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若漪目不转睛看着东方,看着太阳一点点跃出云层,将它的光辉洒向大地。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轻轻笑了,“真美,不是吗?”
宫栎专注地望着她的侧脸: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为原本苍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美得让人心惊!
“是的。”
他说,“非常美!”
连若漪睁开眼睛,转而望向宫栎。
宫栎没有回避,更不曾掩饰他眼里渐浓的情愫。
连若漪抬手,抚在他年轻清隽的脸上,轻声呢喃,“宫栎,你喜欢我吗?”
宫栎的心像被一把突如其来的巨锤击中,整个心神都在为之震动。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忘了思考,忘了周遭所有的一切。
眼里心里只有面前这个女人那双通透、清澈的双眼。
还有那句,“宫栎,你喜欢我吗?”
喜欢吗?
宫栎唇角翕翕,半晌不得语:是的,他是喜欢她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
她的沉静、她的温柔、她的不羁、她的漠然……
她的一切一切,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
喜欢的,心都痛了。
可是……
宫栎脸色惨白,低下头躲开她的目光,“对不起,我……”
不是不喜欢,是不能……
“对不起我什么?”
连若漪笑了,“你是庆国太子,理所应当要为自己的江山考虑。”
她坐正身子,环臂抱着膝,“两国交战,国土之争,本来就要不择手段。这没什么错,你不用道歉。”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宫栎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连若漪笑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景色,看到这么美的日出。”
“日出东方而入于西极,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宫栎!”
宫栎抬起头,默默看着她。
“我想请你,我死后,能不能请你,把我埋在这里,让我每天都能看到这里的日出?”
宫栎心中大恸,难过到无以复加,几乎让他神魂皆伤。
他伸出双臂,猛然将连若漪抱在怀里。
力气之大,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连若漪任由他抱着自己,双臂环住男子宽阔的背,闭上眼睛。
这一路行来,他们一直前有刺客后有追兵,遇到的刺杀不计其数。
有时一整天都在疲于奔命。
可不管怎么艰难,宫栎一直将她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刺客向她挥来的刀剑。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她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宫栎对她的这份维护,说她不感动,那是假的。
连若漪轻轻推开宫栎,双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又一次问道:“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喜不喜欢我?”
她看得出宫栎对她深藏的情感,希望她没有猜错。
只要他说“是”,她就放过他,原谅他这一次!
宫栎心痛如铰,不敢再看那双固执又隐含期盼的眼睛。
他闭上眼睛,重新将连若漪拥入怀中,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一言不发。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连若漪的眸光一点点变冷,最终凛若寒霜。
居然,不上当?!
沣庆两国边境,以喀尔山为界,山北是庆国,山南是沣国。
过了喀尔山,就到庆国境内了。
宫栎决定在喀尔山北山休整一天,明天再下山赶往两军交战的前线。
北山半坡有处营房,驻扎着一支百余人的队伍。
是宫栎的亲兵护卫。
是夜,连若漪被安排在一处客房歇下。
太子少师、少傅、少保都赶了过来,聚在一起商议要事。
从山顶下来,宫栎就有些魂不守舍。
太子少保张寒清向阿丘问明了情况,脸色登时变了。
他是个武人,性情一向大大咧咧,有啥说啥。
一听自家太子有了喜爱的姑娘,大手一挥,道:“这有什么?殿下若是喜欢,便留在身边,又如何?”
沣国的皇后呢,单是听听就解气!
宫栎垂头丧气,“不行!”
张寒清眼睛一瞪,“为啥不行?”
他家太子殿下,要长相有长相,要身份……
待他日登基为帝,身份也不比那沣国皇帝低多少。
再说,听闻这沣国皇后也不怎么受宠嘛。
如此一比,还是跟他家太子殿下的好。
“父皇沉迷于长生一道,不闻政事。宫瀛……”宫栎目光一冷,“他所做所为父皇也不是概不知情,却任由他胡作非为。”
尤其这半年以来,父皇待他极为苛刻,几次在朝堂上公然痛骂他。
他知道,因为自己反对父皇求道,还杀了他信任的清风道长,已经触到父皇的逆鳞,父皇早生了废太子的心思。
但是……
“她,身份特殊,若跟了孤,定会受到各种攻讦和羞辱。”
更何况,沣、庆两国战事情况到底如何,没人比他更清楚。
庆国君臣离心、奸佞当道,人心焕散,无心战事。
之前接连丢失的两座城池,也是一击即溃,主将先逃,才致兵败如山倒。
这场战争,庆国败局已定。
端木晏初登基皇位不稳,正需要开疆扩土的丰功伟绩来为他的皇位加筹码。
这次派连战赴北,是有吞并庆国的打算。
这个时候,他若私心要了她,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和痛苦。
宫栎有些心灰意冷,“孤现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那就没说的,明日臣便将她带到两军阵前,看那连战还敢不敢攻城!”
宫栎身子微微一动,道:“孤想,明日派人送她回沣国。”
厅堂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殿下不可!”
太子少傅轻轻捋着颌下三寸须,一脸痛心疾首,“殿下,正因如今朝堂纷乱、纲纪不振,才需要殿下力挽狂澜,救庆国于危难。”
“正是。想那宁王宫瀛,他背着殿下,前面刚跟汜叶国议和,后面就辱了人家小王妃。幸亏殿下出面,才将一场冲突化解于无形。”
“庆沣两国之战,也是宁王为了夺军权挑起,又接连战败。如今皇上却让您接这个烫手山芋,还逼您立下军令状。”
“若胜了,是他的功劳;败了就要拿您问责。殿下……”
“够了!”宫栎头疼地捏捏眉心,“孤是太子,是未来国君。这本就是孤的责任,谈不上功劳。两国之战,不能牺牲一个女人的清白性命来决定胜负。”
当初,他就不该采纳这个建议。
张寒清摇头长叹,“可是殿下,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呀。”
皇上包括宁王和他的心腹大臣都在等着拿太子的错。
此番战败,太子殿下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不用这个女人逼迫连战退兵,他们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