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李尚书府的余生便不再叫做余生了,她的身份从一个平民百姓忽然变成了尚书府的千金,李依落。虽然她自己也有些不太适应,但人总要向前看嘛,一切都要习惯才好。
本在银雨书院时做什么事都是李依落自己来,偶尔会需要艾静的帮忙,但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丫鬟,便不是事事都经她手,无法像从前那般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了。
在尚书府里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趣。柳氏仅有一儿一女,她的哥哥李继扬今年十八,比她大四岁,在朝廷中是一名小小的文官,而她今年十四,是李尚书家才寻回不久的掌上明珠。她的哥哥和父亲大人每日都上朝,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做,她便很少时间与他们相处。
李依落依旧是那个沉默寡淡的性子,柳氏给她请了师傅,每日教她习字作画,还请了绣娘教她绣花。虽然习字作画是她在书院便学过的,但绣花工艺她竟也有些天分,才学不久便能绣得栩栩如生。
每日做完这些之后她再去柳氏那儿坐上一会儿,陪娘亲说说话,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柳氏认为该让李依落有个能说话的伴儿,便想着在家举行一场家宴,宴请各府的小姐少爷们来作客。李锡认为这样也好,便随柳氏去主张了。李依落听了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看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她忽然转念一想,落生哥哥会来吗?她没有问出来。
落生哥哥去平王府的日子比我长了许多呢,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以落生哥哥的性子,应该和所有人都能相处得很愉快吧。她悄悄地想着。
柳氏其实知道平王府世子殿下和李依落有这么一层关系,那都是在银雨书院的缘分。她认为世子殿下和自家女儿的关系定然不错,便自作主张地说道:“娘知道依儿同平王府那位世子殿下相识,娘也会去请的。”
李依落露出一个笑容:“谢谢娘亲。”
柳氏拉着李依落坐下来,一双美目笑意盈盈地看她:“依儿能跟娘说说,你喜欢世子吗?”
一上来就这么直白,娘果然想得不单纯。她默默擦了把汗。
于是李依落否认道:“落生哥哥待我像妹妹一样好。”
“落生?”柳氏疑惑地道。
“啊,”李依落反应过来,“娘亲,落生是平王府世子殿下以前在书院的时候,院长先生给取的名字。”
“这样啊……”柳氏看着她的反应,心里也有了数。
只是不知道那边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打从落生去了平王府,他便成为了平王府的世子殿下。姓司,名临溪。
自李尚书府寻回千金一事传开了之后,平王府也知道了这消息,自然,司临溪也知道了。
他正想着该寻什么合适的理由去李尚书府见他的小鱼儿时,请帖便送来了。
司临溪笑笑,这帖子送来得真是及时。这样正好,他便能名正言顺地见到他的小鱼儿了。
家宴当日,来了许多少爷小姐们,柳氏招呼那些夫人们在正厅聊家常,剩下那些年纪轻轻的少爷小姐们在府里闲逛。柳氏的好友吴氏带来了她家的独女容兮,柳氏十分开心,拉着容兮的手说了好多的话,然后又引李依落同她见面。
容府其实同李尚书府一般,是书香世家,容夫人吴氏与尚书夫人柳氏是青梅竹马的好友,容大人恰好与尚书大人李锡也是同僚。
“依儿,这是娘的好友吴氏夫人,这是吴氏夫人的千金。兮儿比你年长,你需得喊她一声姐姐。”柳氏笑眯眯地把李依落的手放在了容兮的手上。
吴氏夫人也笑着说道:“兮儿,可不许欺负你依落妹妹。”
容兮是个极为活泼的姑娘家,当下便拉住了李依落的手,笑嘻嘻地道:“我可不会欺负依落妹妹,看她长得多讨人喜欢呀。”李依落听了腼腆地笑笑。
“我叫容兮,你可唤我一声姐姐。”容兮笑嘻嘻地说道。
“你在你府中排行第二,不如我唤你一声二妹妹吧。”她的笑容好似冬日里的阳光,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李依落闻言唤了声姐姐。柳氏和吴氏瞧着很是欢喜。
吴氏笑道:“如此看来,我家兮儿很是喜欢你家依儿。”
柳氏也笑着回应道:“甚好,甚好。”
容兮很是喜欢这个乖巧文静的妹妹,便速速跟柳氏以及自己的母亲见了礼,然后拉着李依落往府里的花园去了。
李依落是个慢热的性子,容兮却是个又活泼又开朗的。可李依落打从心里便很喜欢容兮这种性格的人,这样的人很阳光,让她忍不住想靠近。
碰巧司临溪也在花园里,不一会儿,他便看见了正在花丛里的李依落和容兮,于是往她们的方向走去。
“余生。”待走近了她们俩,司临溪开口唤她。看向她的目光,眼神里满是温柔。
李依落怔住,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听过这个声音,也似乎很久没有人唤过她这个名字了。
她转过身来,看见了司临溪。看样子,她的落生哥哥似乎过得还不错,他眉宇间有着少年的英气,却也不失温柔模样。这么久没见,落生哥哥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李依落回答道:“世子殿下,现在我不叫余生了,我叫李依落。”
明明讲得没什么错,可这声世子殿下,似乎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些。
司临溪微微皱眉,柔声道:“你不必和他们一样,你唤我临溪便好。”
容兮在一旁一头雾水地听着,神情有些疑惑,她并不知这两人从前便认识。
“我娘亲说了,这些礼数是不可省去的。不然叫有心人听了去,会乱嚼舌根。”李依落小声解释道。容兮在身边不要紧,她认为容兮是可以信任之人。但这附近还有其他的少爷小姐们在,她不能和落生哥哥待得太近,她也不好讲太多。
她这么说,司临溪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便对她回道:“本世子明白了。”他从她身旁走过时,在耳边低语了句,“多日不见,鱼儿变聪明了不少。”
李依落舒了一口气,然后拉着容兮去了一处没人的亭子坐下来歇息。
容兮疑惑道:“二妹妹,你怎的才回来没多久,便认识世子了?还有,方才我听那殿下唤你余生,你不是叫李依落吗?”
“那是我以前的名字。”李依落坦言道,“兮儿姐姐,我同你讲,你可要替我保守秘密。”
容兮点点头:“放心,告诉姐姐,我必然会替你守着的。”
“那便好。”于是,李依落把他们在银雨书院的事同容兮讲述了一遍。
容兮听得津津有味。
“妹妹,你这也是与世子殿下的一场缘分,这故事不真实得像讲话本似的。”容兮听完这样评论道。
“话本?”李依落不解。
“哎,”容兮依旧笑嘻嘻地道,“话本便是讲故事的小册子。改天我给你拿几本来看看,也给你解解闷。”
“那依儿便谢过姐姐了。”李依落微微一笑。
容兮摆摆手道:“小事小事,不打紧。”
晚宴开始了。李依落和容兮坐在一起,她这一边全是各府的千金小姐们,对面坐着的便是为数不多的少爷们。
冥冥中似乎有一道目光追随着她,李依落心里有些疑惑,抬头却没瞧出是什么人看着她。
是她多想了吧。大家都没见过她,多看几眼也是常理之中吧。她这样安慰自己道。
这场宴,众人用餐都很愉快。待到夜色降临,各府的少爷小姐们也纷纷打道回府了。李依落和容兮依依不舍地告别,柳氏看在心里,很是高兴。
自家女儿终于有了玩伴,巧的是,也是她好友的女儿。
李依落和柳氏行了礼后,便带着小玉回了沉香小筑。小玉替她宽了衣,再吹熄了灯,没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了。
在梦里,她竟然梦见那日穿着华丽的那个少年。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小声地道了句:“可还记得我吗?”
她在梦里一阵迷茫。
忽而听到几声猫叫。她皱皱眉,有要醒来的迹象。
醒来后,李依落发现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风吹得她生冷。她便哆嗦着,只穿了件中衣去关窗户。再返回床上缩成了一团继续睡觉。
第二日醒来便感染了风寒。
李依落醒来的时候,看见柳氏坐在她床边,眼睛红红的。
柳氏见她醒来,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道:“依儿,你可吓坏娘了。”
“好好的,怎么就烧了呢?”柳氏摸摸她的额头,唤碧儿重新打了盆热水,然后拿着热毛巾拧干,放在李依落的额头上。
“我没事,娘。”李依落安慰道。却见柳氏还是眼睛红红。
碧儿在一旁开了口:“小姐,您小时候便是有一次感染了风寒,病了好长一段日子才好的。小姐那时才好没多久……便被人掳走了。”说完低了低头。
李依落听了,心下明白了几分,便拉着柳氏的手柔声道:“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您别哭,这样对您的身子不好。”
柳氏擦擦眼泪,“依儿没事娘就放心了,所以依儿要快些好起来,不许生病,知道吗?”
“娘,依儿知道了。”李依落扯出一个笑容,“我再休息一会,很快便好了。娘,您先回去吧,这儿有小玉她们照顾我呢。”
柳氏这才点点头,带着碧儿离开了沉香小筑。
待柳氏走后,她便唤来了小玉,问道:“昨晚熄灯前,你可关了窗没有?”
小玉回答道:“关了啊,小姐怎么了?”
“嗯……没事。”李依落不再想,兴许是风太大,被吹开的。
于是她喝了小玉喂的汤药,又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睡,过了两三个时辰才醒来,不过这时候已经有些力气了。
她又休息了几日,就好得差不多了。
这日,吴氏夫人来府上拜访,也带了容兮,柳氏便让容兮去沉香小筑找李依落玩儿。容兮才走进沉香小筑,便看见李依落正在作画。
“二妹妹!”容兮笑嘻嘻地唤了她一声。
李依落回过头来笑笑,“姐姐,你来啦。”
“是呀,你在画什么呢?”李依落点点头,容兮走近一看,李依落的画里是一棵树。再仔细看看,是她窗外那一棵。
“画得真好。”容兮笑着说,“哪像我,我对画画一窍不通。”
李依落笑笑,谦虚回答道:“没有的事。”跟容兮待在一起,她觉得自己话也变得多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要不要我带你去街上走走?你应该不怎么出府吧?”容兮问。
李依落细细想来,从住在这儿之后,自己似乎真没出过几次府,便点点头应允了。于是她们去正厅同柳氏和吴氏报备后,便被批准出门了。
李依落今日穿的是淡蓝色的衣裙,头上只别了两个素雅的簪子。腰间挂着一个翠绿色玉佩,是柳氏命人给她做的,上面单单刻了一个“落”字。容兮是一身鹅黄色衣裙,显得阳光活泼些,头上也别了两个簪子,腰间没有挂玉佩。她不太爱佩戴这些东西,于是能不戴的就都没有戴。
她们坐马车出行,到了一间茶楼门口,容兮便唤了车夫把马车停下来,两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依次下了车,然后进了那间茶楼,在二楼寻了个靠窗的空位置坐下来喝茶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