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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连理 (结局)

接下来日子,两人再无龃龉,每天都过得和和美美,相处和谐得不行不行的。

季成愚虽是对韩茉依然保持着点到为止的热情,但是添了上下其手的毛病,时不时双手对称的捏捏她的腰,比比她的臀。

韩茉表示很费解,他的狼性呢?不会是年轻时过度“消费”给耗尽了吧?她倒不是很介意啦,不过这样怎么能有娃娃呢?

待到她SPA得润若羊脂,嫣似桃花时,季成愚还只是抱着她整了套“摸骨”大法,边摸边美滋滋的嘀咕:

“行,我媳妇儿真争气,大小不用改了。”

然后就这么松开了她,从她包里翻出手机,说:

“我手机没电了,借你的抓宝可梦。”

这下轮到韩茉怀疑他是不是在某方面冷淡了。

到了十一月下旬,北京已经入冬,离他们的婚期还剩下五个月,韩茉的房子仍旧砸在手里。

“成愚,买卖房子的手续很麻烦呢,你抓紧行动起来呀。”

鹿岩和陈晨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借给孩子庆百日或者一岁生日送厚礼,是回馈鹿岩的最佳时机。

季成愚在沙发上给她捂着手,劝她沉住气,温温柔柔的提议:

“媳妇儿,这天儿太完蛋了,瞧你这小手凉的,老公心疼,咱去扬州看看陈晨吧,我车友快生了呢。”

这句话无疑说到了韩茉的心坎里,两人就打包再赴江都,刚好赶上和鹿岩一起守望孩子出世。

“恭喜,是个男孩儿。”

陈晨爸爸医院里的同仁齐来道贺,季成愚搭着鹿岩的肩,也凑热闹的说:

“定个娃娃亲呗,点头有惊喜呦。”

鹿岩眼尾瞟过他热切的脸,心情极好的答:

“好啊,要你家将来的也是男孩儿,也他们算命里合该了。”

季成愚摸着下巴诚挚的点头:

“嗯,那就权当是弥补了咱俩的遗憾了。冲你这份义气,来,请往下看。”

陈晨是剖腹产,无法起身,鹿岩代替她望出窗外,用手机拍了张照片拿给她看。

只一眼,陈晨立马热泪盈眶,眼神望向老公和儿子时有三分之一秒的挣扎,随后豪气千云得一挥小手:

“别等儿子长大弥补遗憾了,就冲这辆车,鹿岩你现在就先带走,凭你处置,不用因为他是娇花而怜惜他哈,可劲儿糟蹋。”

鹿岩和韩茉那叫一个无语呀,飞车族的思维方式他们搞不懂呀。

不过,到底是什么惊喜让陈晨出卖“她的爱”呢?

韩茉满心疑窦的也跑到窗边,看到楼下一辆装饰着粉蓝丝带蝴蝶结的光鲜摩托车,虽然外形也很拉风,但完全没有哈雷的风骨,她不由茫然的去瞧鹿岩。

现场,除了她,另外三人都是懂车的,相较于说话云里雾里的季成愚和陈晨,她相信鹿岩会耐心为她解惑。

可鹿岩“碰巧”在低头“观赏”崽崽,念叨着什么“鹿小岩像个小老头”,惹得陈晨无情的怼他,季成愚也参与人家夫妻的“内讧”,帮着车友指责鹿岩的审美。

韩茉明白了,这几人是在故意回避她的疑问,看来那辆车一定大有名堂,因为季成愚是不会做无用功的。

她静静看着未婚夫的侧脸,在心里对他说:

你怕我知道价格所以背着我准备车,你不想我卖房子所以这么是时候的送礼,对不对?

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心声,季成愚起身朝她走过来,莹亮的眸子中闪过怕挨骂的顾虑,目光躲了一下,然后向她讪讪笑起。

“笑什么笑?”

韩茉心头酸软,挽起他的手臂,将他拉到面前,柔柔的靠紧他,无声传递着感谢。

鹿岩抬起头撞见“基友”惊喜又猥琐的神色,脸上原本赞许的笑容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为了小韩茉,这家伙做得实在是无可挑剔,可为什么他就不能适当的管理一下自己的表情呢?

在摩托车的收买下,陈晨强留韩茉和季成愚在扬州多住些日子,说就当是伺候她月子了,搞的韩茉十分迷惑,有种越送她礼,越欠她的感觉。

好在韩茉特别喜欢皱巴巴的鹿小岩,每天帮着月嫂照看孩子,陪着百无聊赖卧床修养的陈晨说话。两相对比,季成愚的行径简直是臭不要脸,不但打着“替陈晨磨合车子”的旗号,骑着送给人家的摩托到处招摇,还带坏新爸爸鹿岩,今天拉着人家去钓鱼,明天扯着人家去采摘,弄得人家抛妻弃子,离家舍业,成天和他不见人影,还学会了用超市买的鱼和水果冒充劳动成果。

拜托,鱼是宰杀过的,水果上还贴着标签呢,陈晨估计是中了“一孕傻三年”的魔咒,竟然硬跟韩茉说:

“现在的鱼塘服务真周到呀,果园也注重品牌经营了,不错、不错。”

但是,这是海鱼啊喂!

就在韩茉决定不再沉默下去,让他们以为自己是个傻子的当天,鹿岩忽然单独她出去吃饭,笑意澹澹为她布菜:

“来,尝尝这个。”

“谢谢,你今天有话和我说呀?正好我也有事问你呢。”

韩茉也笑吟吟的看着他,目光有小妹对大哥的敬重还有劝他“改过自新”的坚定。

鹿岩丝毫不知她的想法,和缓的说:

“你是要问那辆摩托车吧?回答你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上次见面,你答应过我不再想报答我的事,可我听说你一回北京就急着买房子,你这算不算是骗我呢?”

韩茉闻言,手上的筷子一颤,脸上浮起窘红。

上次来扬州,她怪鹿岩什么都不肯说出来,等他真的变成什么多说了吧,她又有些无所适从了。

干嘛问这么直接嘛?这肯定又是季成愚惹出的祸。

前几天他还哭丧着脸辩解过:

“想我季成愚无敌到寂寞,想体验一下吃软饭、住媳妇儿房的感觉,你就不能成全一下吗?再说了,我一向尊重新时代妇女,鼓励你们拥有婚前财产,增加自信心和安全感,这对婚姻和谐大有裨益。我为什么替你答谢鹿岩?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订过婚了,咱俩已经是一体的了,我做就等于你做。你为啥要知道多少钱?花的都是咱家的钱。你问这么多是不是不把我当你亲男人?信不信我不活了?”

当时为了把季成愚从窗户边糊弄下来,她答应不纠结摩托车的问题了,谁料那厮转头就找“基友”告了她一状。

说好的一起放下呢?

“我、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当初的好,我没忘记,我……”

她也委屈啊,那会儿工作要完,欠着那么大个人情,除了卖房子,她还能怎么样?

鹿岩见韩茉尴尬到语塞,一下子心软了:

“哎,都是我啰嗦,不过关心则乱,你能理解吗?”

“你说什么呀?我怎么会不理解你呢?你问什么都好,我回你就是了。”

韩茉理着头发掩饰着理亏,鹿岩因她的稚拙而笑。

“好,那我问你,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算什么?”韩茉歪着头,上回来扬州就说了啊,“莫逆之交,异姓兄长啊。”

鹿岩点点头:

“这不是还记得吗?既然是兄长,彼此间哪来的亏欠和报答。再说,我和陈晨过得很好,你卖了房子却没地方住,我们看你那样,不会心痛吗?会收你的财物吗?”

“呃……”

韩茉无法回答,伶牙俐齿的鹿岩,她应付不来。

鹿岩看她不说话,差点“教育”不下去了,可想到她那犟牛性子,不趁这次转变她“宁天下负我,我不负天下”的傻瓜坚持,以后她身边的人,特别是季成愚,恐怕都会很辛苦,就还是决心哔哔下去。

“人老了,嘴碎。”

他缓和了一下气氛。

“你要是老,那我和季成愚订婚,不就成了别人嘴里嫁老富翁的掘金女了吗?”

韩茉噘嘴嘟囔着。

“呵,”鹿岩轻笑,“单从心智上说,你和他的确是少妻老夫。”

“呃……你以前嘴也这么欠吗?”

韩茉不太乐意的盯着他,有点儿想念原来话少的鹿岩了。

“是呀,所以以前球队的人都不太喜欢我。”

他摩挲着下巴,视线远眺,竟然露出自豪之色。

哎,把自己当流川枫了吗?

韩茉无奈,听见鹿岩继续说:

“我一开始觉得季成愚不靠谱,可在与我相关的这几件事上,他都为你考虑得很周到,做得很到位,可见他有多成熟,这点我想你的感触更深吧。你一直想知道那辆摩托车有多贵吧?往便宜说,差不多是你房价的一半了。那么贵重的礼物我本来不想收的,可陈晨说,收下了才能让你明白,婚姻关系中,一方一意孤行,另一半往往要买单,所以如果决定结婚了,从打定主意那一刻起,思考的出发点就要改变。而且,咳咳,我儿子已经预定给你家了,这买卖你们也不亏。”

“啊?”

本想深刻检讨自己的韩茉,听了最后一句,彻底惊诧了。

你们亲生的崽崽就值这点钱吗?鹿岩你也这么想吗?

鹿岩也很无奈呀,虚拳掩口又咳了两声,夫不言妻过,他能说他也有些嫌弃自己的奇葩老婆吗?

“总之,以后你不要在这么见外了,我们这次说好了,要算数的,好不好?”

韩茉有些缓不过神的点点头,说:

“好吧。那个,成愚和你说了吗?我们、嗯、明年四月结婚。”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洁身自好了二十八年,提起男女关系,她还是有点儿不自在。

“嗯,说了。”鹿岩正色起来,眉宇间有一丝忧虑,“这也是我今天叫你出来聊聊的原因之一。我知道你们认识很久了,他对你用情很深,这段时间我观察,他对你很舍得。你和他订婚,感动于他的一掷千金的因素有多少?”

鹿岩的语气认真而谨慎,韩茉迷惑的抬起头,一时不太相信会这么问。

他们重逢的那一天,她见到的是个跛足的汽修工,可她还是想要留在他身边,边在扬州工作边照顾他;后来她没了工作,她依旧愿意为他卖掉自己唯一的一套房。

财富在她眼中只是安身立命的基础,他竟然不懂吗?

“说没有感动的因素是假的,可他的一掷千金不足以让我嫁他。我承认,我赞同‘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说法,因为在这个时代,有能力结婚却还受穷的人,多是好逸恶劳之徒,这样的男人我不一定会考虑。成愚他的确为我花费不少,但钱之于他,恐怕是最信手拈来的资源,所以他能打动我的,只有他的心,从来不是锦衣玉食,琼楼香车。”

韩茉尽量说得平静,可微微转开的脸,幽幽投向窗外的视线,还是让鹿岩瞧出了她的失落。

“你误会了,”他解释,语带欣慰,“韩茉,世上人无数,如果只有十个了解你,我向你保证,我会是其中之一,你信不信?”

韩茉没有回头,稍思忖后坚定的“嗯”了一声:

“鹿岩,我们小时候相处的太少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的相信你。我刚才有些激动,也许是因为无论我怎么否认,可内心深处人有些介意我和成愚之间巨大的财富差距,我怕别人误会我对他有所图。不过同样的问题,你来问,我只要多想一秒,就该知道你是因为我执意报答你,担心我也会为了感谢而和成愚结婚,对吗?”

韩茉的目光柔软了下来,回眸与深感安慰的鹿岩对视:

“你真的是天生的哥哥呢,不过妹子我没有那么不理智,你又信不信呢?”

她笑起来,鹿岩也垂眸勾唇:

“当然。我和成愚认识不长,你们上次离开前,他承诺会一生珍惜你,承诺婚前对你发乎情止乎礼,他说他做到了,这令我对他刮目相看。但人生太长了,充满了变数,虽然我很喜欢成愚,但我更希望你无论何时都能好好保护自己,而我也会努力做个支持你、帮助你的大哥。总之,我想看到你幸福。”

鹿岩并没有煽情,只是诚实说出他的想法,但每一个字,都重重的坠在韩茉的心头,让她又红了眼眶。

虽说她把他看为“异姓兄长”,可他对她没有任何保护的责任和提醒的义务,没必要冒着被误解、被指摘的风险,为她要季成愚的承诺,嘱咐她这些连她父母都想不到事情。他这样做,只是单纯的为她好。

“谢谢你,”韩茉眨眨眼,憋回眼泪,“你放心,无论何时我都会努力保持自我的。”

“那就好。”

鹿岩不再担心了,轻轻呼气,可气吐到一半儿,他身后的靠背一震,让他瞬间想起了什么,抻了抻衣角,说:

“那个,这些天辛苦你照顾小岩了,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孩子啊。”

不同于刚才的自然,鹿岩说这话时,目光闪烁了一下,嘴唇也不自然的抿起,不过喝茶的韩茉没有发现,面含宠溺的答:

“说实话,我以前对小孩子无感,更没有碰过小婴儿,知道抱过你家小岩,我才知道宝宝有多可爱,多软绵绵。啊,特别是身上的味道,让人想咬一口。小朋友真是太招人喜欢了,虽然要费心照顾,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

“是吗?等你自己有了孩子,夜夜睡不好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似要掩饰什么,鹿岩也跟着端起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自己的?”韩茉抬眼认真的盯住天花板,一会儿竟然憧憬的笑了,“不会啊,毕竟成愚唯一的优点就是皮相好了,将来孩子要是像他,一定很可人,看一眼就什么疲惫都没了,嗯,肯定会这样的。”

她笃定的点点头,回味着鹿小岩温暖棉腻的小皮肤,想象一个貌似季成愚的小崽崽在她怀里的样子,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嘻嘻。”

鹿岩看着她的样子,一边展露姨母笑,一边压下心中的愧疚:

“那你的抓紧时间结婚,尽快有孩子啊。你看看陈晨,三十五岁才生产,到现在还在卧床,多受罪啊。”

“是哦,可惜我的婚期定在了明年,早想到这一点,不如提前些呢。”

韩茉担忧起来,看过陈晨受苦,她是有些怕的,不想躺到腰酸背痛还不能洗澡。

“婚姻的重点是心意相通,以你和成愚的相知相许,就算是明天结婚都不嫌仓促。总之,为了有个健康的孩子,为了从一开始就亲手照顾他,你要抓紧了,嗯。”

刚才还质疑人家之间的感情纯度,现在又恶心的赞美他们是知心爱人,鹿岩在心里是鄙视自己的。

可是,他没办法啊,只能紧紧捏着杯把,把指腹都压白了,才能维持声音的四平八稳。

“明天?”

韩茉也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不对劲儿,可面对鹿岩那张人畜无害,真诚俊逸的脸,又怀疑不起来。

“嗯,啊。”鹿岩敛目点头,“成愚这阵子虽然和你同住,但行为君子,可见他尊重你,爱护你,重视承诺。男子重诺才值得托付,所以我才说你们明天结婚也不会有问题的。你、你怎么看?”

他的瞳仁隐在睫毛后,一句话说的抑扬顿挫,听着像解释,但更像在背台词。

韩茉越听越觉得他在自相矛盾,可她急着去卫生间,只好心不在焉的答了句“我看行”,就起身离席了。

她一走,鹿岩立即在衣摆上抹了抹汗湿的掌心,他不习惯说谎呀。

他阖了下眼,想放空一瞬,下巴突然被人钳住以蛮力向上抬,火热黏糊的亲亲,结结实实的印在了他的额头。

“老鹿,我爱你!”

是乔装一番的季成愚扒着他背后的卡座占他便宜。

“我都录音了,她说提前结婚行的,这下不怕她找后账了。我先闪了啊,不然就穿帮啦。”

又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季成愚光速遁逃。

这种录音要是有用就有鬼了。

鹿岩擦着脸,痛苦的想。

韩茉回来时,诧异的见到鹿岩揪着自己的衣襟,埋首瘫坐在座位上,有种……贞洁烈女失节后的生无可恋。

事实上,鹿岩的感受也正是如此。

他苦呀,丧失了信用,丧失了忠诚,丧失了晚节,这就是和某些人做朋友的代价啊。

两天后的十二月十三日,凌晨四点,酒店里熟睡的韩茉被季成愚从被窝拎起来,房间里一下子涌入了一群人,化妆师、美发师和服装师。

迷糊间,任人摆弄的韩茉意识到了什么。

暗中准备的婚礼在扬州文昌阁,季鸿大老板托人被允许使用到当天十二点;现场喜道、观礼席和典礼席全部装饰着全国各地运送而来的冬青茉莉,淡雅温馨。

当终于扫除了困意的韩茉穿着季成愚亲自参与设计,空运而至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臂缓步到来时,她不光看见了家里的亲人,还见到了鹿岩、陈晨、杨帆、孟声、腾飞菲、莫执、赵瑜、张巧娇、刘文意、程龙甚至章夜兰的笑脸。

怪不得季成愚总是比量她的腰身,怪不得陈晨一定要她在扬州小住,怪不得刚做爸爸的鹿岩天天和季成愚玩“失踪”还举止奇怪,怪不得最近爸妈和朋友都拒绝和她视频,她早该想到的。

她也注意到了那些团团锦簇的冬青茉莉。

茉莉,代表她,冬青,是他的生日花,而他正站在神父前,一身庄重的白西装,侧身玉立,眸光璀璨,春风得意又庄重殷切的等着她。

明明又被套路了,可韩茉的心却满溢着对余生的期许,和他一起幸福的期许。

也许他们会改变,也许前路多荆棘,甚至这个婚礼都是在她意料之外,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日后揍得勤,不怕他季成愚以后再不乖!

想到这,韩茉笑了,笑着笑着,视线就模糊了。

当手被他握住时,她已泣不成声,季成愚搂住她轻声细语安慰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在宾客的鼓励下,交换了誓言和戒指。

白鸽成群飞向天际,章夜兰和赵瑜同时接到了新娘捧花,开心得不得了,季成愚也十分激动,他终于做成了心中最帅的新郎。

阳光暖暖烘着一对新人,把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季成愚抵着韩茉的额头问:

“我没单膝跪地求婚,气不气呀?”

“咦?”韩茉笑着眨眨眼,“这八年你不是时刻在求婚吗?”

“哦,原来你知道呀。”

四年后的一天,西子湖畔秋高气爽,茶楼雅间童语声声。

“鹿鸡(惜)年(言),你扮演谁?”

地上一张绘满五颜六色花朵的硅胶圆毯上,散落着各样玩具,滕菲飞和莫执的女儿抱着手臂,歪着头看着被她“强征”来过家家的沉静小男孩。

四岁的鹿小岩,大名鹿惜言,和他老爸年轻时一样,这帅气的小小伙儿,特别、特别的不爱说话。

婴儿时期,他困了饿了不舒服了,当然会哭上两声,可过了一岁,有什么要求他只敷衍的“嗯嗯”几声,或者用小胖手拍拍身边人引起注意,然后大眼睛巴巴儿盯着人家,一幅“朕耐心等卿接收朕脑电波”的气定神闲。

万幸鹿岩是在家工作的,朝夕相处间悟懂了儿子佛系的沟通方式,但孩儿他妈就没那种慧根了,常感叹说:

“咱儿子没饿死渴死,顺利活到今天就是个奇迹。”

每每这时,鹿岩总是抱着儿子慈和一笑:

“长长就好了,他还小呢。”

往往,听到爸爸这么说,鹿惜言圆咕隆咚的小脑袋都会跟着点点,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总之,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很努力的和人交流以及“长长”了呢。

两岁后,鹿惜言已经走得特别稳当了,有时走着走着还会背手手,一幅崽崽中的老干部形象,连带气质也愈发“沉稳”,除非情况紧急,比如一个力道没控制好,拉裤裤了,他连“嗯嗯”都很少有。他的心里活动是“朕自己能走到、能做到的,就尽量不给臣民添麻烦”。

苦的还是亲妈陈晨,医术越来越好,出诊越来越多,陪儿子的时间自然被挤占了。

“连妈妈都不会叫,白辛苦一场生你了。”

她双手拎着儿子的后领教训,被鹿岩及时制止,搂着儿子安抚:

“我们不是不会叫,我们还小呢。”

鹿惜言依旧点点头,缓缓从爸爸膝头溜下去,背着手手走开了。

到了他三岁生日,里程碑似的日子。

爸爸妈妈、叔叔阿姨还有小伙伴们围着他,等着看他吹蜡烛许愿。

鹿惜言黑葡萄似的眼睛明亮而深邃,垫着脚,身子努力前探,扒着桌沿淡定的深吸口气,准备顺应民心,与民同乐。

谁知这个时候,闹腾的季乐朴从他老子怀里挣脱了,顺着长桌朝小寿星“噌噌噌”爬过去,心里想的是:

大哥,蛋糕离您太远了,小弟帮您推过去一些,以报您平时踩着板凳帮我偷拿磨牙棒的大恩。

两个八仙桌能有多大面积?快两岁的小家伙瞬间就到了蛋糕旁,因为四肢尚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季乐朴的小巴掌朝着烛火就落了下去。

大人们的反应其实够快了,季成愚在儿子脱手的第一时间就握住了他的小脚丫,吴海澄按住了他肉肉的背,鹿岩飞快的抽走了蛋糕,只是在所有行动的人中,唯有一个智者,抬起同样胖乎乎的小手,在半空中攥住了季乐朴藕节似的小腕子。

“朴朴不行。”

金口玉言的有木有?如闻天籁有木有?

里三层外三层的大人孩子似都被点了穴,有一瞬间的怔忡。

鹿家惜言说话了,还那么清楚,那么多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季乐朴,他挤挤眼,咧出狗腿子的一笑,收回手放进嘴里,无比乖巧的在桌上坐坐好,那叫一个听话又无辜。

之后反应过来的是陈大夫,一把抄起儿子墩墩的小身子,按在腿上就给了他屁股一巴掌,动作之快,让捧着蛋糕的鹿岩根本来不及阻拦。

“好哇你个小没良心的!话说的那么溜,却不叫爸爸妈妈,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又要下手,好在何如慧和韩茉一个格挡,一个抱走孩子。

“不怕啊,疼不疼?”

韩茉心疼的给鹿惜言揉着屁股,小小伙虽被抱着,高傲的头颅却昂着,手手不自觉得放在身后,默然无声,一种“朕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尔等俗人勿要惊惶”的帝王霸气。

“朴朴,火苗苗烫烫,不能摸。”

确认过鹿惜言没事儿,韩茉又耐心的跟自己儿子讲道理。没料到鹿惜言竟然再送惊喜,四字二连发:

“我吹太慢。”

极有乃父之风的替季乐朴揽下了所有的错。

季乐朴吸溜手指的动作一僵,复制自他老爸的含情秋眸深情又崇敬的盯着大哥,因为还不太会说话,千言万语都只能靠眼神倾诉: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大哥你入刺的护我懂我,以后不管是坐摇摇车,开碰碰车,或者是海边骑大黄鸭,我定以大哥马首是瞻。

“啧,听见没?”季成愚实在忍不了儿子的呆滞了,提起他脸对脸的教训,“以后再乱来,老子一巴掌呼死你。还有你,玩儿什么深沉,养你一场‘爸妈’都不叫,以后给干爹我好好说话!”

平时和鹿岩一起伺候“小祖宗们”的季成愚是真不高兴了。蛋糕可是他特别定制的,这一折腾,上面的彩虹和小熊脸都被晃荡成名画《呐喊》了。

“就是!吹蜡烛慢外加不孝,你还好意思摆一幅沉思状,你给我过来!”

陈晨为车友撑腰,伸手去揪韩茉怀里,表情依旧高深莫测的鹿惜言。

“逮(等)一下。”

这时,身高的洼地处传来一个镇定的童音。

说话的是莫执的女儿莫忘濯,她一头软软的长发披在肩上,目光锐利,头上戴着妈妈给她买的,逼着她戴上的芭比发卡,与她幼儿老成,冷静沉着的外表极不相称。

相较于“王者”鹿惜言和“首领太监”季乐朴,小丫丫则是相当于“FBI探员”的存在。

哦,忘了说了,她爹莫执是人民特警,莫忘濯不仅继承了老爸的身高优势,还在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观察力和侦破力,可谓青出于蓝,蓝生无可恋。

自从莫忘濯会说话了,莫执就再不敢偷藏私房钱,暗充游戏卡了,因为他在家的一切行动,都逃不过闺女那双晶晶亮的旁观冷眼。

大人们多少都知道点儿这位“大小姐”的“异能”,闻言全朝莫忘濯看去。

“嗯哼,”莫忘濯抬起小下巴清了下嗓子,挑起眼尾不紧不慢的说,“不要nuan(冤)枉年年(言言)和朴朴。”

“哦?”

低着头的成人们不约而同的抬起眉毛,洗耳恭听状。

“鹿叔叔,蛋刀(糕)刚才离年年(言言)太远了,朴朴想帮他推近点儿,他们是在付(互)相帮助,没有错。说话是很累的,年年(言言)很乖,不喜番(欢)说话,又没惹到谁,没有错。”

女宝的语言能力虽然比男宝强,仍难免奶声奶气,不过莫忘濯的犀利自信的气势在那儿呢,说出的话相当有说服力。

“原来呀,濯濯果然厉害。”

赞许的掌声此起彼伏,莫执骄傲的朝大家压压手,虚伪的说:

“哎呀,惭愧、惭愧,过奖、过奖。”

今天闺女展现的只是能力之九牛一毛,她平时在家可是比缉毒犬还厉害的呢,简直拥有上帝视角。

季成愚痛心疾首的扫过鹿惜言和莫忘濯,再看看只会吃磨牙棒,跟在哥哥姐姐屁股后面当哈巴狗的儿子,仰头,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造孽呀!老鹿和老莫是哪儿哪儿都不如他啊,奈何他的种偏偏比不上人家的,从智商到气质都被碾压得不能再彻底了。早知道就不奶他、不是、不生他了,家里那么多面墙壁,白瞎了,哎。

他这是典型的眼中只有“别人家的孩子”心态,完全忽略了自己儿子目前还不到两岁。如果现在老天爷显灵告诉他,他儿子将来会拥有毁天灭地的察言观色、溜须拍马、巧言令色的天赋,并能靠此与鹿惜言和莫忘濯并驾齐驱,季成愚一定会当场掐死以后将以口活儿为生的季乐朴。

故此,老天爷决定暂且保持着沉默。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将会有他们的人生的故事。目前,他们还只能“屈尊”在爬爬垫儿上自娱自乐。

“鹿鸡(惜)年(言),你扮演谁?”莫忘濯又问了一遍,伸出手指了一下捧着小肚子,一动不动躺在恶俗垫子上的季安朴,说,“朴朴还是扮演被害人,你是扮演与他妻纸(子)有染的被害人好友还是案发当晚听见了骚nuan(乱)的您(居)?”

好吧,这种过家家剧本一般大人会被吓到,不过他们的父母和叔姨早就见怪不怪了,继续品茶聊天点最贵的吃食,反正花的是季大少爷的钱嘛。

沉默淡定的鹿惜言仍旧无语,良久,缓缓起身抱来了《小医生》玩具套装。

开玩笑,他鹿惜言怎会甘当犯人和证人,今后,他要做妙手回春、昭雪沉冤的中华第一刀。

抽出塑料柳叶刀,鹿惜言嘟嘟嘴一勾,表情邪萌狂狷。

镜头拉远,依旧躺着的朴朴,抱着手臂的莫忘濯和暴露腹黑的鹿惜言,形成了一幅后生可畏的图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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