是这群狼的王。

谢道争察觉到危险,冲着那唱歌的姑娘大喊:“啊啊啊啊啊!!!!”他已经忘记了怎么说话,只能凭着本能喊叫。

那姑娘显然听见了有人在喊,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狼王一惊,抬头看见树上站着一个巨人。它也不慌,悠悠地嚎了一声,便又有十来只灰狼从树林里奔了出来。那先头的八条灰狼已经冲着黄牛跑了过去。谢道争跳下树来,却被狼王和后面赶来的十几条狼围住。这些狼本不是谢道争的对手,只要他打死狼王,其他的狼便会逃走。但是狼王显然不想亲自动手,远远地退了去。而那八条狼已经离黄牛不远了。

谢道争着急,拔腿便往黄牛那边赶。黄牛也察觉到了危险,急冲冲地站了起来,哞哞地叫着,把小姑娘扛到了自己背上。可惜,已经晚了。那八条狼已经到了。

其中一条灰狼率先扑上,那黄牛甩头一顶,居然把它顶飞了。小姑娘死死抓着黄牛的背,吓得大叫救命。那被顶飞了的狼,落在地上,摔断了几根骨头,痛得呜呜叫。剩下的七条狼被吓到,一时不敢妄动。趁此机会,黄牛蹬了蹬地,哞哞地又叫了一声,甩开蹄子就跑。只听远处狼王又是一声嚎叫,那七条狼顿时目露凶光,拼命地追赶起来。

说来也怪,那牛不往村子里跑,却偏偏跑向了谢道争。

谢道争也撞开了拦路了一条大灰狼,直直地跑向了大黄牛。他身后一条大狼加速扑来,两只前爪勾在谢道争背上,谢道争吃痛,却不敢减速,一只大手迅速伸向后背,一把抓住狼头,直接把它提了起来,边跑边往地上砸。等他与黄牛汇合,他手里的狼就只剩下了一个头。其余一共二十几头灰狼,在狼王的率领下,重新把这二人一牛围了起来,却不敢上前。

黄牛哞哞地叫着,谢道争啊啊啊地回话,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牛背上的小姑娘知道有人来救自己,心情放松了不少,听到这黄牛竟然在跟别人说话,那人还会回答,不禁笑了出来。谢道争听到笑声,也回头嘿嘿一笑,他第一次见到有人不怕自己,也不打自己,高兴得不得了。那少女双眼一片白茫茫,像是糊了一层白面一样,其实是看不清东西的,只能分得清光亮,如果光线好,还能瞧出个大概轮廓。别的却不可能了。小姑娘慢慢得爬下牛背,谢道争和大黄牛把姑娘围在中间,这样那些狼便伤不到她。小姑娘看不清谢道争面貌,只能分辨出他比自己高了许多许多,自己在他身前,仿佛站在一棵树的下面。这让她更放心了。

狼王见到这人似乎是放松了警惕,还与那矮个子女人说笑,于是下令进攻。二十条灰狼齐头并进,扑杀过来。虽说是齐头并进,但狼毕竟是狼,仍然是有先有后。谢道争正高兴着呢,突然被狼群打扰,心中生气,发起狠来。他本来就快速无比,穆纳人的弓箭都射不中他,这时发狠,更是快上加快。只见他庞大的身躯掀起了一阵狂风,围着姑娘转了起来,只要有一只狼撞到这阵风,便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即便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都让那头黄牛或踢或顶,一一打死打伤。不消片刻功夫,就只剩下七八头狼气喘吁吁的踱来踱去。

那狼王见势不妙,只好带着这些伤兵悻悻退去。

谢道争说道:“啊啊啊啊。”他的意思是,狼群退了,你安全了。

那黄牛道:“哞。”它的意思是,兄弟武功惊人,俺老牛佩服,跟俺老牛回村里,请你吃草。

那姑娘笑道:“哈哈哈。多谢大黄,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谢道争早已忘了人言,也根本听不懂什么兽语,只是凭着本能在行动,听见姑娘说话,也只会“啊啊啊”地回答,语气却是十分伤心。

那姑娘眼睛不好,听力却极佳,她听出谢道争的伤心之意,有些替他难过,有心劝道:“真可怜,原来你不会说话。不过没关系,你看我,我虽然能说话,但是我看不清东西的,不一样活得开开心心的?”

谢道争虽然听不懂,也明白她是在安慰自己,又啊啊了两声,心情缓和了许多。

姑娘骑上黄牛,道:“你救了我,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我家里还有许多粮食,待会儿烙上几张大饼,煮条大鱼,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哞~”那黄牛好像听懂了一样,边往村里走,边开心地叫。

谢道争仍然呆呆立在原地,他看着姑娘走,他知道姑娘要回村,他有点想跟姑娘走,但是他又不敢,他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平常人一下子就能明白的东西,但是他却想不通。谁叫他不会说话,心智也只有七八岁呢。

姑娘见谢道争不肯动身,假作娇嗔道:“你怕我做的饭难吃不成?快跟上来啊。”

谢道争仍是不动,他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好想说说话,他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响。他怕见到其他人,因为其他人也怕他。所有见过他的人不是吓跑了,就是叫来人抡着棍子打他。谢道争皮糙肉厚的,也根本不怕疼,但他心里已经受的伤,谁又能看得见呢。

姑娘喊道:“来啊!快来!”

“不来我生气了!”

“来!”

谢道争终于学着,喊出了一句话:“拉……啊哎!”

那姑娘又惊又喜,道:“原来你会说话,只是嘴巴笨。”

谢道争咧着嘴流着泪,丝毫不懂掩饰自己的感情,又跑又跳地跟她回了村。他今天真的很高兴,遇到了不怕自己的人,还说了话。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人。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姑娘又好气又好笑,道:“会说话而已,不用高兴成这样吧?看你这模样,跟小孩子有什么不同。”

姑娘名叫秀英,从小就有眼疾,她爹去年去山里采矿,矿塌了,她爹也死了。此后,秀英就只能跟老黄牛相依为命。村里一共有三头耕牛,村民们都知道秀英眼睛不好,又没了爹,要是借了秀英家的牛耕地,总会捎带着多给她些粮食。秀英一个瞎眼的小姑娘,也吃不了多少,都攒在缸里。平时做饭要烧火,邻居大强总会来帮忙,生怕她眼睛不好,烧了不该烧的东西。

谢道争随秀英到了她家,帮忙生火。生火这事儿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他困在太平谷里十八年,找不到一颗燧石,木头也统统潮乎乎的,一捏就能捏出水来,在那个地方,五行中根本没有火这一样。但是他却知道怎么生火,好像是一个对自己很好的叔叔教的,那十八年他尝试了无数次,虽然没成功过,却牢牢记住了生火的手法。

在谢道争的鼓捣下,火苗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他兴奋地在一旁手舞足蹈。又惹了秀英发笑。

秀英笑的声音真好听。

秀英做的大饼真好吃。

秀英真好。

烙饼的香味儿飘到了邻居大强家。大强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心里喜欢秀英,但是家人嫌弃她眼盲,所以不准大强娶她。大强也是个倔脾气,非但不听,还整天去秀英家里帮她挑水做饭。

他闻见秀英家里传来的饼香,想到她家可能来了客人,心中好奇,便敲门来了。

“秀英,我是大强。你家来客人啦?”

秀英眼睛不好,但自己家她却熟悉无比,还能仗着熟悉小跑几步,于是边往外走,边喊道:“大强哥哥!我刚烙好了饼,一起吃点吧!”

秀英开了门,大强正巴巴地往里望呢,一下子就看见了皮相狰狞的谢道争。

大强吓得大喊道:“你家怎么有个怪物!”拉住秀英就跑。

秀英好不容易挣脱开,她知道谢道争身材高大威猛,想来是大强看错了,于是气呼呼地说:“什么怪物!那是人!是我救命的恩人!”

大强急道:“你眼睛瞧不见,我却看得清楚,那分明就是怪物!”

秀英道:“不许你胡说,我瞧不见,我从小就瞧不见,但是我听的清楚,他跟你一样,都是人啊!”

大强见秀英真生气了,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软绵绵地说:“真是人?”

秀英道:“当然了!你跟我回去,给我恩公道歉!”

大强道:“好吧。”

二人回到秀英家里,谢道争却早已走了。他知道自己又吓到了别人,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抱着脑袋跑出了村子。

他喜欢秀英,想再多留几天,不能在村里待着,就跑回了树林里。

他还是躺在昨天的那根树枝上,捧着舍不得吃的烙饼,慢慢的平复了心情。

真香啊,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他想。

第二天天还不亮,谢道争就醒了过来。

他从来没有睡过什么安稳觉,实在困得不行,就歇上一个时辰,如果睡得太死,太平谷那片林子里的猛兽就会找上门来。不过他凭着非凡的体质,就算不怎么睡觉,也不至于太累,更不会疯掉。

他把昨天打死的狼收拾了收拾,扒了皮,用树杈撑起来晒着。

狼肉不好吃,他统统埋进了土里。

这也是那片林子教给他的。兽皮晒干后揉搓一番,便能披在身上避寒。把尸体埋进土里,就能遮掩住血腥味儿,就不会引来更凶猛的怪兽。

他拿出昨天秀英烙的饼,掰下一块儿咬在嘴里,嚼了老半天也不舍得咽。

突然,他看见昨天那头黄牛又来这里吃草了,秀英还坐在它背上,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黄牛高兴的叫了起来。秀英听见了,也高兴地喊道:“恩公!是你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

谢道争在红水村的林子里一待就是二十天,秀英每天来这里放牛,谢道争便老老实实在她身边,听她唱歌,学她说话。秀英以为谢道争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被人扔在山里,却靠着自己的体格拼命活了下来,所以十分擅长对付野兽,他从不跟人接触,所以不会说话。秀英眼盲心不盲,冰雪聪明,这几天都很耐心地教谢道争说话,谢道争本来也是个聪明孩子,本来也是能说会写的,所以学的很快,只是舌头十八年来没有用过,说起来断断续续,十分吃力。他仍然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是谢道争三个字难读,他说不出来,急得直打转。秀英见他这副模样,笑着给他取了个新名字,朗朗上口,叫做大傻。从此每天大傻大傻的叫着。

谢道争真的很开心,他知道自己该去哪个叫什么南的地方找他娘了,但就是舍不得走。

他的不舍得,秀英也能察觉到几分。

……

红水村北边一百二十里,驻扎着穆纳人的军队,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三千骑,却已经在此地停留了二十多天。这三千骑名义上拓伦统领,实际却是海东青在操纵。他们一路尾随谢道争南下,经过的坑头村已经化为一片血海。

海东青,既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凡是通过了穆纳族古老而神秘的考核之人,都可以是海东青。海东青是雄鹰中的雄鹰,是穆纳族最崇拜的图腾。授予海东青之名的人,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英雄。不过实际上,海东青最可怕的不是杀人伎俩,而是阴谋诡计。

三千骑中的海东青,本名牧笃里,他便是使计的高手。族长刚安命他跟着谢道争南下,路过的村子统统洗劫一遍,不留活口,然后嫁祸给“怪物”谢道争。若是打到梁朝关隘,再另作计较。牧笃里心下盘算,族长可能是想发兵南朝,这三千骑只是试探。若不能成事,便可以嫁祸给怪物。可谓用心很刁钻。但是这怪物迟迟不见动静,难不成想在红水村安家吗?

牧笃里心生一计,唤来一个熟悉汉话的游骑探子,对他说道:“你去红水村,悄悄宰一头牛,扯下牛肉,丢去那怪物待的林子里。然后扮作坑头村逃难的,一路往南,把怪物的事儿散播出去……”

随后全军开拔,前进六十里,等待探子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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