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午时,李依落用过饭后就与容兮同乘了一辆马车去银绣阁。
这银绣阁,算是如今在京城里最为有名的一间贩卖衣裳的店铺了。阁主是曾在宫里的尚衣局做过几十年的一位姑姑,人称银姑姑。银姑姑绣工精湛,出宫后干脆就依靠自己的手艺开了间铺子,既卖布料又做衣裳,在她家买的布可以让她裁成喜欢的样式,按样式的复杂程度收取相应的费用,也可以向她定制一些衣裳,银绣阁里的衣裳总是热门的。布料虽没有宫里用的好,可在这偌大的京城里也算得上是极好的了。经她的手做出来的衣裳如同宫里的一样精致。银姑姑生意渐渐做大,便开成了一间阁楼,取了她名中的一个“银”字,便唤作“银绣阁”。
这银绣阁里足足有二十几位绣娘,全是银姑姑一手教出来的。银绣阁的生意一直做得很好,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也时不时会来光顾。
李依落是来过一次的,这回与容兮姐姐一齐去,快要入冬了,想着最近天也渐渐变冻了,她便打算挑多几块布回去做几身衣裳给她母亲柳氏。
一踏进银绣阁,只见到处都是精致的柜台,玻璃制成的柜台里面摆着各种布料的一小块样布,方便挑选,她们走着逛着便有一位小厮迎了上来,微微附身,道:“请问二位小姐是来挑选做什么的布料呢?”
“做衣裳用,”容兮回答道,“把你们这儿最近出的款式拿出来瞧瞧。”
“二位请稍等。”那小厮鞠了一躬,便去找了掌柜的来,“掌柜的,这二位小姐想要看看咱们最新出的布料。咱们还有吗?”
掌柜摇摇头,一脸的歉意对着容兮和李依落道:“对不住啊,二位客人,我们最新的布料已经被别的客人预定了,小姐们可以看看其他款式,我们银绣阁设计出来的款式都不会过时的。”
这样的结果李依落听了却是不足为奇,银绣阁生意红火,新出的布料自然是卖得比较快的。她想,没有也罢,她只是想来给母亲柳氏选几块布,母亲喜紫色,不是最新的款式也无妨。虽然李依落主要来的目的是为了百诗会而准备新的衣裳,可她私以为去百诗会也不必选最新的款式,若是穿得出众了些,想必会吸引他人的注意。除了容兮、落生哥哥和廷尉大人之外,她鲜少接触到家人以外的人,她骨子里还是有些怕生的,只想安安分分做个摆设,满足柳氏想让她多见见世面的心思罢了。
“无妨,”李依落说道,“掌柜可否为我们推荐一二?”
于是掌柜应允,便带她们往一边走去,边走边问道:“请问小姐们对布料款式有什么偏好吗?”
容兮说道:“今日我是陪她来逛的,我不买,她要参加一个诗会,给她挑一些暖色的布料吧,要大方端庄的,再带一点活泼阳光的那种。”
李依落闻言,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一件鹅黄色的外袍。她鲜少有这样亮色的衣裳,那件外袍是从前落生哥哥在集市上同先生一齐买的,落生哥哥挑的。意外的,这个颜色很称她的肤色,她穿这件外袍时整个人就像一只小黄鹂,看起来既活泼又可爱。
又想起了落生哥哥,哦不对,现在是世子殿下了,不知道现在的殿下是否忙着。
她拉回思绪,挽着容兮的手,跟着掌柜走。
掌柜的带她们在一处架子前停下,架子上挂着的都是稍为鲜艳亮丽的布料,在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下看起来格外的耀眼,掌柜的转身问道:“请问小姐对颜色可有什么偏好?”
“不要太亮的,”李依落看着这些布料摇摇头,“不要太引人注目的。”
“可淡雅一些。”李依落补充道。
掌柜的又领她们去了另一处,李依落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布料上,她自顾自的指着面前这块淡蓝色的布料问容兮:“容姐姐,你觉得这块怎么样?”
“好看,适合你,”容兮又道。“但这样颜色的衣服你已经有许多了,或许可以换个颜色?”
“我是喜欢蓝色的。”李依落点头,却说道。
“或许可以试试渐变的蓝?如果这里有的话。”容兮话语刚落,掌柜的便回答道:“回二位小姐,渐变色我们银绣阁是可以做的,只是染布的过程要比寻常的布料复杂许多,因而需要的时间长一些,价格也比寻常的布料高一些的。”
“大概要多久呢?价格又是多少?”容兮问道。
“单做一件的话要十日,十两银子。”
“贵了,贵了。”李依落小声对容兮说道。
容兮一脸无奈地看着李依落,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可是尚书府的千金,哪需要为了一件十两的衣裳而烦恼呢?换作是平民百姓,才应当为此事烦恼罢。
容兮对掌柜的说:“你等等,我们考虑考虑。”
于是掌柜的识相的走了,剩下李依落和容兮在这边,容兮拍了拍李依落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二妹妹,你要记住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寻常百姓了,你是尚书府的二小姐,不必为了一件十两的衣服担忧银两。”
要说李依落对钱的概念是什么时候有的呢,还是要追溯到她第一次与落生一齐下山的时候。
那时的一盒芝麻软糕花了落生十二文,那十两可以买多少盒芝麻软糕呢?李依落数不清了。
是她还不太适应,做二小姐的日子总令她感到慌张,因偶尔会发梦梦到一些令她惊恐的场景,她便总觉得自己白白受了这些恩惠,以后兴许是要还的。她怎么能一下便拥有了父母亲,怎么能一下就有了幸福的生活呢?
平平淡淡的日子很好,可她总觉得失忆之前那些事情还没有结束,她没有办法去面对。
李依落低着头不说话,容兮看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心疼,这个傻孩子,总是小心翼翼的对待周围的一切,对自己呢?容兮从未见她给自己买过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孩子,也没见过她喜欢什么东西,要说常常惦记着的,最多也就是芝麻软糕了。不过那也是极为便宜的吃食,好像除此之外,她对别的事情都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