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外传来了发动机渐渐清晰的轰呜声,姜茂财从远处跑过来:
坦克!坦克上来了!
谷子地把巴雷特塞给罗博,带着窑洞里的士兵们冲出了窑口。
三辆坦克摆成梯形,缓慢而笨拙地前进,炮口间歇射击。坦克后面跟着黑压压的步兵,队形没有散开,而是排成狭窄凌乱的纵队踩着履带的辙沟跟进。
罗博端着巴雷特,朝着西面阵地跑去,这里侧对着坦克冲来的方向,趴在堑壕边,等待着时机。
谷子地领着人把那门缴获的平射炮推出来,龚良国等人拖着炮弹跟在后面。众人连拖带扛将火炮架在阵地的侧翼。
瞄准镜里,坦克越来越近,罗博瞄准车体后部,
“嘭!”巴雷特厚重的声音响起,子弹飞去,击中了坦克,没有火光,没有效果……
罗博的心猛的沉了下去。
不行,还得再近些,再近些!
又向侧面移动了一段。
只能等待。
山炮处,谷子地也在等待。
透过瞄准器,坦克显得格外庞大,履带卷起的积雪像波浪一样翻滚。龚良国把炮弹推入炮膛。谷子地持续瞄准。
谷子地边瞄边说:走走走……
炮管随着他的声音移动。
谷子地锁住第一辆坦克:走!
炮口火光一闪,炮弹在第一辆坦克的炮塔上爆炸,燃起一团火光,却并没有摧毁它。防守阵地的轻重火力同时开火儿了。坦克继续前进,数十枚手榴弹徒劳地在装甲上蹦跳,爆炸的威力像鞭炮一样微弱。龚良国再次装填炮弹。
谷子地静静地瞄准,咧着嘴,像牙疼似的。瞄准器锁定了蜂拥而上的步兵。
谷子地:走!
炮弹地坦克后而的步兵群里爆炸,在滚滚浓烟中,被撕裂的肢体飞到空中。退膛的炮弹壳在工事里跳跃。
谷子地又一声:走!
密集的队形被轰开了一个豁口。步兵的意志近乎崩溃,与坦克脱节了。
罗广田的重机枪从阵地的另一侧封锁了进攻路线,将冲锋的敌军死死地压在山坡上,一时动弹不得。坦克却继续开进,如入无人之境,抵近了堑壕前沿,坦克停下来,近距离轰击防守阵地,被击中的掩体血肉横飞。谷子地默默等待,直到第一辆坦克的侧面完全暴露在他的炮口之下。
谷子地一声令下:走!
炮弹近距离击中坦克的左侧,履带哗哗脱落,猛然停住了。里面的乘员掀开炮塔上的钢盖子,想用车载机枪火炮的位置扫射谷子地那边,忍耐已久的罗博一枪将他爆头!
坦克的机枪手被击毙,尸体搭在炮塔上。与此同时罗博再次开枪,这次击中坦克油箱燃起熊熊大火。
罗博端着枪向谷子地大喊:
“连长小心!”
谷子地只来得及看了他一眼,
这时第二辆坦克的炮口对准了火炮掩体,谷子地调转炮大声吼叫:炮弹上炮弹!
龚良国把一个炮弹箱拖过来。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了——坦克炮的炮口面对面对准了平射炮的炮口。在短暂的一瞬间,谷子地傻了,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谷子地:卧倒!
他猛兽一般大叫,将龚良国扑出了掩体。平射炮随即被击中,炮架和炮身飞向了相反的方向,硝烟弥漫。
罗博快速朝第二辆坦克的油箱部位开枪,栓动式的狙击枪在此时显示出了不能连发的缺点。
这次的效果很好,一枪过去,脆弱的油箱猛然着起了大火!
坦克里面的成员纷纷推开舱盖跳车逃生,被这边的战士纷纷击中。
罗博看到第二辆坦克已经丧失了战斗力,调转枪口瞄向第三辆坦克。第三辆坦克可能是发觉罗博这里的火力较猛,扭转方向朝这边开来!
同时,坦克上的火炮、轴向机枪也纷纷泼来弹雨。
罗博蜷缩起身子,连滚带爬地从这个位置撤退,弓腰跑向了东边,而此时焦大棚已经指挥人将飞雷炮的炸药包绑上了燃烧瓶,朝第三辆坦克发射了出去!
轰天动地声中,炸药包落在坦克后面的步兵群里,轰天的震荡连同火油将敌军烧成了一群火人,而地面下面是早年已经掏空的煤窑的巷道也承受不住振荡发生了塌陷,整个地面陷了下去,连同第三辆坦克也随着陷了下去。
坦克歪倒在一边,尝试了一下爬不出来,后面的燃烧瓶的火已经蔓延开来,坦克里面的乘员纷纷逃离,又纷纷被机枪点名……
敌人退了,三辆坦克已经都报废了,失去坦克掩护的敌军在重机枪的疯狂扫射下溃退了。
敌军的第三次进攻,守住了。
时间已经黄昏。
战场一片焦土,烟雾缭绕,像一个暗自焚烧的荒诞的垃圾场,到处是粘糊糊的深颜色的物体。
坦克油箱的火焰尚未熄灭,烧焦的尸体挂在炮塔和履带的边缘。
最后那辆坦克的塌陷处,横亘着支离破碎的窑柱,垮了顶的窑巷露出了黑漆漆的凌乱的豁口。罗广田等人抬着两个装满炸药包的大筐朝这边儿走来,打扫战场的士兵纷纷让路。
经过坦克的碾压和炮火的轰击,窑口几乎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填平,指挥掩体也面目全非了。
焦大棚右臂被流弹击中了,他吊着胳膊,罗博给他包扎着绷带,气喘吁吁地坐在谷子地旁边,低声道:
“老谷!又死了七个,重伤3个,看着够呛……”
谷子地沉默。
焦大棚看着他,沉声道:
“老谷!敌人太多了!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打光了!”
谷子地猛得抬头看着他,
“还没吹号呢!不能走!”
罗博心中暗叹,这也是个死心眼。
可是自己的身份又不能说什么。
其实,说实话,如果按罗博自己的想法来说,这仗打到这份上,也基本差不多了。
敌人看样子足有一个团还多,这还只是自己面前面对的,在敌人的后面估计足有一两个师。
因为坦克在敌军中一般都是师级单位才配备的。指望自己这边剩下的二十来口子人对对面的一个团一个师,那只是做无谓的牺牲。
可是自己顶着王金存逃兵的身份来到这里,要是自己开口要求撤,那些士兵们会怎么看自己?谷子地会怎么看自己?
牺牲分很多种。
有的时候,说实话,它还分主动的,和,被动的。
唯有尽力活下去吧,罗博想,也就是这是我的祖国的人民军队,否则的话,自己可能会考虑投降的。
或者逃跑的。
虽然很无耻,会被人鄙夷。
但是我只是个普通人,还有许多牵挂的人……
呵呵,那些汉奸卖国贼们也会这么想吧?
罗博自嘲的笑笑。
在东亚地区文化里,投降,被俘,是被看做不可原谅的。
意味着耻辱。
意味着懦弱,
意味着不坚定、不勇敢、不荣誉。
意味着,
你,
和你的家人,
会被所有人鄙视、排挤、指指点点,
连家里的孩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哭着跑回家问你当初为什么不去光荣的战死?!
……
这是现实存在着的残酷现实。
宁死不降,拼搏到底,
这当然是光荣的,
也是残酷的。
比如二战时美军就很难理解扶桑人为什么明明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了也坚决不投降,会发起自杀性袭击,会组织神风队,甚至平民会跟着军队一起自尽……
这也是东西方文化的不同。
比如你看大公鸡国,没人能在大巴黎投降前占领它……
主流的西方文化认为,当实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放下武器投降是很正常的,甚至被写进了士兵条例。而且许多投降后被释放回家的士兵会被当作英雄。
而主流的东方文化认为,投降是意志不坚定者的可耻的背叛,毋庸讳言,一般投降后的人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这两种文化当然都是伟大的人类文明,很难说哪种好一点哪种坏一点,
比如你说坚持到底绝不投降,行为当然是光荣的值得赞扬的,但也要看这种行为的执行者屁股是坐在什么位置的,比如你说扶桑的小鬼子那基本都是没几个投降的大部分都是顽抗到底直至所谓的玉碎,那你说,这样的行为是叫做不惧生死还是叫负隅顽抗?应该是叫被****洗了脑吧?
而站在正义的或胜利一方当然是不惧牺牲勇敢献身。会收获周围的赞扬以及家人的自豪,和暗地里的悲伤。
可你要说尽力之后可以投降不丢人吧,也是,看人鹰酱家,投了降的大兵被放回家时欢灯结彩家人笑着流下幸福的泪水然后授勋表彰一片人性的光辉。
可你要说它合理吧,同时在另一方面,抗战的时候咱们也多了几百万的伪军。
……
这真是个复杂的问题。
矛盾的问题。
罗博思维逐渐开始混乱……
开始考虑智力值不够是不是去充一下费……
……
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
思考来思考去思考了半天,也没思考出来个什么玩意,只好自我安慰去他喵的吧让那些哲学家们废脑去吧!俺只是个普通宅男,轮不到俺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
……
先他喵的看看怎么顶过下一轮攻击吧!
而且,阵地这里也不算是死地,还有个计划可以施行。不过,必须得顶到天黑,夜幕降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