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
季成愚“另起炉灶”经商七年了,他善于交际得有老爸提点,业务越来越多,人也各种忙碌。每次来北京都是白天去办事处报到,傍晚踩着饭点儿回来,给韩茉陪吃、陪聊、独自睡,他管这叫“二缺一陪”,常为无法实现最后一陪而扼腕。
韩茉被他陪了几天,家务却多了一倍,还得不停签收他山海般的快递。
她发微信给季成愚,埋怨客厅快不能下脚了,季成愚对她的信息一向秒回:
-拆开帮哥哥摆好啊。
韩茉叹口气,还是拿着裁纸刀一箱箱开封。
新款电子产品、图书刊卷、男士香氛护肤护发手足护理、室内香氛、卧具毛巾、男士内衣、四季衬衫西装领带配饰、各色鞋子皮带、哑铃握力器、酒和杯具,林林总总,看得韩茉觉得三十年来她的日子只能叫生存,人家的才是生活。
韩茉把一应整理摆放,再洗濯他的织物,擦汗扫视生气盎然的客房,怎么看怎么有种他再不走了的感觉。
不会、不会,他还有公司,还有那些个女朋友呢。
韩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清水入口,舌尖忽绝觉涩的。管他的生活多混乱呢,她自己的难事已经够棘手了,甩手不多想了。
又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了,季成愚规律的生活,让她开始想念上班躲开他的日子了。
等韩茉假期结束回去上班时已经是六月份了,按照公司的传统,销售年中会在即,所以她一归位,就着手组建“年中会工作组”,一时没精力找来下属问私事。
报告显示,上半年她的部门在南中国销售业绩最好,所以韩茉顺应民意,把会址选在了扬州。这事一定,部门上下开始联系供应商、编排节目,准备PPT,细致而高效的忙碌起来。
唯一让韩茉不满的,是她在卫生间里听到几个其他部门的员工议论她不能调任的事。
看来再怎么保密处理也不能做到密不透风,她希望自己部门的员工明白,只要她一天不走就还是老板,谁要是闲言破坏部门士气,她不介意在辞职前显显总监的威风。
但好在,大家都清楚韩茉虽然看起来文弱有礼,但“重结果、轻承诺、不容懈怠”的领导风格冷冽铁腕,所以谁也不敢懈怠。
各项筹备顺利完成时,韩茉面无表情的听取总结,心中又涌上感慨:
服务公司快六年了,这或许是她参加的最后一次会议。
回家路上还在惆怅的韩茉,一进门就因为某人的死缠烂打再无暇伤感了。
季成愚罕见回来得比她早,看她收拾出差的行李,就卯足了劲儿央求同去。
“小茉茉,带人家去嘛,扬州离我家近,开完会我租辆哈雷,带你遍游江南名胜,怎么样?嗯?嗯?嗯?”
哈雷戴维森摩托,是他从一而终的爱,海枯石烂的信仰,天荒地老的支柱,与之相比,美女可忽略不计。
韩茉继续收拾不理他,他就绕到她面前,强迫她接收眼中期待的小星星,一张脸在韩茉眼前扩大、再扩大,坚挺的鼻尖就要碰上她的时,韩茉耳根发热,扭身站到一旁:
“不行,公私分明,还是你说过的呢。”
季成愚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神色,藏住那一点得意,若无其事的说:
“你不是要辞职了?去开会而已,会后总有时间吧?再说我又不占用你们公司资源。”
提到辞职,韩茉不由又有些怅然若失。她低头让长发遮住双耳,走进房间,拉开衣橱想拿内衣,一回头看见他竟然跟了进来,伸手把他推出去,关上门。
“会议行程很紧张,不行。”
季成愚那么任性的人哪里会依,又推门进去,眼瞧着韩茉双手一抖,把卷好的内衣光速塞在行李箱最下,嗤了一声:
“我见过的内衣比你穿过的多,藏什么藏?带我去!”
真无耻啊!
韩茉从箱子边站起来,脸红不悦。
“不行!”
“羞什么啊?大妈裤衩而已,又不是透明露屁股蛋的。你带不带?”
他无耻,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也无耻!
韩茉羞愤,站直了攥着拳头。
“不带。”
季成愚闭口,审视的打量了她一秒,忽然咧嘴阴恻恻的笑了,抬手弹弹刚去修剪过的整齐指甲,痞气哼到:
“不带是吧?好啊!反正你们会议是六月二十四到二十七号,住在华美达酒店,你不带我去,我就每天晚上八点到前台传你,小姐姐你看着办呗。”
真不愧是全国第一流氓啊,韩茉差点忘了,谎称是她的男朋友对天真的小助理花言巧语套信息什么的,他最在行;把虚假信息宣扬得人尽皆知,他也很擅长。
韩茉扶额暗骂自己很傻很不长记性,运着气苦涩道:
“我工作都快没了你还胡闹?”
季成愚“咦”了一声,又弯起眼:
“Non,non,non, Mon Cheirie!”季浪子以拇指捋着不存在的法式撇胡,“谁说你要丢工作了?是你因为要做我媳妇不需要工作了好吧。”
韩茉对他的调戏早就免疫了,提醒他:
“拜托!你公司不用管了啊?赶快回杭州去。”
“我也拜托!我养那些经理是白养的啊?小茉茉,人家这次啊,必、须、去!”
“为什么?给我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韩茉反手抚腰,缓解胸闷。
季成愚双手叉腰,理直气壮:
“因为我空窗期闲得无聊!”
好吧,的确无法反驳,每次猎艳间隔骚扰她是八年来的固定节目。
“我明天出发,你机票……”
话没说完,韩茉懊悔的敲头,真不长记性啊,这家伙一定早就买好了!
见她投降,季少果不其然的拉出早就收拾好的箱子放在她门边,再把明天要穿西装挂在她门后。
“明早叫我啊,衣服也麻烦你熨好。”
“败给你了!我是你保姆啊?”
“行啊,谢谢韩阿姨,么么哒。”
韩茉气结,又站着喘了半天的气,不情愿的拉出熨衣板。
第二天下午9点多的飞机,西装笔挺的季成愚仗色行凶,连哄带骗的让一个女孩娇羞着脸和他交换座位,坐到了保姆韩阿姨的身边,怕机上有韩茉的同事嚼舌根,自以为体贴的叠起长腿,抬起扶手,靠过去搭讪:
“嗨,小姐,请问芳名。”
韩茉差点晕死,强力憋笑低声训道:
“你老实坐着!不许和我说话!”
季成愚也笑了出来,引起路过的空姐的侧目,感叹要是机上的乘客都这么帅该有多好。
可季成愚就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人,一会儿痴痴的盯着韩茉,一会儿膝盖蹭蹭她的小腿,还在她快睡着时戳她,韩茉再气也只能忍着,可以说是苦苦挨到了扬州。
季成愚知道出了机场韩茉绝对会骂他,就先取了行李闪人,临走前技痒,贴近韩茉耳边喷着热气说:
“希尔顿,房号2046,给你留门。”
韩茉捂着耳朵欲哭无泪,这家伙真是“不撩骚,毋宁死”啊!
这样,两人分开,韩茉前两天都是会议和团餐,季成愚这个聚会动物只得去骚扰扬州的熟人,想起来了,也不管韩茉忙不忙,发微信、打电话一样不落。他人不在,韩茉想清净一下,可惜的是她没有省心的命。
正如她告诉季成愚的,这次会议行程太紧张,她基本每天六点起床午夜睡觉。放在往年,这样的负荷没问题,可今年她状态太差,耳朵里的落珠声影响她入睡,身体早就想罢工了,于是赶在第三天凌晨揭竿而起,发起了高烧。饶是这样,为了鼓舞团队,韩茉还是硬撑着参加了一个小时的团建,结果被助理和下属们扶回了酒店。
如果以后不能再做女精英了,至少要珍惜现在。
韩茉头痛欲裂的悲思。
到了晚上,疯够了的季成愚来探病,低头看见开门的韩茉双眼濡湿、两颊通红,恶趣味发作:
“韩总监,虽然我是长身玉立,精壮性感,也请你不要用眼神侵犯我,好不好?”
“侵犯个石头呀,我难受死了!”
韩茉扎着丸子头,松垮的套着嫩绿的睡衣裤,鼻子堵塞头重脚轻,声音软软诺诺,走路娇柔无力,像个娇嗔的黄毛丫头,看得季成愚心痒痒。
“先别急着侵犯石头了,这是八百里快传外卖粥、小馄饨汤和三和四美酱黄瓜,将军您趁热吃,吃好了速速用药,有了体力想侵犯什么矿物都可以。”
韩茉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低头确认了一下外卖,仰头抽气,终于发飙:
“白粥和小馄饨汤,你们家这么吃啊?你怎么不让我吃咸菜就凉白开呢?”
嗡声哼唧得虽然好听,但声音有点儿大,季成愚被吵得闭了下眼,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谁说都是你的了,你挑好了也给我剩一样好不好?”
季少为了保持身材勾搭女孩,下午游泳后只吃不放调料的鸡胸色拉或喝点儿没加盐的鱼汤,可韩茉几乎是饿了一天才好容易有了胃口,早就饿扁了。
“我说是主食,流食管饱吗?”
季成愚一怔,震惊又惋惜的摇头:
“小茉茉,你变了,流食不够还要主食,太能吃了,我无法接受。”
“不用你接受,正常人都这吃法,想要吃的少的,下次1、2、3、4号你都找模特!给我去买!现在!”
韩茉的“生病&饥饿狂躁症”,季成愚领教过,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留下她盯着桌上的外卖爆笑。
她怎么会不明白他是在逗她开心,怕她生病情绪更坏。他那种心思细密的集邮男,一定早跟餐厅定了饭菜。
“嘻嘻。”
韩茉捧着红彤彤的脸,心情有些飘,再次笑出声。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季成愚和酒店服务生一起回来了,捧上各色面点和清淡烫菜,韩茉吃了一快点心,总算恢复了理智。
“不好意思啊,我……”
“一生病就变态。”
季成愚咬着马蹄酥,平静的接下后半句。
韩茉稍感自责,夹了只蟹粉包给他算是讨好,接着埋头风卷残云,吃药、上床,一气呵成。
季成愚只觉得身边刮起一道劲风,夹着那颗小包子扭头看被子翩跹而落,不高兴了。
那些缠着他的“掘金女”,都知道在男人面前装些忸怩,她倒好,仗着彼此熟络,吃饭像吸尘器,上床像玩杂技,半点矜持也没有,好歹叽歪几声要求他拍拍哄哄啊。
气饱了,季成愚扔开筷子,挪到床边坐下,回忆着当初他在美国病倒时韩茉守在一旁的情景,噙着笑抬手到她额头试温度。
韩茉青薄眼皮下瞳仁滚动,季成愚知道她是做梦了,手移到她发间,唇边轻嘘“胡撸胡撸毛儿,吓不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韩茉的脸转向他,眉眼舒展,连他戳着她的鼻尖玩都无知觉。
梦里,还是在那间化学实验室,鹿岩还没到,她站在讲台后翻看笔记,一手摸进衣兜里,拈出一块糖放进嘴里,动作间晃见门口的鹿岩。
来了怎么不出声呢?
她歪头看他,在他错开视线前,他的目光停在她轻轻蠕动的唇上。
她记得男生很爱饿,想了想,小声问:
“你要吃吗?”
“什么?”
鹿岩从肩上卸下书包,还没直起身,听见她这样问,不确定的转头看她。
夕阳的橙光拢着他不似男生的平滑脸颊,丝缕柔光穿过他的长睫投在虹膜上,把他的棕黑的瞳仁染成温柔的玳瑁色。
“橡皮糖呀。”
她掏出一小袋日本果汁橡皮糖给他看。
鹿岩挪开了眼,唇边似笑非笑,坐下翻出化学课本,像在自言自语:
“小时候常吃扬州的芝麻橡皮糖。”
扬州……
“曾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忘记,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
韩茉张开眼,窗头灯昏黄的光线,让她一时分辨不出现实与梦境。
等完全清醒了,她感觉鼻子通气了、脑袋也不疼了,一偏头,季成愚宽阔的背近在咫尺,长长的身子堪堪跨在床边,枕臂斜歪的卧在她身侧。
韩茉的心好像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搓摸了一下。
他一直陪在这儿啊,醒着呢吗?自己是睡了多久啊?
不得不说,季成愚是个绅士,对她从不乱动手脚,即使睡在她身旁,也很安心。
不过这也反证她魅力不够吧?
韩茉对着天花板翻翻眼:想得这是什么跟什么啊?烧糊涂了吗?
感觉有动静,季成愚坐起转身,韩茉飞速垂眼定睛在被子下鼓起的大脚趾。
干嘛那么紧张呀?他又不知道自己想什么。
季成愚看她蹑诺着推开被子也坐了起来,脸上的酡红睡成了妍丽的淡粉,认为她的烧还没全退。
一瓶拧开的水递过来,韩茉弯唇喝了一口,脑子里又冒出菲薄的话来。
这么会伺候人,不罔阅女无数。
季成愚接走水瓶,凝着她的脸,声音有些沙哑:
“做了什么梦?睡的那么不踏实。”
有吗?她觉得睡的挺好呢。
“梦啊,梦见鹿岩了,他好漂亮。”
韩茉浅笑,季成愚大妈似的咂嘴。
出息?!
“你还真是不知福,他漂亮得过我吗?”
韩茉又翻翻眼,心说,你不是漂亮,你是英俊。
“咳,在梦里他说到在扬州的童年,我还想追问,两颗大珠子掉下来,把他砸没了。后来更多的珠子掉了下来,我一捡起来就缩小,于是我就用它们穿了条项链。你觉不觉得这是潜意识要我把信息串联起来?”韩茉拽拽他的衣袖,殷切看着他,“他真的曾经生活在这里,我想起来了,他说过的,你说他还在这儿吗?”
是哦,她会想不起来鹿岩的事,是因为人生很长,而他们的交集只有区区三个月。
想来那短短五个月的转校生活,对鹿岩来说也是戛然而止吧,他真的还记得她吗?如果记得,是不是就证明他是周立鸣所说的少年?这样的话,她宁愿他不记得了。
季成愚胸口好像挨了一闷棍,稳了下心神,还是收不住气。
嘲弄:
“我看你还是不难受,睡个觉也瞎想,还串串珠?你还小点儿是吧?这才三点多,接着睡。”
凌晨啊,他一直浅眠守着自己。
韩茉后悔刚才在心里讽刺他,转念一想,他这么受女人欢迎,说不定对谁都这样,讽刺一下也没什么。
不过也该让他回酒店休息了,但不能立刻撵人,他再不要脸也是有脸的,再随便聊两句吧。
要来水再喝一口,韩茉低着头说:
“不是,我真觉得他在这里,我直觉周立鸣和他有关系,见到他我一定能得到答案。”
季成愚太知道女人直觉的可怕了,虽无道理可言,却往往正中要害。
好比1号刚离开,他就接到2号的电话,对方基本都会问: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其实男人也有直觉,不过要在熟悉之后,就像他对韩茉,总能确切猜到她的想法,并适时提醒。
“扬州城不大也不小,你找个人的难度和我想为你三陪的难度差不多。”
他故意用了低俗的比喻,竟没有招来韩茉的喝骂,心不由一沉。
完了,犟脾气上来了,不翻过扬州每块砖一定不罢休。
果然,韩茉眸光熠熠:
“我想我知道去找谁了,但我要先辞职!”
“找谁需要辞职啊?”
“章夜兰。”
“谁啊?值得你不要赔偿金?”
“就我和你提过的高中同学,聚会时怪怪的那个,我直觉她有事瞒着我。”
又是直觉。
“你确定你去找人家,人家就什么都跟你说?要是你的直觉错了呢?”
“我会让她说的,我不能就这么焦虑、耳鸣的过一辈子。”
也是,女人每月忍受大姨妈已经很不易了,添上这些毛病,小茉茉就更辛苦了。
不过她为什么就想不到求他季少帮忙呢?是不是太过拔尖的容貌掩盖他的才华?
韩茉,你也这么肤浅吗?只在意我的容颜?
季成愚不乐意了,揶揄:
“你还真是擅长舍近求远呢。”
“我试过找周立鸣,可他把我拉进黑名单了,一打他电话就占线。”
“是嘛,你确定章夜兰不会这么做?”
不就是丢工作吗?多大点儿事儿啊,撒个娇我立马娶你啊。
他想这么说,可觉得时机不对,而且相处越久,他越想要个心甘情愿。
“她没机会,我会缠着她,所以明天一早就得回北京,后天提辞呈,这样我就有时间紧迫盯人了,我效率高吧?”
“高。”季成愚懒着声敷衍,“不过你一走我和哈雷怎么办?我可都为你踩好点儿了。”
他悻悻,明知“伴游”泡汤,还心有不甘。
韩茉听了,直挺挺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闷闷不乐。
就知道玩,没发现她已经心力交瘁了吗?
“等你回杭州,5号小姐就该‘转正’了吧。”
她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在季成愚听来是巴不得他滚回去放浪形骸,好让她全身心去搜寻野男人。
他偏不!
“转不转正还不都是三个月的事儿。”
我和你都耗了八年了,抗战都胜利了,取经都能取两回了,你却只知道找什么鹿岩,我这么帅的汉子近在眼前,你瞎吗?
对自己的魅力有掀翻穹苍的自信的季成愚更不爽了,挑衅的问:
“找到鹿岩想干什么啊?”
韩茉转眸看他,不知怎么的,他脸上那幼微的愤懑让她有点儿开心。
干什么?除了问真相,她还能干什么?可她偏不这么说。
“找个人而已,能干什么?”
季成愚眼神一凝,气,伸手就戳她肋侧:
“说!”
韩茉拧着身子避开,一动脸上的绯色又浓了些,季成愚目不转睛,心神荡漾,脑子里上演不健康小剧场。
“说不说?”
声音转为诱哄。
“别闹,我只想找到他问问真相。”
“就这样?”
“那你想怎样?”
“没。”
季成愚的笑总算有了些真实感,忽然,他低头抵着她的额,乌黑的眼睛一瞬不瞬,搜寻着她眼里的情绪。
“真相不急,你烧还没算退,我觉得我有必要留下监控一晚,睡一起吧,嗯?”
季成愚对她的谈吐是放肆了些,可举动一向有礼,这样做是头一回,韩茉眼中闪过错乱,但不服输的性子让她强压下慌张,眼中的光彩也跟着黯淡下去。
以为谁都能这么撩吗?混蛋!
翻身闪开,韩茉假装打个哈欠。
“谢谢你帮我厘清思绪,我改签了机票,明早就走了,你也退房回家吧,酒店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家……”
她好似卸下重担,疲惫无比,神志仿佛也飘远了。
季成愚无趣的讪讪一哼,温暖的鼻息洒在她耳后,让她不禁攥住被角。
装,给他装。
这臭女人执拗起来真想打她一顿,可是不执拗的时候,还算说的过去。
素雅不矫情,安静又稳重,做饭虽然不那么好吃,也勉强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了,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呢?
是不是刚才给的提示太含蓄了,就该以行动……
No,no,no,小茉茉还是个病人呢,可他这么温柔的情郎……
不行,不对!他这样德修独领的人,就算再喜欢的一个人,再落魄,再憋屈,也永不耻强来。
季成愚傲娇的否决了不纯洁的想法,扣上机车服,舒出几口气,万般不舍的带上房门。
其实他还是感慨的。
自古小人得意、君子憔悴,奈何自己是君子和绅士的结合体,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出众。
可光风霁月顶得过胸脯二两吗?不过韩茉胸部有二两吗?看都没看过就被她拖了八年,是爱神在玩儿他吗?
季成愚拧着眉宇,忿忿不平,但在骑上哈雷XL1200X 的一瞬间又满血复活。
果然在他这儿,解忧唯有哈雷耳!
臭韩茉,绝不能放过她!
婚礼那天她别想坐马车、轿车、自行车,接亲的车队要8*8*8的哈雷方阵以148km/h绕杭州城八圈!
哼!小样儿,晕不死你!
尾气轰鸣,自认俊美无俦于全国的季大公子,绝尘而去。
绕了扬州城一圈又优哉游哉的吃过早点,季少心满意足的回到酒店,刚进房间手机就“嘶吼”起来。
他急着开啤酒,没看号码就接了起来:
“成愚,我们谈谈吧,我觉得我之前和你闹是不对的,我心里还是喜欢你的。”
甩掉他的1号小姐熟练的试探,把他的名字叫得至死不渝。
季成愚拉开酒罐,喝上一口,才不疾不徐的答:
“哦?我是求之不得,但我之前预定寄到你家的那份分手纪念算是白准备了。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我请国外朋友置办的名包、名表什么的。不过既然你说……”
对方闻言,果绝截断:
“你别误会,我是要说虽然我还喜欢你,但分手已成定局,我不能给你二次伤害,所以我愿意接受你的礼物,名包、名表什么的。那,就酱,拜啦!”
看着手机冷笑,本就是利来而聚,只不过有些人过于贪心了,忍不住鄙视一下。
再打开一罐腰果,拿出一颗还没吃,电话又响了。
看来是觉得不够啊?1号你很会玩嘛。
“亲,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想去海边,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最后送你去趟大溪地,好不好?”
最后一次了,为了小茉茉得抖落风尘,给她花,不就是钱嘛。
“好啊,不过你得跟着。”
阴阳怪气的女中音让季成愚打了个寒战。
“如慧?!”
他眼中漫上恐惧。
“我猜你现在眼睛里都是恐惧吧。”
他就说女人的直觉可怕吧。
季成愚遭遇过无数难缠的女人,可把她们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何如慧对他一半的执着。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当初要去撩她?!
“撩了就想跑?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季成愚看清她的脸后,冷汗涔涔:
这不是名满中华学生会的跆拳道“金刚芭比”何如慧吗?真是撩妹太多撩到了鬼。
“对、对不起,我把你看成我女朋友了,失陪。”
抬腿截住他的去路,小圆脸上满是鄙夷:
“呵呵?你叫你女朋友‘小姐’啊?你不是指生物系的韩茉吧?她比我高出两个头,能认错?侮辱我智商是吧?再说她不是把你虐得很惨吗?什么时候成女朋友了?是被迫放弃重新猎艳吧?你是看上我的背影了吧?像绫波丽对吧?我的确有心染个蓝发,不过没时间。你这么主动,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为了优化后代基因,我早就看上你了,不过你够忙的啊,基本没有空窗期,我又不喜欢打女人,只能等。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天你就送上门了,你说这是不是天主良缘?不过我可是以结婚为前提恋爱的,你懂不懂?没有‘白吃白喝’的可能,嗯?嗯?嗯?”
原来季成愚的“嗯嗯”三连发出自于此。
娇俏玲珑的何如慧边说边撤腿扬手,给季成愚来了个双面“树咚”,奈何长得太矮,只“咚”到了他胸部以下,但攻气十足的声音,搓起高低眉的欠揍模样,完全弥补了她的先天不足。
季成愚想着“完了”,挪动脚步伺机逃跑,可何如慧到底是“练家子”,两人保持“咚人”的姿势绕树几周后,季成愚才得脱身,边跑边喊:
“对不起,我一向只考虑‘白吃白喝’!”
再说他这颗校草已经被他家小茉茉采撷了。
何如慧阴鸷的看着他趴趴跑,冷嗤一声:
“想得美。”
由此,在季成愚毕业前的半年里,他再没有“拿下”过任何女生,每日“沉浸”躲何如慧,找韩茉的节奏中。
本以为回国就好了,结果证明他太na?ve,何如慧一回国就摸到了他在杭州的住址,坚持不懈的上门骚扰,撵得他到处流窜。
心,好累。
“那什么,你又出差啦?”
季成愚战战兢兢的问。
“这不废话吗?”
何如慧拉开他家的冰箱,抽出一瓶苏打水。
“你又把电子锁弄坏啦?”
何如慧豪放的打个气嗝,电话那头的季成愚不忍听的闭眼:
“不弄坏我怎么进来的?”
“那保安和安保公司的人为什么没找我啊?”
何如慧倒在他的进口皮沙发里,笑呵呵的答:
“当然是因为认识我啦,这你还问傻不傻啊?”
季成愚“啪”的只手遮脸,滑下时脸跟着变型为“囧”。
那么高档的小区,安保被她折腾成了“摆设”,一听见是何小姐就俯首帖耳。
更可怜他一世英名,怎么就甩不掉这个女土匪呢?
“喂?季成愚你在哪儿呢?”
“啊?我、出差呢。”
他不敢把韩茉拿出来挡箭,自家媳妇万一被那女野人袭击破了相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虽然他是不嫌弃啦,可韩茉心太重了,一个想不开不孕了怎么办?
他不知道的是,被他单方认作媳妇的人,与女野人的武力值不相上下。
“哦。”
何如慧很失望。
季成愚知道她在四大之一上班,忙的要死,不可能常占他家,就大方的说:
“那个,你就在我家住吧,就当自己家。”
“切,还用你说,不一直这样吗?”
“哦,走的时候给我来个电话。就酱,拜!”
这些没用的语言,他学的最快。
“喂、喂……”
不顾如慧的呼唤,他慌张挂断,稍微愣了一下,火速收拾行李,下楼check-out,请酒店帮忙退还摩托,打车直奔韩茉酒店,和韩茉猜拳,无情的把病人赶去沙发,自己躺下稍事休息。
“你机票改签了?”
韩茉裹着毯子,可怜兮兮的窝在沙发座上。
“不用改。”
“哦,啊?”
韩茉抬头看向他的背,季成愚闭着眼扯出幽暗的笑。
她怎么觉得又被他摆了一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