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不是这么打的！”一个气急败坏的苍老声音从墙壁坍塌处传来，身着便服的北部行省维安大萨满里皮大人气冲冲地跑了过来，指着雷蒙的鼻子就是破口大骂：
“神庙重地，你打架就算了，还闹出那么大动静，还毁坏神庙公众设施！”
雷蒙惊奇地看着里皮大人：“这似乎不是我毁坏的吧？你应该看到那把斧头了吧？”
里皮大萨满更气，本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胡子一翘一翘的：“还敢提斧头，你知不知道那把斧头就擦着我老人家的鼻子过去的？得亏我老人家身形矫健不输年轻人，换了其他比蒙，闹出人命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雷蒙哭笑不得：“老爷子，能听我说吗？这斧头不是我的，更不是我扔的！”
“还不承认错误！”里皮大萨满痛心疾首地说道：“年轻人，犯错不要紧，谁没犯过错？最怕的就是犯错却不认错，你让我很痛心啊！”
“算了算了，念你是初犯，将损坏的公共设施按规定10倍赔偿，其他的我就不追究你了，谁让你是老卡尔的孙子呢。”
“……”雷蒙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你这老狐狸想钱想疯了吧？”
“你还敢骂人！”里皮大萨满不可置信地高声叫道：“这回就算是老卡尔亲自求情都没有用了！我一定要重重地罚你！”
“你为什么会躲在我小院子的墙角？堂堂维安大萨满尾随两个小姑娘？这种行为是叫做跟踪狂吧？”雷蒙忽然问道。
里皮大萨满忽然一脸慈祥地笑道：“其实小年轻之间切磋武技，总是难免要有设施上的损坏嘛，比蒙尚武，我作为长辈，虽然是个祭祀，但也是很支持年轻人互相交流的，这段墙壁我私人掏钱给它补上吧，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着就要向外走去。
“老师你又偷听我们说话！”福克斯少女海伦娜话语中充满着无奈，显然类似的遭遇她已经配到了太多次，都已经无力再生气了。
“唉娜娜你怎么在这里？好巧啊。”里皮大萨满仿佛是刚发现自己的学生也在场间，以一种非常浮夸的惊讶语气说道。
海伦娜翻了个好看的白眼，没有说话。
她已懒得吐槽自己的老师了，因为她早已知道自己已不可能说服自己的导师更改偷听的习惯了。
“那斧头是我扔的，要赔多少尽管找我。”一旁的泰戈公主露露红着眼眶狠狠地说道，话是对里皮大萨满说的，眼睛却是死死地盯住雷蒙，那架势仿佛是要将雷蒙生吞活剥。
这双朦胧泪眼简直比这世上最强大的10件神器打包在一起还要厉害，雷蒙觉得自己简直是被这10件神器轮番砸了一遍，然后又砸了一遍。
这就是为什么不能跟女生，尤其是漂亮女生过招的原因啊，赢了就是输了，输了就是输透了。雷蒙在心中再次告诫自己，千万莫与漂亮女生发生错误场合的战斗！
他扯出一张笑脸：“刚才我用的武技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哦，八卦游身掌女生使来特别好看，想来你使出来会更好看！”
露露忽然转身就走，竟是连那把史诗级武器的双面大斧“兽王之怒”都不要了。
“谁要跟你学这破玩意儿，我以后都不要跟你好了。”
即使是位尊贵的公主，毕竟首先也是一个12岁的女孩儿，对朋友生气的反应并没有什么不同。
雷霆沙雕洛洛一声高亢入云的鸣叫，振翅追着自己主人的身影去了。
里皮大萨满忽然咳嗽了一声说道：“娜娜啊，快去跟着公主殿下，免得又发生什么意外。”
这是正事，海伦娜顾不得吐槽老师的为老不尊，应声称是，追了出去。
离去前，她一双妙眸深深地看了雷蒙一眼。
雷蒙觉得她可能是被自己灵动潇洒的身姿给吸引了，不禁感到有些得意。
但他很快又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自己已经将露露弄哭两次了，上次用墨镜哄好了泰戈公主，这次怎么办？总不能送第二副墨镜吧？
不如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假装这事没有发生过？雷蒙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种全天下的男人与女生吵架后都想采用的办法。
但他也知道全天下的女生地虎对这种办法都是深恶痛绝，只得遗憾放弃这个念头。
里皮大萨满看了看雷蒙，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福克斯一族本就是比蒙中的智力担当，这种智商不仅体现在对数字的敏感上，更体现在对人际关系的娴熟处理上。似里皮大萨满这种走到一省祭祀官方第一人的老狐狸，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对人心的把握可谓已至化境了。
雷蒙与露露二人之间，恐怕两个小孩自己都未必能察觉出什么，但里皮大萨满只消看那么一眼，便已一切了然于胸了。
只是二人之间地位相差实在太大了，大到了天与地的地步。而比蒙又很重视种族之别，二人之间实在是绝无万分之一的可能。
为了避免最糟的那种情况出现，里皮大萨满决定趁此事还只是于萌芽之时，就将它扼杀在摇篮中。不然真到了无可挽回之时，伤的可就不只是心，而是命了。
里皮大萨满忽然开口说道：“公主殿下此次来北部行省，本来纯粹是为了娜娜的战争祭祀晋级，在贝尔格莱德停留了那么多天实在是在原本计划之外，只因公主殿下生性好动。”
“但昨日皇帝陛下的彪人皇家侍卫已经带来了陛下的旨意，让公主殿下尽早赶回王都明斯克，以免错过了我们比蒙的新年，公主殿下明日便要启程回王都了。”
他没有看着雷蒙，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但场间只有他与雷蒙二人，说给谁听是不言自明的了。
雷蒙“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他觉得自己的心中此刻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在他两世30余年的人生经历中这种感觉之前从未出现过以至于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于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里皮大萨满叹了口气，转向雷蒙继续说道：“我们虽是侍奉至高战神坎帕斯的仆人，因而超脱了一般的比蒙民众，但既然双脚行走在大地之上，有很多东西就是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而只能接受的，比如种族之别，门户之见，阶层之差。”
“想要突破这些，就是与整个世俗作对，任你身份再超脱，天赋再惊人，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唯一下场就是落得个粉身碎骨！”
“你跟我说这些干啥？我都听不明白。”雷蒙忽然伸了个懒腰，似乎是觉得乏累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可要休息了哦，打架可是很累的。那面墙露露说是她赔，你可别问我要钱哦，问就是没有哦。”
看着雷蒙若无其事的背影，里皮大萨满张了张口，最后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少年少女间懵懂的情愫，实在是这世上最纯粹最美好的东西了。但当其中的少女是最受宠的帝国公主而少年只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小小祭祀的时候，这恐怕就要变成世上最大的麻烦了。
其实雷蒙与自己的学生娜娜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二人都是天才祭祀，身为没落贵族的娜娜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反倒是需要得力帮手助她振兴家族，出身平民却天赋卓绝的雷蒙实在是最好的选择了。
而且自己私心也希望撮合二人好将雷蒙拐到自己门下，若真能结合，恐怕能成帝国一段佳话，到时培养出一对金童玉女的自己也能青史留名。
只可惜雷蒙继承模特族的固执，沉迷与歌武双修不肯自拔，而娜娜……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啊。
里皮大萨满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转身离去。
“卡尔老友，你可真是留给我一个大难题啊。”
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又高声说道：“你小子以后少跟马男波杰克和皮奈巴特两个搅和在一起，尤其是波杰克，他就是匹害群之马！你知不知道现在神庙系统里都不说“犬马双煞”而开始流传“神庙三贱客”的名头了？”
墙外忽然传来一道听着就很忠厚老实的声音：“这“三贱客”是哪三个啊，波杰克？”
“我告诉你多少遍了蹲墙根儿的时候不要说话，快走！”另一道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即使是在气急败坏的时候听起来也是一股丧丧的感觉。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神庙三贱客”到底是哪三个啊，里皮大人说神庙系统正在流行，为什么我们不知道呢？”憨厚的声音回道。
“哦，坎帕斯在上，智慧启蒙是启蒙的你的屁股吗？快走吧！”
两个声音在拉拉扯扯中远去了。
“我本来就是耍剑的，叫我剑客很有道理啊，至于波杰克，请您老人家下道禁令，禁止他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吧，尤其是饭点！谢谢啦您嘞。”雷蒙懒洋洋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对雷蒙这种硬装糊涂的回答里皮大萨满也是无可奈何，唯有摇头叹气，终是走了。
屋中，闭着眼睛的雷蒙此刻脑海中纷乱至极，各种念头如野草般疯长又逝去，最终却只留下了一个名字。
匹格族神曲萨满李察，迎娶了福克斯族天才祭祀同时也是自己的启蒙导师，最后更是同时与两位最高贵的天鹅族飞姬姐妹花结为连理。
世俗的东西，最世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