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后,章家集的村民们便开始挖掘地道。为了防止城内守军用水倒灌地道,刘客要求章夫子在城墙两个方向同时挖掘两条地道。
有之前积累下的经验,虽然这次工作量加倍,但章家集的百姓人数也不少。由于章旷告密之事的前车之鉴,这次在章夫子有意的安排下,章家集的所有村民,无论男女老幼全都参与了地道的挖掘工作。
地道挖掘展开的同时,章夫子与乔盟主的谈判进行的不是很顺利。上次,乔盟主很随意的就放章家集的百姓离去,章夫子猜测是因为乔盟主想让那些被土匪强征入伍的百姓,在经历战火后,成长为合格的兵卒。
但现在,章夫子感觉乔盟主更想尽快攻下靖县,而且之后可能还要攻取更多城池。所以,无论章夫子如何劝说,乔盟主一直不肯松口,答应放过章家集的村民。
章夫子进展的不顺利。在帐篷内配置火药的刘客,也遇到了难题。昨天晚上,马骡子在城墙角下,放了一场盛大的焰火,继上次撞上粪车之后,又一次成了义军中的笑柄。但刘客却高兴不起来。
刘客已经觉察到,在义军中,不只马骡子一人,想要偷学火药炸城墙的方法。帐篷外,负责守卫的军卒,刘客打眼一看,便发现这二十多个土匪流寇,自来好几伙儿土匪势力。而且还有乔盟主的爱将胡为天,一直站在帐篷外面。
想要发挥火药威力的关键因素基本上是两点,一点是火药配方,另一点是保证密封。这两点对于任何一位鞭炮坊的掌柜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马骡子是自大,也是被刘客逼迫之下昏了头,没有仔细研究,否则只要做好密封,虽然是制作鞭炮的劣质火药,也能爆炸产生一定的威力,而不是成了一场绚烂夺目的焰火表演。
现在,木炭,硫磺,硝石三种原料,义军都已备好。刘客只要研磨后,按照比例混合,便可做出上等火药。但之后,稍微有些头脑的土匪,便能根据三种材料使用的多少,大致推算出刘客的火药配方。
刘客必须想个方法掩饰一下。他思索片刻后,吩咐正在奋力研磨硝石的林大炮,出去拿两把铁镐来。林大炮没问缘由,起身出了帐篷。
过了一会,林大炮没有回来,一个身穿僧袍,腰插木鱼的十四五岁的光头和尚,钻进了帐篷。刘客看着面前这个小和尚,感觉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不记得我了?”小和尚看到刘客双眸之中的疑惑,开口问道。不等刘客回答,小和尚有些委屈的继续说道:“我成了这样子,确实很难让人辨认。”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刘客说着,但还是想不起来小和尚到底是谁。
“在你家里!我和师兄曾给你父亲祈福送葬。”小和尚给出了提示。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小道士。怎么现在变成小和尚了?”刘客终于想了起来,面前的小和尚,是距离章家集不远的青峰观中的道童。在刘老疤下葬之时,邻居吴裁缝曾请过两位道士来做法事,其中一位就是面前这个小和尚。当时他是一身道童打扮,现在却成了一个小沙弥。
“我,我也不想这样,是他们把我变成这样子的,还杀了我师父和师兄们。”小和尚说着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把你弄成了和尚?”土匪杀人抢掠,刘客还能理解,但把一个道童,打扮成小和尚,这就有点恶搞了。
“师父说这是征服的象征!不,他不是我师父,是他逼我拜他为师。我不是自愿的。”小和尚越说越委屈。
“他是谁?你的新师父是谁?”刘客听明白了小和尚的话。之前,刘客曾从章夫子的书房中借过一本《西游记》。闲暇时,刘客翻看了几页,发现书里面写的并不是唐三藏西天求取真经的故事,而是崂山长春真人西行,劝说大辽皇帝与西夏国主罢兵言和,拯救苍生,传播道法的传说。
之后,刘客询问章夫子,有没有关于和尚西域取经的书籍。章夫子先是做出了肯定的答复,但随后又十分严肃的警告刘客,佛家版本的《西游记》,在大汉国内是禁书,最好不要随意打听。
刘客不明所以,继续详询缘由。章夫子看刘客好学,所以有问必答。于是,刘客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佛教与道教竟然是水火不容的生死宿敌。
大汉王朝,自高皇帝刘邦开始,便视道教为国教,禁止别的宗教传播。汉武帝登基后,重用儒生,道家弟子备受打击,几乎绝迹于朝堂。但在武帝晚年,巫蛊之祸后,道家卷土重来,龙虎山张天师被武帝封为国师。此后千年,不管谁做皇帝,道家弟子都在一代代张天师的带领下,与儒家学子共同把持朝政。
而佛家,只在辽国,西夏等蛮族之间传播,从未传至中原。现在整个大汉,只有两座佛教寺院。一座是位于东京汴梁的大相国寺,另一座位于汉辽边界的五台山上。
此时,刘客听闻小和尚的遭遇。突然,他想明白了,那张西夏地图和义军中党项制式军器的来源。
“我师父是军师,他们都叫他军师,是个老和尚。”小和尚说道。
“哦!”刘客应答了一声,他没在营地中见过任何一个和尚,但军师这个称呼引起了刘客的兴趣。
“你能帮我吗?”小和尚瞪着两只大眼睛紧紧盯着刘客说道,脸上尽是恳求之意。
“帮你什么?”刘客有些摸不着头脑。
“帮我复仇,为我师父和众位师兄报仇!”小和尚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我帮不了你。”刘客尚且自顾不暇。
“你可以的。他们都怕你,说你会妖术。你帮我杀了那个老和尚和他手下的僧兵,我给你报酬,我给你钱。”小和尚急切的说道。
“呵呵,你有多少钱?”刘客笑着问道。
“我有这些。”小和尚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小角银子,塞在刘客手中。刘客在手中抛了两下,感觉这角银钱,大约就二两。
“我知道这不够,但事成之后我会给你更多,我师父是龙虎山张天师的亲传弟子,有很多很厉害的同门。”
“那你应该去找他们。”刘客将银钱仍还给了小和尚。
“我现在这样……”小和尚十分为难的扯了扯身上的僧袍,又伸手挠了挠锃亮的头皮。
“我真的帮不了你。你应该亲自报仇,但不是现在,你要等。”刘客语重心长的说道。
“等?等多久?”小和尚问道。
“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你都要等,等机会,等你有把握。你有的是时间,不能着急,更不能失手。”刘客生怕小和尚像章旷一样,为了报仇不计后果。
“好,我等。但你要帮我!”
“为什么?银子,我已经还给你了。”刘客不想再无故树敌。
“因为,因为……”小和尚摩挲着手中的银钱,皱着眉头,思索了好大一会,忽然高声说道:“我给你父亲送过葬,算是你家的亲戚。不,算是你父亲的干儿子,你的亲弟弟。”
“这……”刘客看着小和尚双目之中的皎洁,感觉这个小和尚值得投资。于是,刘客说道:“好吧,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什么?我也不知道我需要什么?你说我需要什么。”小和尚真诚的看着刘客问道。
“猥琐发育,别浪。”
“什么?”
“那个,就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越王勾践,你知道吧。那就是你的榜样。”刘客说完,伸手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
“我知道。”小和尚拍掉刘客的手,说完就要转身离去。但刘客喊住了他,然后说道:“现在就有个讨好老和尚的好机会。你要不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