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情况,恰如唐周猜想的那般,要不是封谞临时反意引来了守卫,这次行动可以说是相当完美。
哪怕事后汉庭探知了刘和的死讯,他们这些始作俑者也也早趁着这点时间鱼入大海了,哪里还会惹上满宠以及羽林卫这样的麻烦。
羽林卫,汉帝刘宏手下亲卫军之一,其势力极大,权力也极大,在洛阳是只手遮天般的存在,行事间颇为跋扈,但同时也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
敢冲击帝都刑狱之地,这可不是小事,刘和之死,更是一个极不稳定的炸药桶一般。
满宠需要为汉帝一个交代,哪怕现在张辽等人不在,他也可调动城内军队协助搜查,到那时候不管司马睿等人是大隐隐于市,还是小隐隐于野,只怕都难以逃脱被捕的下场,所差别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夏侯兰闻言有些心虚,不好再在对唐周发脾气,只能冷哼一声回去照看张顺,眼里尽是担虑。
唐周见自己果然说中了,大大的出了一口恶气,可转念一想自己跟封谞的关系匪浅,以羽林卫的办事手段,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自己的头上。
到那时候就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因而显得大为惶恐。
想他在洛阳多年,能够拥有现在的一切实属得之不易,早已沉迷于帝都的繁华富贵,不再是当年那个立誓替天行道的太行刀客。
他偷偷打量司马睿几人,暗道若是因这几人的缘故失去一切,真希望他们就死在那些羽林卫手中才好!
这个邪恶的念头,让唐周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狰狞,为了挽救自己舒适安逸的洛阳生活,也许可以放弃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吧……
颜慕儿在旁察言观色,恰在此时上前几步,冰冷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她冷冷盯着唐周片刻,竟露出一丝诡异笑意,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最好马上忘掉脑海里的那个念头,否则你将会大祸临头的。”
唐周此时心中有鬼,便觉得颜慕儿话中有话,正要好言说上几句,却听得府中那侍奉的老翁急急赶来。
只听得老翁口中焦虑无比,远远便已在叫唤:“将军,将军,不好了……外头来了好多人啊,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样子,老奴不得已只能先锁了大门,可就怕也挡不住……”
来到前厅之中,这老翁发觉府内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一下子多出了这些人,未免有些惊讶。
当他识得张顺还受了伤,血迹斑斑在地,这老人更是一下子就吓住了,忙扶住旁边梁柱不敢多言。
颜慕儿没想到羽林卫来的这么快,不由冷哼道:“这些人不愧为汉帝走狗,鼻子这般灵敏跟狗一样,难道嗅着气味也能找来?”
唐周瞧着张顺的断臂,不舒心的说了一句:“怕就是循着血迹来的,你们也太不小心了。”
颜慕儿心中不悦,因在洛阳城内,即便是她也不敢跟羽林卫正面交锋,只得没好气的问道:“你府中可有暗室之类,让我们先躲上一时,要是被羽林卫抓住,你也逃不开关系……”
唐周心里早将颜慕儿等人骂了个遍,可惜他现在越想保住目前的荣华富贵,就非得保住这些人的性命不可。若是落入羽林卫手中,自己百口莫辩,定上个凌云逆党的身份,可就是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见老翁在旁,他眼中一亮,喝道:“别愣着了,赶紧领他们去那密室躲一躲。”
老翁面有豫色,喃喃道:“可是那地方……”
唐周走上前去,对老翁附耳低声道:“尽管去吧,谅他们也不识得那物,不打紧……”
此时府外已经传来羽林卫不耐烦的敲打声,唐周匆忙吩咐之后赶紧整了整装扮,平复好心情才慢悠悠的前去应付。
老翁没得办法,只能领着司马睿等人往后堂行去,特意去取了些香油,在一路上散一些,也好掩人耳目。
司马睿见这老翁虽老,但是处事甚有条理,现在连累他受苦,因而心里头有几分愧疚,便接过他手中的物什,只让他安心带路就好。
唐周的府邸虽然不大,但其内却是九曲十折,看来也是用了心的。
老翁领着他们到达府中安置杂物的所在,里头杂乱无章,蛛网四结,不似常使用,才一入内顿觉污脏。
他拉开一处机关,在房中一处不显眼之地突然陷出一方暗道,点上一盏油灯后,小心护住灯火,对众人道:“几位,请随老奴下去,走慢些……”
以唐周的身份,在家中设有密道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太行间谍之身,总是要为自己留一后路的。
几人跟在老翁身后鱼贯而下,里面昏暗无比,但是空气却是颇为干净,过往中能够感到阵阵微风,看来并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密室。
那老翁护着火烛将室中油灯一一点燃,才将这里照亮了许多,周围只有简单的一些案椅摆放,最显目的便要算是那正前方的供案,燃烛,铜炉,香灰等等。
颜慕儿先将张顺的断臂止血,等他沉睡过去,见那老翁正在供案前窃窃私语,便好奇的走上前一看,竟供奉着一尊成人手臂长短,面露慈悲却脚踏蛟龙的铁制道像。
寻常人家中供奉三清道祖像的并不少见,一些文雅之士因崇尚道家的无为而治,也常在家中设立道家祭台,在日常的压力下也可作为一种精神寄托。
只是这尊道像造型奇特,绝不是三清其中任何一位,也不是道门其他有名存在,神态中不见道门清修淡然的姿态,反而有一种类似于佛门对世间深重苦难的悲悯,而那盘旋在下身的蛟龙却是张牙舞爪的甚为吓人。
颜慕儿好奇大起,见道像左右各提着一列蝇头小字,脸上却是一红,向司马睿招手道:“司马小子,你来看看这里写着的是什么?”
司马睿认识颜慕儿这么久,还不知道原来她竟不识字,不敢露出分毫异色的他走近一看,依着上头小字轻声念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