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挖开的是刘客的大爷爷的坟墓。刘客的爷爷,弟兄三人,爷爷是最小的一个。爷爷的大哥,也就是刘客的大爷爷。解放前就不在了。刘客小时候听奶奶说,是因为打土匪,中枪而亡。
大爷爷的坟墓虽然是民国时修建的,但因为坐落在祖坟最外边,铁路路线实在是避不开,所以爷爷在骂了半天娘之后,也咬牙同意了。
当坟墓挖开后,父亲捧着一卷白布,拎着手电筒,便要下墓捡骨。这时,爷爷开口说道:“让客儿去吧!”
父亲稍作犹豫,便将白布和手电筒交给了刘客。“这里埋得都是你的先辈宗祖,什么都别怕,他们只会保佑你。”爷爷看着刘客说道。
“嗯!”刘客点了点头,打手电筒,纵身跳进了墓道。
大爷爷的墓十分简陋。刘家祖上虽然是远近闻名的地主豪强,但在清末便开始败落了。到了民国,家主染上了鸦片。为了筹钱抽大烟,将房子,土地,以及家中值钱的物件,大多变卖了。也幸好如此,土改的时候,刘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刘客猫着腰,沿着唯一的一条墓道,慢慢向前走去。走到尽头,是一间墓室。墓室正中是一口腐烂的不成形状的棺材。由于大爷爷去世时,还没有结婚,所以整个墓里只有一口棺材。
刘客将白布在棺材旁边摊开,然后将骨骸一块块捡起,放在白布之上。棺材里并没有盗墓小说中常常提起的,各种古怪危险的蛇虫鼠蚁。这让刘客砰砰乱跳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突然,刘客在捡起一根上臂骨的时候,臂骨的另一头钩住了一根软软的条状物,刘客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发现是一根皮带。
皮带也已腐烂了,但并没有断开。刘客抓住皮带,慢慢向外拉。扯到最后,一个三角形的皮质盒子,出现在刘客眼前,让他感觉一阵眼熟。
刘客捡起三角盒子,看了一下,心中忽然乐了。“这不是王八盒子吗?”刘客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打开盒子,突然发出一声喜悦的呼喊:“哇,还真有!”
一把二战时期日本鬼子使用的著名手枪——南部十四,也就是我抗战军民称呼为“王八盒子”的手枪,正静静躺在皮质盒子中。
刘客拿起手枪,退出弹夹,发现弹夹里面竟然还有子弹。这让当兵后,酷爱军事武器的他兴奋异常。
他想起小时候,爷爷也有一把手枪。他六七岁的时候,常常偷拿出去,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警察抓小偷。因为他没找到子弹,只能用嘴发出biu biu的声音,和幻想出来的敌人战斗。
后来一个穿着制服,带着大盖帽的叔叔,来家里找爷爷喝茶。爷爷便把手枪送给了大盖帽叔叔,正好让幼小的刘客看到。小刘客抱着大盖帽叔叔的腿,不依不饶。不让他将自己的玩具拿走。在爷爷保证再给他买两把枪后,他才不依不舍的撒手。
等到长大后,他才明白,是因为他偷拿爷爷的手枪出去玩,被别人看到了。所以,警察叔叔才会来找爷爷,将手机没收了。但爷爷从来没有怪他,反而还给他买了很多玩具手枪让他玩。
想起这些,刘客不禁心中一暖。“没想到,还有机会摸到枪。”刘客退伍后,便与枪械绝缘了。再次摸到枪,没想到却是在大爷爷的墓里,更没想到是一把日本鬼子生产的手枪。
“谢谢大爷爷,您的宝贝手枪,借我玩几天。”刘客对着大爷爷的骨骸低声说了一句后,将手枪放进皮质盒子中,然后将盒子别在自己皮带里面,用外套盖好。
收拾好喜悦的心情,刘客继续整理大爷爷的骨骸。在确认骨头全部捡完后,刘客又仔细的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刘客抱着骨骸返回了地面之上。
在将大爷爷的骨骸交给等得有些焦急的父亲后,爷爷走到他的面前,开口问道:“墓里发现别的东西了吗?”
刘客听到后,心中一紧,犹犹豫豫的说道:“没,没有!”
“哦,你大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听说,你大爷爷的丧事办的很是简单。现在发现果然如此,其实你大爷爷是个英雄。”爷爷略带唏嘘的说道。
“呃,英雄,英雄!”刘客放下心中的石头,小声的附和着。
之后的迁坟过程都很顺利,什么怪事儿也没发生。成功破灭了那些吓唬哭闹小孩儿的神鬼故事,再次弘扬了科学唯物主义价值观。刘客瞅机会偷偷溜走了,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枪。留下依旧还在看热闹的人群,和正在喋喋不休赞美普世价值观的作者。
如果每件事都按照人们的意愿发展下去,那么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同样,如果事情按照刘客的想法发展下去,那么他也只会是芸芸大众中的一个普通人,不断挣扎着又不断妥协着,度过平凡的一生。
无处不在的不确定因素,像狡猾的恶魔,又像调皮的天使,将我们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制定的计划,冲击的七零八落。而将刘客推进风暴漩涡之中的这个不确定因素,是一个倒霉的外乡人。
整个迁坟过程持续了三天,终于落下了帷幕。结束后,刘客等着疲惫的爷爷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上午,他匆忙吃过早饭后,就早早来到爷爷的书房,准备向爷爷询问那个困扰了他十二年之久的问题的答案。
但当他装作耐心的陪着爷爷闲聊了几句,正要转入正题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刘客家中,随父亲一起进入了书房。
刘客看了一眼来人,便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小时候将爷爷的手枪没收了的那位大盖帽。其实,此人姓王,是爷爷在县里工作时,带在身边的一位小徒弟。
在爷爷退休后,王叔叔就一直在镇上的派出所当所长。几年前,在顺利将职位移交给自己儿子后,老王所长安心退休,之后经常来找爷爷喝茶聊天。
“小王,你怎么来了?坐,坐,坐!”爷爷很喜欢王叔叔,开心的说道。
但王叔叔却满脸愁容,急忙忙的说道:“刘师,出大事了。您家的坟被盗了!”
“怎么被盗了?谁盗的?那坟刚迁过,里面什么也没有啊!”父亲一把抓住王叔叔的手,急忙问道。而爷爷面色严肃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放在扶手上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老坟,是老坟被盗了。挖出了很多黄金和银锭。盗墓贼昨天晚上被县公安局的同志抓了,连夜审了一宿,盗墓贼全招了。今天上午县里派人下来指认现场,来之前通知镇上派出所出警配合,我儿子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我就马上过来找您了。”
“盗走了多少东西?追回了多少?盗墓贼一共几个人?”父亲急切的问道。
“就一个人,是个外乡人,东西追回了满满一背包,具体还有多少,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啊?”父亲追问道。
“小王,你别着急,坐下慢慢说。”爷爷终于开口说道。
“不过那盗墓贼说,墓里有十几箱黄金白银,多的他都拿不动。这事儿如果传出去,恐怕会很麻烦吧?刘师!”王叔叔一脸担忧的看着爷爷说道。
“恐怕已经传出去了。”爷爷皱着眉头说道。
“估计是。我来的时候,警车在村委会门口接上刘村长后,直接向祖坟那边去了。”王叔叔说道。
“那怎么办?怕是捂不住了!”父亲同样担忧的说道。
“捂不住就不捂。别慌,有人正等着咱们忙中出错呢。你去下刘庄,通知下刘庄的老族长,村长,村书记,将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带领村民立刻去祖坟那边。”爷爷语气平静的说道。
“告诉他们?全告诉他们?”父亲又着急又疑惑的问道。
“我觉得如果咱们现在马上赶到祖坟那边,还能制止他们挖坟。毕竟是平心爷的坟,县文物局那边也不会同意随意开挖的。再把盗洞堵上,仅凭盗墓贼的胡言乱语……”
刘客还没说完,爷爷便抬手制止了他,压抑着怒气的说道:“一个外乡人怎么会知道咱家的祖坟里有黄金。就算是知道,几百座坟墓,又不是每座里面都有黄金,他怎么就偏偏挖到了?再就算他只挖了平心爷的坟,但二百多年过去了,一个外乡人仅凭几座墓碑不可能直接挖到墓室,拿到黄金。”
“唉!”爷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该迁坟啊。多少年来没人敢打祖坟的主意,这一动,有人的心就动了。”
“你快去下刘庄,让他们多带人来。”爷爷说完,父亲连忙离去。
“小王,客儿,你俩随我一起去祖坟那边,看看谁敢动咱家祖坟里的东西!”爷爷说完,率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