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大街,一座三层简约木质小楼,如果不是门上牌匾写着“闲逸居”三个字,宋思雨真的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这就是号称王城为好的茶楼?”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可是听佟苍擎说过,这闲逸居不仅是王城最好的茶楼,就算是在全国,那也是相当有名的,可看着眼前这一无精美装饰,二无红砖绿瓦的小楼她真的很难相信这地方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最好”。
“你可别小瞧了闲逸居这模样,全南朝最好的点心师傅都是出自他们家,就连你最喜欢的月盛斋家的当家师傅也是他们家的徒弟。”
佟苍擎耐心的向她解释到,在竞争这样激烈的王城,没有点本事,他闲逸居凭什么在这最好的白虎大街占有一席之地,就连佟家也不过堪堪占有七个店铺而已,光是这地理位置就说明了它的地位。
“哦?真的?”
还以为他们就是骗骗自己,但是当佟苍擎把月盛斋搬出来的时候宋思雨是相信他们的,月盛斋一直是她最爱的点心铺子,在平凉佟府的时候她每天的小食都是月盛斋早上现做了送到府里的,别的不信,这手艺倒是不会骗人的。
闲逸居的点心并不奢华,也没有特别吸引人的地方,甚至做得都不算是精致,连样式都是很普通的,就算你在大街边上,都能看见这些糕点。
看着那平凡无奇的糕点,宋思雨犹豫了一下,拈起其中的一块来搁到鼻子底下一问,快速的把糕点扔进了嘴里。
细腻而绵密的绿豆沙在嘴里化开,里面夹杂着的浓郁桂花香味让人唇齿留香,忍不住把手又伸向了另一块。
“绿豆别吃太多,凉胃。”
佟苍擎把她面前的绿豆糕端开,把另一只碗搁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小小的如珍珠一般透明的丸子,宋思雨砸吧砸吧嘴,伸舌头舔了舔唇,刚要伸手,佟苍擎赶紧递过来一只勺子。
银制的小勺子轻轻的从那丸子山的半山腰舀下几粒来,此时山堆中露出了不一样的颜色来,她还以为这山堆全是这样珍珠般大小的丸子,谁知道这里面还别有洞天,看那细腻的凝胶状的东西正缓缓的飘散着云雾色的气体,她把勺子又往里凑了凑,把那红艳的凝胶舀下一块来,看着那宝石般晶莹透亮的红色膏体在勺子里随着她的动作抖动,她觉得这东西看着有点眼熟。
张嘴把勺子里的东西喂进了嘴里,她终于知道这像是什么。
“果冻!这居然是果冻!”
难怪不得她觉得眼熟,这不就是现代社会里常出现的果冻吗?为什么南朝会有人做果冻?该不会……
难道现在穿越什么的真的已经成了流行了?一个端木修不够还来一个厨子?
我滴妈呀,是不是老天爷最近很闲啊,没事儿干开通了批量穿越服务呀?!
“这是薜荔果。”
因为家里有个吃货的原因端木修的人生爱好除了破案就是做菜,在不需要出任务的时候,他都会在家里琢磨那些菜谱。
“薜荔果?”
宋思雨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更是不明白这和自己眼前的果冻有什么关系。
别说宋思雨了,就算是常年走南闯北的佟苍擎和凌玉风二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果实,两人面面相觑,皆摇首表示不知道。
“冰粉你吃过吗?”
端木修决定换一个她应该常吃过的东西,身为重庆人的她应该对于这种食物是很了解的,毕竟一到夏天,她们那边的城市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冰粉凉虾摊子。
他这样一说,宋思雨立刻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突然想起在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的摊贩没有那么多,冰粉这一类的凉食一到天热的时候就会被很快的抢光,放学回家的她因为腿短跑得慢的原因,每次都是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端着那透明的小碗,里面晶莹透亮的冰粉,上面撒着山楂片碎,浇了一勺甜甜的红糖,她都只有看着别人吃得欢实,只能自己干瞪眼,没办法,谁让她腿儿短呢。
后来在家念叨得多了,父亲专门带她去了市场,买回来一堆黑黑小小的芝麻一样的东西,她还记得为了吃上一口冰粉,自己在大夏天的室内,一边吹着空调一边玩命的搓着手里的袋子,而里面装的正是那芝麻一样的东西。
“薜荔果就是冰粉籽?”
她像端木修求证到,当看见对方笑了,她知道自己猜对了,立刻心下了然。
原来老天爷还没有闲到这个地步,不过是商品流通超出了她对这个时代的预料而已。
看着碗里的果冻,她有些失落,小脸也跟着垮了下来。
看她情绪不太好,佟苍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刚要说什么,端木修已经招来了小二。
“你家的奶冻来一份吧。”
那种口味以前端木雨筠很是喜欢,特别是他亲手制作的更是爱不释手,如今看着对面的她如此的低落,本能的他想要让她开心起来。
“好嘞,您稍等。”
端木修是这里的常客,小二已经和他熟识,说话间都带着熟络。
不一会儿,石榴红的奶冻盛放在白色的瓷碗里被端到了端木修的面前。
谢过小二以后,端木修把瓷碗推到了宋思雨的面前。
“这月份,石榴是最好的,会给奶冻带来不一样的味道,你尝尝。”
看着眼前的瓷碗,在看看眼前人眼底的那份溺爱,他不是在看着自己,那他会是在看着谁?
“我是谁?”
她低低的喃喃出口,目光直直的盯着端木修,他知道自己的关心太过了,终于引起了她的怀疑,可他怎么说?
如实告知?不可能,有的事情不说破,他心底好歹还有个念想,如果一旦捅破了,那就不能像现在一样简单的维持和平表象了。
“你是宋思雨。”
他知道她在寻找着什么答案,可是他不能回应她,现在的他身无长物,甚至还要依靠凌玉风才能在这王城落脚,她现在在佟苍擎的身边既然很快乐,那他为什么要去毁坏那份幸福,就让她继续无忧无虑的过着自己的逍遥日子不也挺好的嘛,那些苦痛他一个人来承受就好了。
“你是我的夫人。”
佟苍擎的声音缓慢而沉着的传来,和他声音一起到的,还有那手上突然附着过来的温凉。
“你是我的夫人。”
看着宋思雨转过眼睛来看着自己,佟苍擎的手紧了紧,脸上挂着只有面对她时才会有的笑容来。
“是啊。”
和他的眼神对视以后,宋思雨匆匆的低下了头,不再看他,这让佟苍擎的心里猛地紧缩,一股不详的念头在心底升起。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快点结束这该死的点心时间,快点把他家的猫带回家的时候,宋思雨抬起了头,脸上是平日里一贯的笑容。
“对啊,我是宋思雨。”
她看着对面一脸不明状况的凌玉风。
刚才这三人的眼神交汇独独没有他,而他们说的那些话又都听起来简单,但是好像又很高深的样子,搞得他是一头的雾水,这好不容易他们把话说完了,他正打算打个岔,让自己进入他们的圈子中的时候,宋思雨在这时候看着他,一种不好的预感马上攀上了心头。
“是吧,凌老头。”
果然!
果然这死丫头片子就一刻不能消停!
她刚才那样肯定都是假装的,肯定!
“你大爷的,我不过才比佟苍擎大一岁而已,哪里就是老头了!”
凌玉风暴跳如雷,宋思雨却耸了耸肩膀一脸的不在乎。
“大一岁也就是三十一了,差不多也可以算老头了,方文方武也不过才大了我九岁而已,人家就对老头这个称呼没有意见,反正你都是三张已过奔四张的主,说难听点就是一半埋土里了,叫你声老头,很正常嘛。”
这朝代的人,能活到六十已算高寿,在医疗状况不太发达的情况下,能没病没灾的活到这个岁数都该庆幸了,照这么算来,的确三十该埋了半截了。
不过凌玉风不甘心啊,不过自己就比佟苍擎大一岁,怎么着就是老头了,那要说起来为什么她不叫佟苍擎老头呢?
他正打算问问,这差别待遇是怎么回事,谁知道人家转过头来冲着佟苍擎就是一句。
“你说对吧,佟老头。”
噗!
她还真的敢喊啊,凌玉风没想到这丫头这是谁的面儿都不给啊,刚才还打算质问的他现在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他就不信佟苍擎能忍得下去这口气。
“嗯。”
没有意想中的暴跳,甚至连声调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佟苍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拿起瓷碗中的小勺,舀了一块奶冻伸到宋思雨的嘴边。
看着她张嘴吃下,他甚至还掏出帕子来仔细的帮她把嘴角擦干净。
夭寿啊!要变天啦!
凌玉风看着佟苍擎那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目光,背后一阵鸡皮疙瘩,直犯恶心。
“大庭广众之下,注意一点。”
这种闺房之乐他们就不能拿到房里慢慢的去腻歪嘛,能不能考虑下周围人的感受了还。
“你管不着,能耐你也找个去来恶心我。”
宋思雨一边翻着白眼,一边享受着佟苍擎的溺爱,这玩意儿随口一句话就戳到了凌玉风的痛点。
媳妇儿。
这时代,一般大家都结婚早,通常小时候如果有中意的就会定下娃娃亲,就算没中意的,这只要年纪到了,不管你男女老少,这媒婆都会跟狼闻见肉味了一样的自己跑过来,保媒拉纤什么的那是她们的看家本领,多少青春男女都是在她们的撮合下成婚过日子的,唯独这凌府。
凌玉风的养父去世的时候他还未及弱冠,幸得年幼时跟着在衙门做文书的养父天天耳濡目染的学会了破案的本领,才能养父死后有了养活自己的本事,还依着这一身的本事他得到了黑脸判官的名号,在王城之中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可即便如此,那媒婆也从来没有踏入过凌府半步,就为这事,家里的张婶可没少操心。
当然,凌玉风就跟个二傻子似的,自己倒是一点都没有操心过,他那浑身的力气都使到破案里去了,这媳妇儿什么的倒是一点没想过,要不是宋思雨今天提起,他都忘记这茬了。
“呿,不就媳妇儿嘛,随便找找就会有的。”
他还没想过为什么他都过了而立之年家里都没来过媒婆,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太忙了,她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家而已。
他是很自信的,不过饭桌上的另外三位可不这么想。
佟苍擎多少算和他从小认识的,知道他脑子里短根弦,还以为他多少自己能察觉呢,结果感情宋思雨要是不提他意识不到这个问题是吧。
他这都认识的些什么朋友啊!
一个从来没有成功打劫过,还要靠他偶尔接济的土匪。
一个脑袋里除了破案,别的什么都没有,家里要是没有明玥估计能把日子过成猪窝的捕快。
他一定是上辈子欠这俩人的。
“随便?”
宋思雨嗤笑到,眼里的轻蔑凌玉风又不是傻子,会看不出来。
嘿,这是瞧不起他,是吧。
“凌老头,找不到就找不到,没人要就没人要,说实话不丢人,人家方老头不也没找媳妇儿嘛,你看人家就很大方的承认了自己没能耐。”
她当然不会说是因为方文有隐疾,好吧,只有她以为方文有隐疾而已,其实人家正常得不得了,只是懒得搭理她而已。
她这话里又提到姓方的,凌玉风本来没那么注意的,但是两次都被拿来和自己比,他倒是要知道这是何方的神圣,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她现在也不过刚刚及笄,这从她的发饰变化就能看出来,豆蔻年华的女子不会用珠钗一类,只有及笄的女孩才会开始用珠钗,其中的一种特别的钗饰就是及笄中的笄,也就是常说的簪子。
及笄也就是十五岁,比她大九岁,那对方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居然能被和自己一起提及,那一定是相当了得的人物了。一想到这里,凌玉风更是好奇了。
“你这嘴里的方老头到底是谁?”
“方老头就是方老头啊。”
宋思雨随口回答到,自己舀着奶冻吃,这甜甜的石榴味道的确很合她的口味,吃着吃着她就发现有点不对了,为什么凌玉风总盯着自己。
回想一下他刚才的问话,她一下了然。
“你问方老头啊……”
见对方点了点头,宋思雨想了想,眼前浮现出早上凌玉风在自己府邸门口差点被踩死的那一幕来,瞬间笑容灿烂。
“就是早上骑马踩你的那一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