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奔波让身体状况本来就不是太好的宋思雨在半道上突然觉得心中有股气直往上冲,有点晕车经验的她立刻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好她有提前知会翟晓一声,要不然铁定得把在她胯下委屈了几日的高头大马给吐一身,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好歹也是同生死共患难了好几日的塑料兄弟情义了,再加上后面还得靠它把自己驼回家,宋思雨就算再难受,也得等它停下脚步,她彻底的从马上下来,这才蹲在道路的一旁呕吐不止。
这已经是这几日里她吐的第五回了,开始的时候翟晓还会大惊小怪的大声嚷嚷怎么回事,现在面对她吐了,他已经能很淡定的蹲在一旁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跟她一起分析一下面前的呕吐物了。
在吃那药之前芷兰就有告诉过她,断了药后身体就会有明显的排斥反应,而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呕吐,她以前吃进去多少这种药,那么到时候就会吐出来多少,而且还是以黑血的形式,虽然每次都吐得满嘴的血腥臭,宋思雨也能拿水漱漱口,擦擦脸,像是没事人一样淡定的看着自己的呕吐物。
开始的时候翟晓不知道这其中的奥义,还以为她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当她仔细的解释过后,加上亲眼目睹了她呕吐之后身体明显好了不少的现状,他才不仅没有嫌弃她,反而是乐得见她吐出来,最后也发展到和她一起研究呕吐物的地步,一点都没有初见端木修时那一点异味都忍受不了的样子。
“今天战果还不错,没有成型的血块了。”
翟晓用树枝扒拉着地上的呕吐物,虽然腥臭扑鼻,他却像是失去了嗅觉一般,丝毫不介意。
“芷兰说过,等到颜色变浅的时候我的身体就能恢复如常了。”
宋思雨一边拿水漱口,一边抬头看天,天上灰蒙蒙的一片,远远还能瞧见有黑云在继续卷压过来,看样子他们接下来是不能赶路了,毕竟在上个城镇他们并没有配备防雨的装备。
“要下雨了。”
她淡淡的说到,翟晓听见了也抬头看了看天,站起了身子,扔下了手里的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回答她。
“对啊,看来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歇歇脚才成。”
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下不下来的,不过这雨势一旦到了那也肯定小不了,他们必须在雨到来之前找到躲雨的地方才行,要不然宋思雨好不容易才有点好转的身体又得病倒不可。
“走吧。”
把水袋挂回马背上,宋思雨拉着马鞍翻身上了马,现在她的体重比以前轻了不少,加上翟晓教导有功,像上马这种以前还需要别人帮忙的事情,她也能很帅气的直接翻身就上。在马上坐稳当,她还未理好缰绳,翟晓已经打马走到了她的前面。
“我知道前面不远有处废弃的庙宇,在哪里避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他天天的到处跑,对这些地方多少都有点熟悉,这也是为什么宋思雨会放心的让他带自己去王城找端木修的原因。
“那走吧。”
宋思雨又抬头看了看天,刚才还仅仅只是一小片的黑云现在已经把原来的灰色云彩吞噬得差不多了,这天色暗下来的速度有点快,他们可耽搁不起了。
翟晓也察觉到天色变得太快了,也不多话,扬起马鞭就催马疾驰,宋思雨虽然技巧没他娴熟,但是好歹她体重比他更轻盈一些,胯下马也比他的好一些,这才没有落下他太远的位置。
寺庙离着她刚才呕吐的地方还好不远,视线穿过稀疏的树丫就能看见寺庙的宝顶,天色太黑虽然不能看清它的全貌,但是仅凭那屋檐角挂下的金铃和空气中隐隐的铃声,就不难判断出这寺庙不远了。
一阵狂奔之后,穿越过树林,两人终于看见了寺庙的大门,可就在此时,天上的雨落了下来,这雨势来得颇急,但势头不大,还只是零星的雨点,等到两人加快了速度骑着马直接进了寺庙的时候,这豆大的雨点几乎是擦着马的后脚跟落下来的。
两人还来不及下马,外面的泥地已经溅起了浑浊的水花,两人赶紧下马,把马往里面牵,因为马蹄太脏,两人只能把马拴在这回廊的栏杆之处,然后两人这才往寺庙里面去。
来之前翟晓曾经说过此处已经被废弃多年,眼前看来倒是一点不假,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厚重的灰尘,一些缺乏维护的房间甚至房顶出现了小面积的坍塌,这倾盆大雨经过屋顶的瓦片汇集之后从那些坍塌之处落下来,形成了一道道的雨幕,很快的就将那些房间淹没。
谨慎的避过那些全是雨水的房间,两人终于在后院的位置找到了一间还算不错的房间,最起码这么大的雨势之下,这屋子里还干干爽爽的,虽然地上灰尘颇重,但是好歹房间里的空气还算新鲜,两人此时也没别的选择,只能草草的用地上不知道谁带来的稻草把房间一个比较避风的角落收拾了出来垫上,房间的门已经倒在一边的地上,看来是不能帮他们挡风了,不过翟晓不怕,他先找了些干的木头在刚收拾出来的地方升起了一堆不太大的火堆,吩咐宋思雨自己先烤烤衣服,他转身就出了房间,等到回来的时候,宋思雨才发现他居然把刚才在一处佛堂中看见的屏风给搬了两扇过来。
“你弄这个过来干嘛?”
宋思雨一边问着,一边起身帮他把屏风给放在地上,翟晓拍了拍手上的灰,叉着腰,视线在宋思雨和屏风之间来回,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再搬俩过来。
“你等会,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他就又走了,宋思雨不知道他要去干嘛,刚想跟上去瞧瞧,或许是刚才蹲着收拾的时候蹲太久了的原因,她刚才猛地起身帮他接过屏风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这脚一跨出去就觉得头有点晕晕的,她赶紧又蹲下,这简直就是恶性循环,她不能让自己一会儿连站都站不起来,她看了看屋内一眼,最后把视线锁定在了面前的屏风上,这才毫不犹豫的保持蹲着的姿态挪到屏风旁边,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屏风之上,这会儿她去找翟晓是不一定能找到了,还不如乖乖的等他回来,所以她就坦然的坐在屏风上,用剩余的稻草那另一扇屏风上面的灰尘大致的清扫了一下,等到她把两扇屏风都清扫得差不多的时候,翟晓又扛着两扇屏风回来了,看见他又扛回来两扇,宋思雨额头直冒黑线。
“大哥,咱都这境界了,你还有空欣赏这些呢?”
她站起来帮他把屏风接了下来,还好她刚才都是坐着的,这回起身的时候才没有了晕眩的感觉。
翟晓把屏风放下,这气还没喘匀实呢,听到她这么一说,立马就不乐意了,小腰一叉就跟她理论上了。
“嘿,你个瘪犊子玩意儿,大爷我想着你身子弱,给你抗扇屏风回来晚上好垫着休息,你倒好,没有好茶好食的伺候着爷,反倒是在一旁说些风凉话,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了。”
翟晓双手一抱,一脸大爷我不开心,要哄哄的表情,这要是搁在以前,宋思雨免不了又得跟他横怼一番,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那时候她仗着有佟苍擎撑腰,各种娇纵,哪怕是翟晓绑架了她,她也能毫不畏惧的跟他横眉怒目,但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离了佟苍擎什么都没有,连自保都困难,她开始学会收敛自己那些张扬的锋芒,学习如何变得内敛,所以她没有怼回去。
伸手,她拽住了他的衣袖,轻轻的摇动着,咬住下唇一点,满脸的委屈。
“好了嘛,人家知道你是好心,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轻柔细语不似她往日里的飞扬跋扈,翟晓听了心头一颤,本想怼回去,可是仔细想想这些时日来他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点点的和以前不一样了,那都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反而是心疼的揉着她的头。
“姑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就不适合这种小家碧玉的样子,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那样,骄傲恣意,无忧无虑,那才是你,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所以不用在我面前委屈了你自己。”
他的话让宋思雨一愣,手突然松开,无力的垂下,她抬头看着房间外遮天蔽日的雨雷,苦笑着看着他。
“翟晓,我该长大了。”
来往于平凉府和王城之间,哪怕翟晓盗了皇家最好的马匹,他们紧赶慢赶的还是用了快半个月的时间,在还未到达平凉府翟晓先行去购买食物的时候就发现街道上多了很多巡视的人,见着年轻的女子就会仔细的查看,他立刻想到这是佟苍擎在找宋思雨,回到她等待的地方,把她喂饱以后,他就帮她做了易容,把这清瘦的小姑娘直接易容成了一名小小的书童模样,在进城的时候虽然宋思雨清秀的模样会让人忍不住的多看两眼,但是那和自己本身的面貌相差甚远的脸面倒是一点都没引起那些人的怀疑,两人趁着机会赶紧往平凉府赶,等到了上次的破庙的时候,已经快到午夜的子时。
“你打算现在回去?”
翟晓看见她拆开头上捆着的布巾,散出那已经恢复健康黑色的秀发来,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空落落的。
“要不你先帮我去探探风向?”
宋思雨性格是比以前内敛的许多,可是这喜欢使唤人的习惯倒是一点都没改,使唤起翟晓来一如既往的理所当然,恍然间,翟晓还以为她又变回了那个小坏蛋呢,刚要调笑她两句,却发现她眼中有着一些担心。
以他这几日和她的相处来看,这担心是肯定不是对他的,对于佟苍擎她也没必要担心,那么唯一能让她担心的对象只怕是她口中一直念叨的那位芷兰姑娘了。
当日匆匆一别,他也从那姑娘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担心。
“好,我去,你在这里等我,如果天亮我没回来,你就自己想办法逃走吧。”
如今的佟府只怕不再是以前的佟府,他也不能像上次一般如入无人之地的来去自如,宋思雨的失踪自然会让府里的守卫加强,再加上上次那黑面罗刹,此时也肯定如上次一般的在到处搜索着宋思雨的踪迹,他此次前去只怕没那么轻松。
“一切小心。”
宋思雨自然知道这趟的风险有多大,但是除了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即使抱歉,她也只能忍着头皮送他入那危险之地。
临走前,翟晓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留给了她,并告诉她往什么方向走去哪里找什么人可以得到帮助,等到一切都交待清楚,他这才趁着夜色溜出门去。
盘腿坐在稻草之上,宋思雨一刻不敢松懈的注意着周围的动向,有了翟晓这些时日的教习,她的耳力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在这寂静的夜里,她只要提高注意力,就能把很细微的声音也听得很清楚。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南方的天气也开始热了起来,即使现在是午夜时间,也能感到一丝丝的燥热,偶尔间响起的蛙鸣是夏日独有的特色,还好现在蚊子还不算太多,否则翟晓还没回来她就会被咬得不成人样。
夜里很安静,静得她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
呱——呱——
呼——呼——
空气中的声音单调得有些乏味,她却听得很是顺耳,至少这些单调的声音表明这周围没有任何的威胁。
宋思雨闭上了眼睛,依着翟晓交给她的口诀,渐渐的放缓了呼吸,让身体放松下来。
周围的声音又变大了一些,跟着吹进来的微风,她调整着呼吸的节奏,那吹到脸上的暖暖的风让她有点昏昏欲睡。
突然,她猛然间睁开了眼睛,一道身影在面前一闪而过,她突然下意识的叫出一个名字来。
“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