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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幼锦荡袖轻摆,一道紫色的剑光从竹楼二层的沿廊里跃出,稳稳地停在了两人一猴的面前。
那是一把三尺七寸的长剑,剑身有三指合并之宽,极薄,给人以明显的通灵之感,剑刃外有若隐若现的紫色玄光缭绕,剑柄为白玉质,上面雕有两朵精巧的白梅花,一眼看去便能认出是一把女子的佩剑。
陈克躬身前倾,仔细地看了看。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师姐灵剑的本体。平日里,它要么是深藏鞘中,要么是仅以剑吟声示人,是真真正正地只曾闻其声不曾见其人。
就是你小子为虎作伥啊!陈克心中暗道,对这把灵剑怨念极深。
“这是紫菁,是前些年师父拜托一剑山上的玉剑师伯为我亲手打造的。只可惜我当时拿不出什么珍贵的宝材,只勉强让它达到了玄境上品的层阶,没能破入地境。”李幼锦介绍说。
“一剑山?我在宗内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一峰的名号?”陈克问道。
“一剑山是玉剑师伯的修行地。师伯是一名剑痴,他比师父更甚,一生从未收过一名弟子,所以一剑山上并没有后辈传人。你入山前几年,师伯就闭关封山了,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李幼锦纵身轻跃,动作轻盈地停在了紫菁剑的剑首之上。“上来,我御剑载你。”她回头看了一眼陈克说。
御剑……载我?听了这话,陈克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些绮丽的念想。他连忙跳上飞剑,张开双手就要向自家师姐的腰肢揽去,却被李幼锦眼角的一抹凛冽寒光给慑住了动作。
又有内个味了!是熟悉的师姐,是那亲切的杀机,没错!
“哈哈,”陈克干笑了两声,老老实实地收回了手。“我这个……有点晕剑,天高风急的,我头一晕要是失足掉了下去该怎么办?还要麻烦师姐救我不是?”
“我以灵气护你。”李幼锦淡淡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陈克小声应道,回头瞪了一眼冲着他的囧样吐口水的小九,后者浑不在意,洋洋自得地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八”,还嘚瑟地向陈克摇个不停。
嘴里的“狗东西”三个字还未骂出口,紫菁剑已冲天而起,陈克眼前的光影立变,转而为连绵不尽的群山和袅袅蜿绕的雾霭所填满,阳光向四下普照,更与几处冲霄而起的悬峰立壁上隐现的灵光相映成趣。他心中豁然一清,将小九的猴脸一下子甩在了脑后,口中长吐了一口浊气。
“修士入了玄灵境,灵气得以御物载物,便能各依手段凌空飞行。紫霞宗内有一门绝密的紫微御剑斗数,是一顶一的御剑法门。你若有心修剑,等破境入了玄灵,记得去主峰的守功阁试着求上一求。”
“求?门内功法还要求的么?”陈克问道。
“寻常功法是不用的。但紫微经是宗门存立之根本,非亲传弟子想要修习,都要先经过主峰守功阁的考核才可以。”
“啊?这么麻烦?那师姐……”
“我未曾修过紫微经。”李幼锦干脆答道。
高情商的说法:“师姐都不行,那我就更不行了。我随便学一门御剑术,凑合用用就得了。”陈克在师姐背后不屑地噘了噘嘴说。
真实的想法:小娘皮你也不怎么样啊,我还以为你牛得很呢!瞧好了,看克爷我是如何将那什么紫微经收入囊中的!
心念要永远保持无限猖狂,没自信,你穿越什么异界啊!
但是!他,陈克,自信的男人,注定要在异界闪靓的崽......太玄无量剑录,没看懂!
看着其天境下品的品阶和玄之又玄的功法介绍,陈克当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可打开一看才发现,那内容竟然比介绍还玄乎!
耍谁呢?剑录剑录,不就应该画些剑法招式的图示让人照着练的吗?
怎么说,他来到异界后也是苦学过数年的,寻常书籍文字阅读起来已没有太大的阻碍。可怎料到,这本剑录之晦涩难懂简直如读天书!
现在不是汉古文学的大咖人物连穿越异界都不配了么?大人,时代早就变了呀!
陈克槽功大发,可是系统兀自巍然不动。整整一夜,他薅掉了一大把头发,愣是一记剑招都没领悟到。
这世上万千功法术数不会都是如此吧?在前往碧云山的路上,陈克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碧云山当代山主道号玉符,按辈分算是李幼锦和陈克的师叔。常话说,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玉符道人正是专精于符箓之道的修士。
陈克上山后,一次外出采购时偶然听说到了玉符老道的事迹,知道了他在整个左朱国七省疆域的符箓界里都是一顶一的大手子。打那以后,陈克就成为了碧云山最亲密的伙伴,碧云山也成为了他在紫霞宗的第二个家。
制符的,技术大拿,还在江湖中有垄断的地位,你品!你再品!你细品!
看着远处那名碧云山弟子臃肿的身材和富丽的面相,陈克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十分地欣慰。
“阿克,你可有些日子没来我们碧云山了,我可想死你了!”程北贤一边招着手,一边脚不离地地小跑了过来。
“阿贤呐,我的亲亲师姐和我一起来做客了,好吃好喝的你都准备好了吗?”陈克在师姐面前挺起了胸脯,大声回应说。
“师姐?”哪想到,程北贤听了这两个字,脸上渐渐失了神,脚步也缓缓停了下来,向着李幼锦的面上遥遥地那么望了一眼,竟二话不说地转过身拔腿就跑。
“师兄!师兄!来了!她来了!那个人来了!”程北贤如丧考妣,嚎声凄厉,脚下的步子大开大合,似驾云乘风。
陈克看了看山道上漫起的一串烟尘,又转过头看了看平静自若的自家师姐,一脸的不明所以。
“不会有人来迎接了,我们自己上山吧。”李幼锦说完,迈步抬腿走上了山道。
陈克下意识地跟上了师姐的步伐。走了两步,他心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电光:“师姐,我们这么上去不会被人埋伏,乱刀砍死吧?不如改日再来?”
李幼锦对他的烂话充耳不闻。陈克摸了摸鼻子,心里也觉得不太像是这种设定。
“师姐,你不会是对碧云山上的哪位师兄始乱终……”
话未说完,紫菁剑鞘发出一声闷响,陈克连忙一把封住了自己的嘴,只管闷头走路,不敢作声了。
攀上半山腰的一个缓坡,一片碧湖映入了眼帘。湖畔一颗粗大的柳树下站了三名男子和一个半大的女孩。
居中的两名男子一见了李幼锦便猛地将当先的另一人一把推了出来。
“师兄,加油!”程北贤挥了挥自己砂锅大的拳头喊道。
这人五官平和,面相消瘦,身材颀长,穿藏青色长衫,束发,腰间挂着一块白色的藤纹玉佩,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书生气。
“幼锦师妹,别来无恙。”侯孝杰略显尴尬地笑着打了个招呼,目光与李幼锦甫一相交,便不自然地避了开来。“不知师妹今日来访,我等未曾远迎,还望师妹见谅。”
“是我冒昧前来,师兄勿怪。”李幼锦面无表情说。
“不会,不会……”侯孝杰摆了摆手,“不知玉修师伯近来可好?”
“师父安好,劳师兄挂念。”
“那……”
“诶呀,别客气来客气去的了。我是来喝酒的,我师姐是来拜访玉符师叔的。”陈克实在受不得这份尴尬,连忙打断道。
“拜……拜访玉……拜访师父的?”侯孝杰面色一滞,紧接着如释重负似地长松了一口气,连身子骨都明显地松软了下来。
“我还以为……”侯孝杰支吾了一声,“啊!师父!师父和一众师弟们外出讲学去了,眼下碧云山上只有我们几个留守在此。”
陈克凑到程北贤身边,小声问道:“我师姐貌美、胸大、腰细、腿长,性格温柔体贴,孝杰师兄怎么好像怕她怕得紧呢?”
程北贤一脸鄙夷地小声应道:“说谎话,你的良心不会痛么?灵秀山幼锦师姐的紫菁剑吟一响,宗门内的师兄哪个不会心肝一颤?美则美矣,但是谁人能有福消受?”
原来如此?吾道不孤啊!那我这小师弟心肝颤一颤,也不丢人啊!难道……师姐就是那个传说中隐藏在幕后手掌乾坤、脚踏日月的下一任紫霞宗扛把子?陈克回头看向自家的长腿师姐,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北贤,休得胡言!”两人虽是在交头接耳,但以两位师兄师姐的神识修为,自然能听得个一清二楚。
“师妹是宗门内少有的独修剑道的修士。前几年,师妹为了磨炼剑意便一一向宗内各峰上的同辈弟子邀战。”侯孝杰稍作停顿,面露羞色,不得已提起了那段难过的往事。
“师妹的剑道以杀伐为重,虽然灵力境界稍低,但其实战能力在各峰弟子中鲜有人能敌。”侯孝杰已满面绯红,显然他就是那不能敌中的一员了。
“师姐这么牛的?”陈克慨叹出声,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超牛的!而且啊,幼锦师姐可不是只挑战了一轮,而是整整三轮!”一旁的左宇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在陈克眼前晃了晃,神情十分夸张。
“三轮过后,各峰上的师兄们便暗中约定好,谁收到了幼锦师姐的拜帖,谁就托病闭门不出……”
“左宇!”侯孝杰羞愧难当,低声打断道。
“小弟左宇,幼锦师姐,您可是我的偶像啊。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左宇激动的目光颤抖着凝聚在李幼锦的裙摆上,却是不敢再向上挪动分毫,好似那里有一道立入必死的无形天堑。
“那时是我以杀伐剑气占了师兄们的便宜。此时若是重新来过,师兄们的道法多有精深,我便绝不是对手了。”李幼锦对左宇微微颔首。
侯孝杰面上的红晕更重,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师妹不必自谦。我等虽小有长进,但以师妹的剑道天赋,这几年里实力想必更是突飞猛进。”
侯孝杰神色一正,下定了某种决心:“彼时我尚且年幼,心中怯懦不敢承认自己不如旁人。到现在我才明白,闻道有先后,吾固师道也。”说完,他合手一揖及地,行了一记拜师之礼。
程北贤和左宇相视一眼,也敛了神色,先后行礼作揖。
玩真的,这么严肃?陈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
面对如此郑重的三人,李幼锦不得以还了一礼。她手上握着的剑鞘发出了一阵细微的轻颤,纤白的手背上有数根青筋暴起。
陈克撇了撇嘴,目光扫了一眼师姐腰臀的曲线,又向四下环视,正和不远处的一个小萝卜头看对了眼儿。
“诶,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