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板着脸的老爹见了孙子,就没停下过笑,吉清都快不认识他了,“我说爸,咱是不是先跟飞飞说说接下来的安排,也听听他的想法?”
“是,是。先把正事说了,咱们爷孙以后有的是时间。”老爷子拉着迟飞的手笑不拢嘴,拧头就冷下脸冲吉清一点头,“你说说吧。”
“有了孙子忘了儿。”吉清憋着嘴小声咕哝一句,他清了清嗓子:“认祖归宗定在五月初,场面估计不小,却也不是多难的事,只要跟着流程一步步来就完了。只是眼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恐怕宅子里一时还住不进去……”
说着他看了老爹一眼,吉梁轻叹,接过话去:“家里规矩是非族内人不得进内宅,总得等到归宗事了。我和你叔叔想着与其放你在外宅,不如这一个月就住他这里,飞飞你觉得怎么样?”
说完,他兀自觉得对不住失散多年的孙子,“爷爷知道委屈你了,只不过这几千年的规矩,一时也轻易改不了……”
吉梁想起儿子说的,家里有些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飞飞初来乍到,又从小住在巫姑寨性子纯良,落下话柄事小,可若是被人阴着使坏就有苦难言了。
只是孙子隔了十几年回到家,却连家门也进不去,换谁心里都指不定得结疙瘩
“我懂。”迟飞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爷爷,我听您的。”
这事定下了,其他的便都好说,吉梁心下一松,“飞飞,之后你有什么打算,跟爷爷说说,要不要把学接着上完?”
离开黔地,迟飞的学业就断下了。巫姑寨里只有个教识字的师傅,没人能辅导他功课,自己又忙着训练修行,确实也无心学习。
“嗯,我想把高中读完,之后如果考得上大学,我想读和地理相关的专业。”
吉梁与儿子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彼此眼中流露出的想法,只是还不待他们开口,迟飞就接着说:“爷爷,清叔,我要去山海界。我想尽可能多得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飞飞!”吉清下意识出声喝止。
“好!爷爷支持你。”吉梁朝儿子摆手,打断他继续往下说,“找到山海界是我们巫即一族穷极千年的夙愿,爷爷当然支持你。”
“爸!我哥他……”
“你哥他杳无音信固然令人痛惜,可那也是吉湛毕生的心愿。”吉梁眼中透出悲意,面容却严肃起来,“为了心中所愿,又岂能畏惧前路艰险。”
吉清沉默,看着迟飞,一时神情悲悯。
只是终究没能敌过侄子的目光,半晌后长叹一声,揉着他的头说:“你叔我虽然心里不支持,可如果你真的想去就去找找看吧。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叔说!”
见他嘴上答应了,迟飞展颜一笑,顺势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想法,“吉清叔,你能教我近身格斗么?”
“格斗?”吉清和吉梁都是一惊。
“你才入巫一年……为什么突然要学近战技击之术?是遇到什么事了?”吉清眼中寒光乍现,谁敢动他侄子,便是跟自己过不去。
“我…那个……谢绯……”迟飞有些扭捏。
“谢绯?”一听不是自家人,吉清心头一缓,“你是为了几个月前输给她的事?不要心急,你才修行了多久……”
摇摇头,迟飞嗫嚅:“几天前我又见过她一回……”
“几天前?”吉梁咂摸出些不同寻常,“你跟她又动手了?”
“嗯……”
于是,迟飞把五天前与谢绯和玉润在灞河畔一战的前后经过讲了出来。当然他隐去了跟踪玉润以及合体技的事,只说偶然碰上他们闹了些误会,最后侥幸伤了谢绯这才逃脱。
“玉家小子也在?”吉清皱着眉,“二打一还让你跑了?”
迟飞一时听不出他话中透出的意味,心虚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不愧是我吉清的侄子,干得漂亮!”方才因为山海界泛起的无奈顷刻抛在脑后,两眼兴奋地放着光,“来,快详细说说,你是怎么对付他俩的!”
仔细回忆着那一战,迟飞一一复述,然后将自己发现技战上的不足也一条一条提了出来。
等他说完抬头,只见吉梁一脸欣慰,吉清更是笑容满面,难道自己逃跑了也值得高兴么……
“我看那天才少女的名头谢绯也不好意思再用了吧,几个月和入巫一年的新人打了两场都无一大胜……”一双桃花眼得意地笑着,“不,连胜都算不上。这憋屈劲,光想想我都替她难受。”
“你这张嘴呀!”吉梁瞪了儿子一眼,转过头来笑对迟飞,“爷爷高兴可不在这,爷爷是高兴你这自省之心,冷静思考得失,找出症结所在,跟你爸当年如出一辙。这一点真是强过你这无功尾巴都要翘三尺的叔叔。”
“飞飞,别的什么都好,可千万别学你老爸性子那么古板,会没姑娘喜欢的。”吉清也不生气老爹损他。
“吉湛那是沉稳内敛!你哥要真是性子古板,能有飞飞这么大的孩子么!”两撇八字胡一抖一抖,“你性子倒是欢实得很,孩子在哪儿呢?领回来我看看!”
一听老爸提起传宗接代的事,吉清忙岔开话题,“咱家飞飞既然都已经能以一敌二,让谢绯那丫头吃瘪,我看也差不多够火候了。格斗技战巫即本安排有族内秘训,不过训练你的事就包在亲叔我身上了!”
“嗯。这样也好。”吉梁闻言颔首,“论近身攻击,你叔叔确是家中一把好手,有他教你爷爷也放心……”
“嘘!”吉清突然举手示意噤声,然后接起手机,“驹子哥,对,是我。有什么事你说……”
他突然转向吉梁,眼睛瞪大,“你说把飞飞送去临沧海?!”
吉清难得走来正门。
宅子旁的小院,紧邻岬角,依山面海。
院门前一方巨大的天然碣石,背面铁钩银划三个墨色大字——临沧海。
这是吉天玺手书,题的时间是己未年己巳月乙酉日。
没错,已经过去整整一百年了。
昨天接到石驹子的电话,老祖只吩咐将迟飞送过来,其他的话一概没说。
“飞飞,我和你爷爷说的话,都记在心里了?”
到了门口,吉清仍是放心不下,久不问事的老祖突然袭击让他们爷俩措手不及。
“我记下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迟飞以前也听外婆念叨过几次,对“老妖精”的印象极为深刻。
“嗯。”吉清拧着眉点头,“驹子哥也说不好要花多久时间……想来是之前我和你爷爷提起你,老祖想见见,你别怕。叔就在这等你出来。”
看迟飞冲他露出宽慰的微笑,这才深呼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仿佛人就一直等在门后,铃响门开,石驹子弓着背朝吉清点头示意,“大巫说只想见见吉湛的儿子,对不住了。”
“驹子哥,你客气了,我有数。”拉过迟飞,捏了捏他的手,“飞飞,跟着你石伯去吧。”
看着院门徐徐阖上,吉清心绪难平,虽知道老祖鬼神莫测,可飞飞前脚才到,就急着让他来临沧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