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虽不十分陡峭，但也算九曲八拐，两人一阵沉默地徐徐向前走着。
罗诺睿瑄有自己的思绪，他的脑海里一直都在萦绕着颜艺倩刚刚提出的那个想法，他觉得可能可以在这方面做点文章，要不是有月球和颜艺倩这双重诱惑在，他应该会第一时间跑回家去查些资料。
而颜艺倩看着罗诺睿瑄不怎么搭理自己，猜想他又在那里钻牛角尖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断他，自己只好开始掰着手指，跟在身边，缓缓地漫步在这山区的小道上。她一会儿斜过脑袋瞥下罗诺睿瑄，一会儿又低头哼了两声，突然，像是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疑惑爆发一样，怯生生地说道，“罗诺睿瑄，我还有个问题可以问你吗？”
罗诺睿瑄马上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过于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了，放着身边这个梦寐以求的大美女不管，居然还在自顾自地放飞思想。他马上一改发楞的神情，笑嘻嘻地看着颜艺倩，当然，可能在对方看来是色咪咪也未为可知。总之，罗诺睿瑄马上把他自己的疑虑扫到了脑袋里的旮里角中，等着一个人的时候再翻出来琢磨琢磨。“当然，当然，你有任何问题招呼一声就是了，我一定知之为知之，不知现编之。以后我的课上你也不用举手了，我们自己回家，我就是你的十万个为什么。”
一下子之间，罗诺睿瑄又从刚刚的呆板深邃变成了油腔滑调的样子，期间当真是无缝衔接，又让颜艺倩对眼前这个人突然间更加地好奇了。
“人类的历史演变到目前为止，经历了太多的战乱和阴谋，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每一个行业，每二、三百年，总会出一个改变这个行业的伟人。可是为什么这些人，难怕经过了动乱，甚至在世界大战期间，这些人也安全度过了难关。而且这些人居然完全没有因其它原因而被埋没，他们总是可以把自己的所有成就贡献干净，我就没有听说过有个哪方面的巨匠是带着遗憾离开人世的，他们所有的光和热都奉献得一干二净，你不觉得这太完美了吗？”
罗诺睿瑄好不容易从一个纠缠着他的难题中走了出来，这可倒好，又来一个双重打击，这又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在他看来，伟人出现与否及出现的贡献早已是板上定钉的事情，这就是一个规律，可是确实，这个规律又是谁定的呢？难道这些个伟人就生来注定是天之骄子，那是否就意味着有一种超脱人类的“天”的存在？当然，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他不可能去承认这个观点，但对于颜艺倩的问题，又实在想不出一个更加完美的解释。
“可能只是巧合吧，正好这些人的命都太好了。”罗诺睿瑄边说着边摇摇头，确实这个说法连牵强都不算，完全就是扯淡。人类史上几万个对各个行业做出突出贡献的伟大人物，无论按照什么概率来计算，也不可能一个出现意外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而且不管是自然的意外，或者是人为的意外，哪怕其中有一个有了突如其来的疾病，或者是因其才华被嫉妒而为人所害，这种纵观历史看上去实在是平凡无奇的事情，却一样也没有发生在这些伟人的身上。当一件很可能发生的事情经历数万年却从未发生过，那从统计学上而言，是否可以用真理来解释了。
“等等，”罗诺睿瑄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虽然他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每个领域，当出现一个划时代的人物后，总要用上数百年的时间来消化、吸收这位伟人带来的知识革命，而这个时间往往是二百年左右。如果说，有没有可能，每个划时代人物的出现都是集中式的，也就是说每次都会成堆得出现若干个伟人候选。当然，其中有些人会脱颖而出，而人类历史上已经形成了一种共识，一有这种伟人出现，就马上众星捧月似的将其供起来，如果有些具有伟人坯子的人物万一经历了一些意外，马上就会被其它后备人选取代掉，所以才会有二、三百年这个伟人间歇区间。”
“你是说，二三百年一个伟人只是结果，是各方规律取舍的一个结果，而不是一个必然的规则。”颜艺倩大概知道了罗诺睿瑄所要表达的意思，她也接受了这个说法。虽然这个假设总让她觉得有些逻辑颠倒上的诡辩，但她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她也知道再问下去，罗诺睿瑄就该陷入他的沉思状态了，她当然也不想再看到罗诺睿瑄发愣呆板的样子。
而罗诺睿瑄也清楚，其实还是概率在中间作祟。人类历史数万年，根本没有出现过双星共耀的情况，如果真的像他之前说的，在一个历史时期会有很几个后备的伟人人选的话，总会有一个时期内有两个，甚至多个人伟人共同出彩的时刻，可惜完全没有。难道真的是伟人天定，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步一步按照着某个特定剧本在演出。
本来应该是一个完美的相处之夜，却因为颜艺倩的两个问题让两人都陷入了一种深思。罗诺睿瑄自不用说，对于所有自己无法解答的难题，他总会纠结个所以然来。哪怕有个问题切入点也好，而颜艺倩的两个问题却是自己完全未曾涉猎过的，也让自己的价值取向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颜艺倩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自以为了解眼前这个男生，而她却低估了自己问题的爆炸性，她不知道自己无心的疑问居然会让他这样困惑，搞得她已经不再敢说什么话了。
就这样沉默了有半拉钟头，罗诺睿瑄倒是迟钝地完全没有察觉出任何的异样，毕竟他已经习惯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他虽然不止上千次地幻想过与颜艺倩单纯相处时的场景，但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是自己把身边这样一位大美女晾在了一旁。而颜艺倩却没有那样镇静，她现在觉得非常尴尬，看着一旁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罗诺睿瑄，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打扰，而且自己好像从未被人这样冷处理过，一股不适和委屈油然而生。看来要和罗诺睿瑄和谐相处，还是要找到一些独到的技巧才行。
“你说，如果有几个各领域的专家突然间一起出现了，会不会马上推进这个专业跨上一个大的台阶，那样的话，会不会人类历史进程也会大幅缩短啊！”颜艺倩觉得既然无法把罗诺睿瑄拉出他自己的世界，那就试着走进他的世界看看。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种事情只能在自然界里面看看，人类史上哪有这种情况发生过。而且这些话听起来好听，可是真的发生就未必是好事了，像是爱迪生的直流电盛行了四百多年，后面特斯拉一出来，直流电就被交流电给取代了，试想一下，如果两个人不是前后脚，也是一起出现的话，那可能不是齐放，而是互相碾压了。科技可能也像人类一样，从出生到成长，再到凋零，有其一定的规律，如果一下子突然间都迸发出来，而普通人类的接受度都是有限的，又怎么能一下子接受得了那么多的资讯，于是有很多技术就不得不被忽视，甚至摒弃了。”罗诺睿瑄一直所沉迷的也不过是颜艺倩的外貌，而今天却着实见识到了颜艺倩的内在思想，居然也是那样的五彩缤纷，看来这个花瓶还是青花瓷的，想想，不禁由衷地傻笑起来。
“这么说，一切的安排都是最好的，人类不可能有更好的选择了？”颜艺倩不知道为什么罗诺睿瑄说着说着，居然突然笑出声来，也被感染着掩嘴乐起来。
“我刚刚发了会儿楞，你可能没有发现。”罗诺睿瑄知道刚才的自己唐突了，也得想着法逗逗颜艺倩，“我觉得任何的可能性都会带来一定的好处，但是任何改变都会有两面性。好坏在怎么去平衡和取舍，比如说你如果和我在一起的话，那肯定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当然，你如果跟其它人在一起，也可以，也会有比我更好的地方，但是肯定也有更坏的地方，两相一平衡，肯定是负面为主了。”
看着颜艺倩瞪了自己一眼，罗诺睿瑄乐呵呵地笑着，知道对方并没有生气，就更自说自划下去了，“你想想，其实说人类历史上每二三百年有个伟人出现是不准的，时间区间倒是没变，但是地域跨度却从来不是以整个地球来划算的，像过去的中国，因为交通的局限，基本上没有跨出亚洲，或者说没有实现洲际间的文化交流。所以在那个时候，中国也是二三百年一个领域一个伟人的速度往外蹦，而同时期的欧洲，或者是中东，也没有闲着。所以这个二三百年一个领域一个伟人的规律是相对于一个区间而言的，或者说是对于受益群体而言的，只要是针对同一个受益群体，一个伟人也就够了。”
“对啊！同一个受益群体，这个提法我倒没想过，我原来都觉得是以地域为区间来诞生伟人的，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更有道理，人当然是要以人为基础来权衡的。”颜艺倩不无崇拜得看着罗诺睿瑄。
“你看，跟我在一起，随便聊个天，都是受益非浅吧！”罗诺睿瑄朝颜艺倩眨了一下眼睛，马上又把脸转开，“不过，话说回来，也正因为这个规律，人类的苦难才不会那么多，所有治国理政的天才都会二三百年一见，于是所有的纷争也便持续不了上百年。你想想，要是真的伟人辈出，比如庞涓、孙膑同代，苏秦、张仪同台，那还不是你死我活，两虎相争，受苦的还不是普罗大众，怎么可能会孕育出一代盛世。”
“可是，你这不也是结果决定论吗？”颜艺倩慢慢摸清了罗诺睿瑄说话的脉络，“政治伟人的评价标准是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改变了世界，他们终结了战乱吗？而在那一百多年间，不也是人才辈多，不也相争相抗得十分热闹，只不过因为他们不得天时地利，没能一成大业，也便失了伟人的评选标准罢了。”
罗诺睿瑄想了想，也表示赞许地点点头，“也可能是这样，但反过来说，短短百年之间，比起历史洪流而言，实在是惊鸿一瞥，历史上纷纷扰扰那么多，为什么总是百年后得以平定呢？一个伟人即便过世，也仍是余威未减，总能为盛世再支撑个百年，随后便因为没有强人镇压着，社会出现动荡。如果这两百年间，但凡有个能力出众的人存在，盛世或可以延续，动乱或可能被扼杀在萌芽里，但都没有。我一直觉得，数学是一切学科的基础，统计学更是揭示事物内在规律的一把利器，我们有太多的事情无法穷究答案，那只能按统计学的结果来评判一件事情的结果。当然，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是历史评判的标准本来就是成王败寇，而且你刚才不也说了，所有的伟人都是没有留下遗憾的，既然所有人都接受了这样的定义，那这也就算是个公理吧，那些没有完成统一大业的也就算是留下遗憾了，自然也就不能称之为伟人了。”
颜艺倩好像陷入了思维的逻辑漩涡中，她觉得这种由结果去推导原因的方式总是存在着问题，但确实如罗诺睿瑄所言，当所有的结果都指向一个原因的时候，这个原因是不是就意味着是一个公理了呢？
罗诺睿瑄也看出了颜艺倩的困惑，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空，深吸了口气，感慨了一声，“其实对于这些问题，我们都可以理清理顺的，唯一的困扰就只有一点，只要我们承认了这一点，所有的疑问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什么前提？”颜艺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困在哪个前提中找不到出口。
“那就是这整个宇宙是唯心的还是唯物的。如果像我们现在这样坚信一切的运行都是事物自身形成的规律，那所有的结果都不应该有着如此惊人的巧合，特别是细致到像人类这种微小的生物形态，是绝不应该有这种可怕的规律存在的。但如果我们接受这个宇宙是有某种力量在背后操控的话，那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所有人类更替的内在潜规则都是原先就被设定好的，或者说有些人和物是先前就设定好的，而其它人就是随机出现的，所以才有了我们现在这样的生活方式。”
罗诺睿瑄的这些话彻底震撼住了颜艺倩，她只是出于好奇而问出的问题，居然有着这么可怕的答案，只能呢呢喃喃地重复着刚刚罗诺睿瑄的那句话：“人类是被人操控的？”
“不，不能说是被操控的。毕竟人类和那些星体不一样，有自己的主观意识，而有了主观感受后，很多事情就控制不了了，那怎么办？就不定期的安排一个伟人下来，帮着人类清理一下战场，免得人类在混乱不堪的事道下折腾。”
罗诺睿瑄说完便开始捣鼓起了望远镜，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而且，他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里纠缠下去，这个问题实在是消极透顶，搞得人类只有两条出路，要不，你就是被设定好了的程序，要不，你就是注定得碌碌无为。
“过来看啊，月球快连成一条线了，其实也是好奇怪，明明几个月球各散一方是最漂亮的，连在一起就没什么看头了，可是大家就是趋之若鹜的。”罗诺睿瑄调好了位置，便往颜艺倩驽了驽嘴。
颜艺倩背着手，往天空看了看，月球确实已经快并成一条线了，这时候也是唯一可以再看到五个月球的机会了，再之后，一旦连线，因为各个月球的体积是几乎一致的，一个和几个也就没多大区别了。
透过望远镜，可以依稀看到几个月亮间相互交叠，几种颜色像是调色板一样在天空中散开来，不多一会儿，几个月球终于并成了正轨，现在只剩下一个月球可以被观察到了，只不过在月球四周稳稳还散发出几色的微光，这些光芒越往外面色彩越淡，形成了好多个同心圆。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看得入神了，忘记了你折腾这半天就为了看这月亮。”颜艺倩很不好意思地把身子往边上让了让，微躬着身子，一付请罗诺睿瑄上位的谦卑模样。
“没事，你看，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好看的，看星空的人要远比星空漂亮多了。”罗诺睿瑄狡黠地笑着，乐呵呵地盯着颜艺倩。
颜艺倩咬着下嘴唇，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居然泛起了红晕。本来日常里夸她漂亮的人实在是数不胜数，但是被这样毫无征兆地冷不丁一夸，实在是防不胜防啊！不过，作为久经靓女界的一员，颜艺倩马上也回过神来，狠瞪了罗诺睿瑄一眼，“那你吃饱撑着，大半夜跑到这深山老林来干嘛！”
“这不是有你陪嘛，”罗诺睿瑄突然一改刚才严肃的模样，死皮赖脸地凑了上去，“我掐指一算，料定你也会在这里，所以就来了。呵呵。”
“你再跟我不正经，我就下山去了。”颜艺倩作势就要上去打罗诺睿瑄一拳，可没想到，罗诺睿瑄居然不躲，反正将身子往前挺了一下，好像要迎上这一拳，反而把颜艺倩吓得往后缩了一步。
“这黑不隆冬的，你这么如花似玉的，就忍心把我一下人扔在这深山老林里？”罗诺睿瑄看着颜艺倩往后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地主家傻儿子的劲头，又摇头晃脑往前蹭了蹭，吓得颜艺倩开始啊啊尖叫。
“对不起，对不起，弄得有点过了，端庄点，端庄点！”罗诺睿瑄收了收自己小流氓的样子，又恢复了一付知书答理的文雅形象，“其实只是整个城市都空了，我一个人在家里也呆得一种孤苦无依的感觉，就跑过来了。就这个小山丘，这个高度和距离，光污染是非常严重的，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不过，我这个望远镜还是有点科技含量的，通过月球连线，可以基本上测量出最外围那黄月的偏振频度，当然，这些可不需要我自己去测量，望远镜里面的自动勘测装置自己会记录下来，我到时候回家去测算一下就可以了。”
“这些东西，不是有更加专业的科研机构做吗？你干嘛还多此一举，直接用人家的不就可以了。”颜艺倩也从刚刚的花容失色里回过味来，虽然还是有些生罗诺睿瑄的气，但又马上被他这专注的分析给吸引了过来。
“我也可以看电视上的演员淡恋爱啊！干嘛还天天想着你啊？亲身感受到的，才是真实可靠的，我们总是用唯心的感受来评议唯物的真实，所以，这个晚上，就算是场梦，也要比真实美上太多了。”
罗诺睿瑄这句话让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颜艺倩发现，原来罗诺睿瑄说起情话来也不都是油腻的，而罗诺睿瑄却隐隐觉得自己这句话好像另有所指似的，那又是指什么事情呢？
当然，罗诺睿瑄对于这个疑惑还没来得及深究，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他爹按照他的要求，已经到达山脚下准备来接他了，他现在必须找个理由把他爸支走，他可不想让颜艺倩发现他居然还要大人来接他下山，当然了，他也不想让他爸来打扰他的第一次约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