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韩律走后,陆乔的脑中一直在想该怎么和土豆说这件事。
土豆自小就把傅承淮当做爸爸,与他和傅承谨的感情非常深厚。生下土豆后没过多久,她为了不耽搁傅承淮谈对象,决定和他离婚,搬出他那边的房子,这事儿硬生生地被土豆和傅承淮拖到了一年以后才办成。而当她带着土豆搬出傅承淮的别墅那天,土豆一直扯着他的裤脚抹着眼泪,哽咽着不停说:“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她一直没敢把那件事告诉土豆,一来是因为土豆的年纪还小,还接受不了特别复杂的说话;二来,最重要的是当他知道傅承淮原来不是他的爸爸,一定会大受打击,受到伤害。
她抚摸着土豆的脸颊,幽幽地叹了口气。
“妈妈……”土豆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叫着她。
陆乔拦住他要揉眼的手,替他轻轻地抚摸了几下,柔声问他:“妈妈把你吵醒了?”
土豆摇摇头,他的小手握着陆乔的大拇指,软糯糯的声音像是在对她撒娇:“妈妈,我爱你。”
陆乔加深了脸上的笑容,俯身过去亲吻了他的脸颊,说:“乖,妈妈也爱你。”
“妈妈,今天叔叔让我喊他爸爸了。”土豆拉了拉她的手,说。
陆乔的笑容僵硬了半分,而后很快调整过来。
“那你那样叫他了吗?”
土豆点点头,然后凑过来,好像是害怕她生气,小声地说:“妈妈你别生气,我就喊了他一声。”
“没关系,妈妈没有生气。”看着土豆充满稚气的脸庞,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心柔得一塌糊涂。那些话卡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她怕伤害土豆的纯真和童趣。
这天晚上,她没有回自己房间,搂着土豆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她一直睡到土豆自己穿完衣服,洗完脸刷完牙才醒过来,那时候有些呆,一动不动地睁眼躺在床上,直到土豆从卫生间出来,她才从床上起来。
土豆十分乖巧地站在床边,听话地把她要穿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放在床上,然后整理着昨晚上的图画本,把它们整齐地放进小书包里。
陆乔到卫生间洗漱的时候,他到客厅去看重播昨天晚上的少儿英语节目。
门铃声如期而至,土豆一听到声音就知道是楼上的韩律叔叔给他们送早餐来了,但他正看一部英文的动画片,实在不想跑过去开门,所以只能大声地喊着陆乔。
陆乔听到他的喊声,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用毛巾匆匆地抹了把脸,立刻走了出去。
“妈妈,叔叔在外面。”土豆坐在他的专用板凳上,头也不抬地对陆乔说。
陆乔无奈地看了看这个看着看着快碰到电视机的儿子,弯腰把他连带板凳移到了沙发前:“你要带近视眼镜吗?”说完,便去玄关处开了门。
她知道和韩律说不通,索性就不说话,直接转身去了厨房。
韩律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摸了摸鼻子,径自换了鞋,走进去把买回来的早餐放在饭桌上,等着
陆乔拿碗碟出来。
等全部摆放完毕,韩律朝客厅喊土豆过来吃早餐,土豆拖到那小半部的英文动画片看完才小跑过来。
“下次不用再这么麻烦到外面买早饭了,我给土豆做也一样。”陆乔说。
韩律像是习以为常似的坐在陆乔的对面,喝着豆浆,说:“土豆爱吃那家的蟹黄包,我早起去买也不费多少时间,这样你还可以多睡一会儿。”
“外面的东西没家里自己做的干净。”陆乔淡淡地说。
韩律略微尴尬地笑了笑。
拒绝了韩律想要送他们到幼儿园的好意,带着土豆下了楼,坐上了傅承谨的车子。
昨天晚上,傅承谨闲得无聊在微信里找陆乔聊天,然后就听见陆乔和他说了那件事,所以早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开车过来接他们母子俩,正好可以挑衅一下那位姓韩的仁兄。驱车离开之前,他对站在楼下的韩律笑得那个灿烂,土豆见了还以为他和韩律叔叔是好朋友,天真地问他:“叔叔,你也认识韩律叔叔啊,他可是个好人,对土豆还有妈妈都很好。”
“是吗?那个叔叔有没有好到想让土豆做他的儿子?”傅承谨从后视镜中瞥了眼陆乔,开玩笑似的问土豆。
土豆有些听不懂他的话,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会儿转过头问陆乔:“妈妈,叔叔在说什么啊?”
“叔叔在说傻话,你别理他。”
“你才傻呢,乔乔,你好端端地骂我干嘛?”傅承谨不乐意地说。
“别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他还不知道。”陆乔凑向前,低声对他说。
傅承谨见她神色如此严肃,悻悻地闭上了嘴。之后的时间,他也没有机会再问陆乔有关昨天晚上那件事。
就在陆乔忧愁该怎么对土豆说出口的时候,土豆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那天傍晚,陆乔班上的一个学生因为家长没有及时接他回家,导致她一直留在教室陪着那位学生,而韩律为了弥补这几年来的缺憾,这些日子天天过来接土豆,所以她稍稍想了想,让韩律先带土豆回家,并且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土豆。
土豆虽然不太情愿,但也知道妈妈这么做的理由,他撅着嘴看了眼教室里的人,闷闷地跟着韩律离开了教室。
然而,陆乔没想到当她下班回家,迎接她的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土豆以及手足无措的韩律。她狐疑地看了看韩律,想从他的脸上知道这件事情,韩律非常无奈地摊摊手,还没来得及解释,土豆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小声地啜泣着。
“土豆是个小男子汉,现在怎么哭得像个女孩子一样?”她抹着土豆的眼泪,转过头去看韩律,
只见他做着口型,无声地说:“他知道了。”重复地说了好几遍。
陆乔的心蓦地一凉,连忙看向怀里的土豆。
土豆抱着妈妈,伤心地哭着,等哭得有些累了,抬起头,一张小脸鼻涕眼泪混在一起,陆乔扯了几张纸巾给他细细地擦着。
“妈妈,刚才叔叔的妈妈和我说,她是我的奶奶,然后她说我的亲生爸爸是韩律叔叔,不是我的承淮爸爸。”土豆一脸委屈地对陆乔说,见韩律慢慢靠近他,他连忙躲进陆乔的怀里。
迟早会有这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陆乔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把土豆抱起来坐到沙发上。
土豆原本还想听见妈妈反驳那位婆婆的话,没想到他听到妈妈在他耳边说:“她说得没错,韩律叔叔就是你的亲生爸爸。”他瞬间感觉好恐怖,怎么可以是这样子呢?他明明是承淮爸爸的儿子。
毕竟是小孩子,听到如此惊天动地的消息又哇哇哭了起来,直把陆乔心疼得不行。
韩律冲她使了使眼色,而后走到土豆的身边,蹲下、身来,慢慢地拍着他的背,说:“小土豆,你不是很喜欢叔叔的吗?”虽然很想自称为土豆的爸爸,但是不想再刺激他,只好照着以前的称呼说着。
“不喜欢,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你。”土豆听到他的话,大声地反驳着。
“叔叔知道土豆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叔叔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不敢相信,但是后来一想到土
豆竟然我的儿子,我很开心。叔叔希望土豆也要开心。”
土豆从陆乔的怀里窜了出来,边跑向房间边哭着说:“你不是我的爸爸,我要我的爸爸。”
陆乔听到儿子哭得撕心裂肺,把气全部撒到了韩律的身上:“现在他哭成这样,你开心了吧?你觉得你有做土豆父亲的资格吗?你知道为什么他把傅承淮当成他的爸爸?因为傅承淮看着他出生,给他喂过奶粉,给他换过尿布,陪他一起玩,你那时候在哪里?在照顾别人的老婆吧?”
韩律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到最后一句话只哀求道:“我想和土豆说话,我保证不会再让他哭了。”
陆乔意识到刚才有些失态,又不忍再看见他沮丧失落的眼神,避开他的视线,点点头。
韩律立刻转过身冲向了土豆的房间。
韩律在房间待了多久,陆乔就在外面看着房门看了多久。她原本以为他会很快走出来,没想到半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他出来。
已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却一点心思都没有,连动都不想动,直到身体有些麻了,她才动了动。
房间的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了,只见韩律牵着眼圈红红的土豆出来,走到了她面前。
“土豆……”陆乔朝他招了招手。
土豆迅速地跑到她怀里,闷闷地叫她:“妈妈。”没有带着哭腔,她惊讶地看了看韩律,不明白他是怎么把土豆哄好的。
韩律朝她点点头说:“你是不是还没做饭?我到楼上去打个电话给你们订份外卖,你们晚上将就吃一下。我先走了。”说完,他便匆匆离开。
陆乔一直静静地抱着土豆,并没有去问他房间里的事。大约十多分钟之后,门铃声响了起来,是外卖小哥过来送外卖,只是那个外卖小哥的着装略微有些奇怪,不穿制服反倒穿着西装,难道那是他们的制服?陆乔瞥了眼外卖袋子上,是小区附近一家酒店的标志,心里更加觉得奇怪了。
“麻烦稍微等一等,我进去拿个钱包。”
穿西装的外卖小哥连忙阻止她:“不用给钱。”看见她奇怪的眼神,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老板说不用付钱的,您先进去吧,我还有一份要送上楼。”说着,他又跑上了楼去送外卖。
陆乔皱着眉看他跑上楼,然后拿着外卖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