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喂完，光是脑海中的焦躁感就要了他半条命。
不过好在胃中的饥饿消失一空，他挣脱铠甲的力气也更足了。
饭后二十分钟，姚樱又回到了他旁边，坐在他身边的姚樱拉起被窝在墙角的被子把两人一起盖住，依靠在了方项的铁皮上。
狸花猫控制着盔甲那一面的尖锐消失一空，顺便放开了对于方项嘴巴的限制。
沉默下来的男人静静感受着体内的痛苦，意识片刻的清醒让他得以做回自己。
“姚樱，你出去吧。”方项的声音透着虚弱与疲惫。
“说了会陪你的。”身边的少女声音依旧是那样倔强，方项只能无奈一笑，双目失神的喃喃道：“我想睡一会儿。”
“嗯。”
铁皮带动着他站了起来，在原地活动了一下之后拉着被子躺到了床上。
铁皮人伸出手对着脑袋一个位置敲了一下随后没了动静，侧坐在床上的少女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她轻轻托起方项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狸花猫见状非常识相地将方项脑袋部位的铠甲卸去。
午后的阳光斜照在了两人身上，安静下来的少女温柔地抚摸着青年的发丝，方项脸上的难受渐渐消失，他斜躺在床上的身体略微蜷缩。
从铁皮上脱落的狸花猫钻到了少女的腿上，蜷缩着爬了下来，惬意地睡去。
这两天的夜晚出奇的没有进入那个黑与白的世界，方项有了一种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只有那时候才能安安静静的睡下，感受一闪而逝却又无比安心的睡眠。
在深度睡眠的作用下，方项的大脑很快就随着他思维的强制而恢复了井然有序的机械状。
戒断反应还在持续，但尽数被纳入“可接受范围”的戒断反应已经变得无所谓有无了。
只是……
方项面无表情地看着怀里的姚樱，身体却完全没了兴奋的感觉。
这份兴奋感在戒断反应的过程中彻底结束，多巴胺恢复分泌之前多半是恢复不了了。
这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了大学时光，每天也几乎都是这样子的。循规蹈矩的生活，完全不像是那些学长嘴里五彩斑斓的大学时光。
无论是获取知识还是受到表扬都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开心感，只有在解刨课和研究机器人的时候脑袋里才会可怜巴巴地挤出一点点“兴奋剂”来奖励他。
但这一点点的兴奋剂对于一整个机械般的大脑也就是沙漠里下了场雨。
“啊……”方项忍不住叹息。
“方项睡不着吗？”低弱的声音从怀里传来，方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少女，夜晚之中她的瞳色依旧十分明亮。
软软的身体隔着睡衣贴在身上，只是让他感觉像是抱了只小猫。
“没。”方项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伸手摸了摸少女的粉发，注视着她的眼睛突然心血来潮。
“等这周过去我身体好了，我们就去旅游吧。你之前不是一直说着想去哪里玩的吗？”
“唉唉！”少女发出惊喜的声音，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开心地看着方项，完全没了刚才的困倦。
“真的吗？”
“嗯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去那里爬山的吧？”
“嗯！姚樱大人想去爬一下世界上最高的山！”
“珠穆拉玛峰吗……高海拔还是算了吧，你的身体可是经过心脏手术的。”
“那我们去昆仑？”
“驳回，昆仑也不行，那里海拔也不低。”
“呜…那就长白山吧。”
“长白……”方项一愣，这个之前在一本旅游书上看到的时候喜欢上了。
“那就长白山吧！”姚樱不等方项反应便一拍手确认了下来。
“等一下…”
“方项怎么磨磨唧唧的，一点也不爽快。”
“你以为我墨迹是为了谁啊。”方项伸手捏了捏姚樱的小脸。
“你确定要去长白吗？”
“嗯嗯~”少女一边点头一边倒在青年怀里撒娇。
“去嘛~去嘛~”
“好，到时候我让小伊背着氧气瓶。”方项忍不住姚樱可怜的样子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冬天去北方爬山是不是有点不明智……”
“没事的，那不是更凉快吗？”微笑的少女摇摇头，窝在了方项怀里。
“哼，只怕你到时候冻得受不了。”
少女呜咽着从被子里又钻了出来，她吻了一下方项，随后下了床。
“我回去睡了，项项晚安哦~”
“嗯。”方项点点头，目送着少女离开了房间，随后掏出手机准备买些登山及防寒用具。
趴在旁边的狸花猫抬起头来注视着姚樱离开，眼中闪过担忧，随后看向了方项忍不住呢喃而出。
“主人…”
“嗯？”
“没什么……”
…………
黑与白粘合破碎，交缠又分散。
夜空之中，一个无法被任何人类手段观察到的白色人形张开双臂，一把黑色尖刀从他的胸口中冒出，黑色马赛克以尖刀为中心不断在它身上扩散，黑色与纯白人形的白马赛克碰撞，两股力量撞击产生的碎片洒落。
碎片如同六月杨柳絮般飘散着落下，随着后方而来的风朝着下方及更远处的都市洒落。
灯光伴着汽笛声在下方的都市响起，街道的路灯光在黑暗之中形成了一条条四四方方的直线，相互交错的直线连同那些高架桥将整个城市分割开来，如同一张蛛网。
蛛网下的都市亮着通明灯火，灯光将黑暗从这个水泥丛林中驱散。
坐在山顶的一间小亭中，灰裙的少女把玩着手中九块形状奇异的石头，饶有兴趣地望着那个漂浮在山前的白色人形。
纯白的碎片不断与身上的黑暗一同剥落。
逐渐的，在纯白之中，露出了皮肤的色彩。
“咔嚓！”脸上的纯白裂开，大块的白色纯光坠落，与胸口满溢而出的黑色碰撞在一起，顿时黑与白炸裂，大量黑白色搅动在一起的马赛克洒落，被风一吹便碎成了更多的黑白混合体。
大量的黑白朝着城市倾泻而下。
夜市的人流中，一个青年突然抬起头来，他看着头顶的风，视线在一阵模糊后隐约可以看见天空中有许多细碎的颗粒飘过。
“嗯？”青年一脸疑惑地又看了看天空，随后看向了周围仿佛失去了色彩的人流。
顺着视线朝前望去，恍然间他好像能看到一百多米外的红绿灯顶，在那个漆黑的红绿灯上一只天牛正在上面慢慢爬动。
“！！”
惊愕的青年又左右望了望，随后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他加快了朝家走去的步伐，却没有发现周围的人不经意间与他拉开了距离。
人群之中第二个人抬起了头，随后第三个人，第四个……
“哼哼~哈哈哈哈~~有意思。”灰裙少女伸出手来轻轻一挥，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白色人形被身后的纯黑转过身来。
残破的面部上有一大块缺口，刚刚的那块大碎片便是从这里掉下来的。而在原本是白色碎片的地方，一个人的侧脸露了出来。
微睁的眼睛中央是淡金的纯色瞳，如同这个漂浮的白色人形一样。
少女伸出小手轻轻一勾，七八把黑色刀刃穿透了它的身体。白色人形颤抖起来，身后的黑暗化作一条黑蛇将它的身体缠绕起来，黑色刀刃稳稳插在它的体内。
人形被扭曲着逐渐变形，更多的白色碎片从它身上掉落，而在纯白之下它为人类的那一部分也渐渐露了出来。
蛇瞳的目光从半空中那个“修复者”身上移开，少女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九块怪石。漂浮在掌心上空的怪石好似位于外太空，完全没有受到地心引力的作用。
少女拨动着那些怪石，视线扫过了石头上那些不断变化的文字，她伸手触碰了其中一块。
大量知识涌入脑海，少女赶忙松开手脸上也不禁露出恐惧，但很快恐惧就又恢复了那有恃无恐微笑。
她略微闭眼，再度睁开时双手便被黑色马赛克所覆盖，双手从两边开始逐渐往中央靠拢，黑色马赛克朝着不断变换的九块石头涌去将它们包裹。
白马赛克大涨，反抗着朝它们包裹的黑马赛克，但在压迫之下还是不断缩小。最后的最后，颤抖的石头被抽出了九粒细小的光点，九块漂浮的石头在光点被抽离之后便坠落在地，变得和草地上的石头别无二致。
少女翘着腿，陶醉地注视着掌心的九粒光点，小口微张，九粒光点飞入口中。
她抬起头来看向天空，蛇瞳注视着那个人形。
白色的外壳几乎从人形的身上褪去一空，只露出了一个衣着普通的男人，而他也像是将要咽气一样低着头，逐渐被吞入后方纯黑的蛇口。
“啊~~我还以为是什么高级货色，没想到不过也只是个普通程序的改良版。”少女露出无趣的表情。
她正要伸手让黑蛇将那个男人撕碎，一阵威严的波动在身后回荡。
转头的少女仅仅看见了那一只纤细柔嫩的纯白之手出现在空气中。
刹那间坐在亭子里的女高中生“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一座飞来峰压在了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那纯白之手在空气中轻轻点下，一阵光波在眨眼间横扫整个城市，从这头到那头被尽数扫荡而过。
天空中吞噬着男人的黑蛇连呻吟都没有发出便裂成了无数大小黑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