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他醒了。”
一声清脆的孩童的声音听得他甚是头疼，他不是在家喝酒的吗，哪儿来的小孩。
阳光晴好，照得他睁不开眼，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下，他才能看清楚眼前的光景。
破败的房间，四处丛生的杂草，乱七八糟挂在屋角的破落蜘蛛网，怎么看都像是他以前在乡下看见的那种被遗弃很久的破房子，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这时被个小孩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来到他面前，老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点了点头，对小孩儿吩咐道。
“小九，你去打点水回来，顺便采点榆钱儿回来，一会儿咱吃榆钱儿饼子。”
“诶，好嘞。”
小孩一听有好吃的，顶着长脏兮兮的笑脸，欢快的从不远处的地上翻出一个布兜子，一个竹筒，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老汉看他跑得急，在身后赶紧叮嘱到。
“小心点。”
小孩儿扯高嗓子头也不回的答了句。
“知道了。”
然后眨眼就不见了影儿。
老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坐在了端木修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年轻人，看你身体挺不错的，怎么这么想不开，有什么难处非得寻死不可，你看看老汉我，都沦落成乞丐了，这不还想法儿活着呢吗，你这年轻人怎么就那么看不开呢。”
老汉边说边摇着头，递过来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
“你先把衣服换上吧，别再凉着了。”
端木修这才觉得浑身有些微凉，低头一看，昨儿晚上去买酒的时候穿的那身皱巴巴的衣服早就不见了踪影，自己就光着个身子，身下是厚厚的稻草，身上盖着一床到处都是破洞的棉絮，还好天气不算太冷，他也才没那么快发觉。
接过衣服一抖开，虽然他很快就发现这服饰不是现代的，倒是比较像是古时的服饰，他也没多说，心里开始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破败的房子，乞丐老头跟小子，还有这古时的服饰，他想要指天大骂，但是多年的从警生涯让他很快的镇定下来，并没有表现太多的异常。
还好古时的服饰并不太难，他穿着还算是顺手，穿完衣服，确定没有问题，他这才坐下，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老汉的身上。
“大叔，我想请问下，这里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汉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他还以为他是想不开自己跳河的，没想到他反而问起自己来了，看来自己是猜错了，老汉为自己的武断猜想有些想笑。
“这里是鸡公山脚下的破庙子，昨天小九去外面青河打水的时候发现你光着个身子在河里飘着，还以为你死了呢，结果拉到河边一看才发现你还有口气，就把你给拖了回来。”
手捂着嘴呼了口气，端木修发现并没有酒气，可自己昨天明明喝了好几瓶白酒，怎么可能会什么酒味都没有呢。
不对，他如果记得没错，昨天他是睡在端木雨筠的房间的，那时候躺在床上，他还想着那盏海蓝色的吊灯，结果今天一醒来就很明显的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这肯定不是做梦，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端木雨筠前段时间老跟他跟前嘚吧嘚吧说什么穿越清宫戏里的那种情况。
如果是那样说起来的话，难道说她也穿越了？
不可能，当时虽然他失了心神，可是徐叔叔从警那么多年，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不可能认错端木雨筠，那么死掉的肯定是她。
想到端木雨筠，他的心又是一痛，如果她是消失了该多好，至少他还可以奢望她会回来，可是她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那么没有了呼吸，让他连奢望都没有办法去奢望，这还真是残忍。
老汉看他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好好的，突然就红了眼眶，老汉知道他肯定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情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想开些，这世界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往前看，日子还长着呢。”
端木修知道自己的表情泄露了心中所想，连忙抬起袖子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神色有些感激。
“大叔，我没事儿，你别担心，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那河中的，而且我也不记得家住哪儿了，所以有些感伤而已。”
“啊，你不记得自己家住哪儿了？那你还记得自己家有些什么人不？”
老汉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诧异，难道他这是失忆了？
端木修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老汉看他表情也不像是唬他的，这才觉得有些为难了。
昨天拖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是光不溜秋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也检查过，他身上没有什么外伤，这怎么就会失忆了呢。
“你等老汉我想想啊。”
老汉伸出脏得看不清楚颜色的手指抓了抓下巴，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下，心下有了决定。
“要不这样，一会儿你跟老汉进趟城，咱去问问府衙，家里走失个大活人怎么着都会有人来找的，到时候你再看看是不是你的家人，或者看看衙门里有没有人会认识你，他们的巡逻衙役天天走街串巷的，认识的人不少，如果你是这城里的人，说不定会一眼就认出来的。”
老汉主意打得好，但是他还有个隐情没有说，昨天拖他回来的时候老汉就发现他身子骨不错，像是个劳力，但是他这异于常人的短发，老汉有些疑惑，现在他又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老汉怕他是哪个地方逃逸出来的坏人，既然如此，不如把他送去衙门，要是他不是坏人，又能找着他家人，他老汉算做件好事儿，要是他是坏人，正好让那衙门拿了他，他老汉也算是做件好事儿。
老汉以为自己思量得周全，不知道自己所想在端木修脑子里只打了个弯就想清楚了他在想些什么，但是想想自己也本来什么都不知道，正好去衙门打听一下，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去的，现在倒是好，老汉自己就带他去了，倒省了他麻烦。
“那就麻烦大叔了。”
拱手施礼，虽然他很少看那些个古装剧，但是他相信这个手势应该表示谢谢是没有错的。
“嗨，这就是个小事儿，谈不上麻烦不麻烦的。”
老汉挥了挥手，蛮不在乎的说到。
“爹爹，我回来了。”
小九跟个猴子一样蹿了进来，装满水的竹筒湿漉漉的挂在腰间直打晃，一下一下的敲打着他的屁股，他怀中抱着布兜子，布兜子上有好些个小洞，从那小洞里露出果绿的颜色，满满的榆钱儿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老汉支起身，站了起来接过布兜子，回身看着端木修。
“小伙子，不嫌弃的话跟老汉和小九一起吃了榆钱儿饼子再进城吧。”
“那就谢谢大叔了。”
老汉还以为他会拒绝，因为这普通人就很少有愿意跟乞丐一起吃饭的，他这一声答得干脆，老汉倒是点了点头，觉得有些欣慰。
不说还好，一说他还真的就饿了，看着老汉指挥着小九去把讨回来的面粉找出来，老汉自己找东西把榆钱儿盛出来，俩人忙活开的时候，端木修捋了捋袖子，也走上前一起帮忙。
本来在家的时候都是他做饭的，一顿榆钱儿饼子他做得也很顺手，做好了饼子就着小九带回来的清水对付了午饭，老汉吩咐了小九几句就带着他出门了。
这鸡公山本来离着安定府城门就不远，不过半个钟头的时间两人就进了城，直奔府衙。
在路上，端木修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所有，心下更是肯定自己遇上了端木雨筠说的那种穿越奇事，这下他反而不是太担心了，以他的生存能力，就算不能再回去，他也可以在这个地方讨个活计生活下去，只是不知道自己就那么失踪了，徐叔叔会怎么想。
也许会疯掉吧。
这么想的时候端木修居然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怎么了？”
老汉看他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还以为他是看见了什么，可是一问，他却只是摇了摇头，又不再笑了，老汉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府衙就在前头，他也不去理他这些奇怪的动作，直直的领着他就往府衙走。
在那之后他就在当地找了点零活来做，最后趁着一次府衙招人的时候他应召进去，从此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行业之中，也是在那之后因为一次案件和凌玉风认识，成了他的徒弟。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摇了摇手中的酒瓶，已然没有了水响，而凌玉风又正喝得尽兴，就招来店小二又要了两瓶，看端木修喝酒的时候那酒瓶屁股翘起的弧度，想来他的酒也没有了，就把其中一瓶往他面前推了推，谁想端木修放下酒瓶，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看着他推过来的酒倒是又给原路推了回来。
“怎么不喝了？”
“我喜欢适可而止。”
虽然他现在不再是一名人民警察，他不用再去遵循那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但是他还是愿意维持着以前的习惯，不过多的酗酒，当然，他总不能说他不想这次再喝醉，醒来又不知道被送到哪个时代去吧。
对于他说的话，凌玉风表示很合他心意，倒也没多推辞，把酒瓶拿过来搁在了自己手边，两人又聊到了案子上。
“一般人很少会想到是他，你倒是看得很精准。”
“因为以前听说过。”
“为什么能肯定是他？”
“你不是闻见了吗？”
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菜炒得有些烂软了，还有一些泥沙，咀嚼起来嘴里嘎吱嘎吱作响，端木修皱了皱眉头，还没他弄的好吃，早知道这时代的人都这手艺，他当初还不如去当个厨子，说不定还能混个好日子。
看见他皱眉，凌玉风也夹了一筷子扔进嘴里，他倒是比端木修的隐忍要直接得多，只咀嚼了一下就呸的一声吐在了地上。
“小二！”
本来店里剩的人就不多了，刚才送了酒后店小二就躲在角落里偷懒打瞌睡，听着凌玉风这大嗓门一嚷嚷，吓了一跳，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来，睁眼打算骂娘，可一看见凌玉风那臭脸，他立马换了个讨好的表情，走了过来。
“客官，你有什么吩咐？”
“把你们老板叫来！”
店小二扬了扬眉，不知道凌玉风怎么了，一低头，打算装个低眉顺眼混过去。
“客官，你有什么吩咐你说，老板在柜面算账呢，没空过来。”
“我呸，你让他过来，他要是不过来，老子今儿撂了他这破摊子。”
凌玉风最恨他们这种奸商，本来他觉得酒水差点儿就差点儿吧，吃个破菜还搞一嘴的泥，这让他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就很毛躁。
其实哪儿用得着店小二去叫，就凌玉风那大嗓门，站两条街外都听得见，不过几米远柜面后面的掌柜的当然听得很清楚。
一看凌玉风那浓眉大眼国字脸，脸色臭得跟刚从臭水沟里捞出来似的，腰间一把佩刀，怎么看都不像是友善之人，掌柜的赶忙搓着手，脸上陪着笑得就过来了。
“客官，你这是有什么不满意吗？”
凌玉风倒也没多废话，把那盘带泥的菜往他面前一推，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塞他手里。
“这……”
掌柜的看着手里的筷子，没搞清楚他什么意思，他倒是不含糊，指着菜盘子下命令。
“吃。”
那眼神，那嗓门，那气势，势有掌柜的要是敢不吃这菜，他就把掌柜的吃了的架势，掌柜的哪儿敢耽搁，把筷子在桌子上顿了顿对齐，就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后槽牙传来明显的嘎吱声，掌柜的当下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刚要把菜吐出来，凌玉风却拿筷子指着他鼻子。
“给老子咽下去，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吃的。”
掌柜的嘴里包着菜，想吐又不敢吐，看凌玉风那眼神，要是不吃了，他就要上前来给他硬塞进去，掌柜的咬咬牙，豁出去了打算咽下去，一只手拦在了凌玉风面前。
“算了。”
凌玉风看着那只手，转头想要说什么，却看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到嗓子眼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端木修看着掌柜的，掌柜的看着他虽然眼神不像那位一样凶神恶煞的，看起来要和气很多，但是现在事儿出在这，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嘴里的菜想吐还是不敢吐。
“把菜端下去重新炒盘来就成了。”
端木修语气淡然的把菜盘子点了点，掌柜的立马点了点头，示意店小二把菜都端了下去，这才拱了拱手，赶紧儿跑了下去。
一到后面，掌柜的赶紧儿吐了嘴里的菜，把后厨的人都骂了个遍，把刚端进来的菜又重新做了新的，这才亲自端到了桌上。
这次凌玉风看菜上来，先拿筷子没个尝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了，这才打发了掌柜的。
掌柜的哈着腰退到柜面后，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